碧海青天夜夜心

　　朝会结束。
　　议事堂内，启亲王穆孟回同左相卫迟右相杜如棋恭敬地坐在下首，望着上首龙书案后的昭明帝。
　　今日朝堂之上，礼部呈上了各国为贺昭明帝登基送来的贺书，中州、大舜、南昭、北溟等诸国无论大小这种外交总是要作的。贺书措辞基本一致，听了一份基本上也就知道其他都写了些什么。
　　只是礼部尚书在宣读了中州的贺书之后，还呈上一份信函。
　　昭明帝打开看了一眼，表情突变，但转刻恢复正常，放在一边。
　　左相和右相还担心中州是不是借新皇登基为由又提出了什么新的无理要求，孟回也在想莫非是明澄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想到，退朝之后，安公公将三人留住，引到议事堂，昭明帝将信函递给他们，看罢，他们每人心中泛起完全不同的滋味。
　　按说，中州提出的这个要求似乎也不算太无理。崇武帝竟然在信中要求昭明帝迎娶公主英姿为后。
　　右相杜如棋觉得这说明中州非常看重同东海的关系，尽管现在东海臣服于中州，但如果东海皇后为中州最深得崇武帝宠爱的英姿公主，两国结盟是早晚的事情。此举对东海有百利而无一害。应该说是东海求之不得的，没想到崇武帝竟然亲口提出。
　　左相卫迟心中不是滋味。昭明帝还为太子之时，已经由逸德帝赐婚自家孙女云熙为后，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不应中州，势必影响两国的关系，如果应了，英姿公主为后，那自家孙女如何自处。云熙入宫为妃，就将打破逸德帝定下的卫家女儿只能为后的规定，卫家的光环将不再，卫氏在朝中的影响力就会大打折扣。
　　启亲王孟回的心情十分复杂。皇上知道，英姿公主是喜欢他的，曾经于中州的除夕夜向他表白，但是被他拒绝。皇上也知道，他启亲王是喜欢碧夕的。可是皇上迎娶一个心中另有所属，而这所属之人还日日立于自己面前，皇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的性子直率，从不遮遮掩掩，但是她为后，我为王，分寸一旦拿捏不好，对大家都是灾难。再者，夜南一直不喜女色，英姿公主又桀骜不驯，帝后和谐尚好，如果他们互不相让，又将如何是好。启亲王眉头紧皱。
　　“朕十分为难。”昭明帝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眼，眉间成川，伸手揉动太阳穴。
　　杜如棋上前，“皇上，此事关乎两国关系，请陛下一定要深思。”
　　昭明帝自然明白杜如棋的意思，摆摆手，道，“朕知道，但是朕已由先帝赐婚，怎能……”
　　卫迟连忙上前，撩开袍子跪地磕头道，“皇上，国家事大，老臣相信先帝如果在世，也会赞成陛下迎娶中州公主为后，至于老臣那孙女云熙，皇上不用考虑她。”
　　昭明帝几乎是从书案后奔跑出来，将卫迟搀扶起来，“老丞相何必行此大礼，朕感念您一片为国赤诚之心，更感谢您看得起当年的夜南太子，肯将孙女许配给我。先帝赐婚，朕一定不会亏待云熙，还请老丞相放心。”
　　卫迟眼泪都流出来了，皇上亲手来扶，并承诺一定不会亏待云熙，多大的恩遇，还求什么呢，挣扎着再次跪下，“老臣叩谢陛下，必将为东海肝脑涂地。”
　　现在卫迟已经表明了态度，大家都看向迟迟未发言的启亲王。
　　两位丞相并不知道孟回在中州同英姿公主的渊源，看到他在发愣，都十分诧异。
　　昭明帝却是明白的。此事务必令孟回不心存块垒，怎么为了一个女人，就兄弟阋墙，更何况崇武帝不应该不知道英姿公主是喜欢孟回的，这么多年，英姿公主一直维护三弟，要说三弟对英姿公主一点感情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但是他还是要让我娶英姿为后，这里面安得什么心，恐怕路人皆知。
　　昭明帝也看着孟回，现在三弟心中所想，还真猜不出来，但他肯定是矛盾的。
　　启亲王猛然抬头，看到大家都在看他，脸色微红，开口说道，“皇上，臣弟也觉得此事十分重要，为了东海的稳定安宁，应该迎娶英姿公主。”
　　昭明帝眼角带笑，你就这么心甘情愿？
　　“好，既然众位卿家意见一致，那朕就好好考虑下。”
　　卫迟、杜如棋退下。孟回行动缓慢，落在后面。被昭明帝叫住。
　　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话必然不能当着外人说，但还不得不说。
　　“三弟，你知道，我并不想娶英姿。”昭明帝开口。
　　“我知道，她的性子骄纵，凡事总是喜欢争强好胜，难当一国之母。”
　　昭明帝抬眸，三弟，你这推手练得不错。
　　昭明帝轻笑，“三弟，你同我还如此转弯抹角，是要打哑谜吗？”
　　“臣弟不敢。”孟回低头。
　　“好啦，其实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在中州的时候，就看出英姿公主对你是情有独钟，更何况她还救过你，难道你对她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孟回抬头，不解地看着夜南，这种时候，大哥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我只感激她这些年来对我的好，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妹妹。”
　　“可是，她待你并不是这样，还记得中州的除夕之夜，她来求你回到东海后就派人到中州去就亲……”
　　“臣弟拒绝了。”
　　“对，你当时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再没有禀告先帝的情况下就草率答应。”
　　“啊？”孟回大惊。
　　夜南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为兄的耳力很好，本不想听的。”
　　孟回羞赧。
　　“现在先帝已死，长兄为上。我这就命人前往中州求亲，你觉得如何？”
　　“万万不可。”孟回拼命摆手。
　　“臣弟只是亲王，如果陛下驳了中州的意思，转而替臣弟求亲，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看轻中州，这对两国关系实属不利，绝对不可啊！”
　　“那朕还给三弟什么样的地位才能配得上他中州的公主，不会令他们觉得委屈了公主呢？”
　　孟回抬头，发现夜南不像生气的样子，心中稍安，刚才出口快了，没有深思，这话可以大不敬的。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嗯？”
　　“关键是臣弟并不喜欢英姿公主。”孟回话一出口，就觉得心中仿佛失去了一块什么，隐隐作痛。应该还是喜欢的吧，要不这话为何如此难说出口。
　　“你真的不喜欢？”
　　孟回使劲点头。
　　“可是朕也不喜欢。”
　　孟回一口涎水险些咽到气管里，将自己噎死，拼命咳嗽。
　　昭明帝招手，小安子上前，使劲捶打启亲王的后背，这才将这口涎水咳出来。
　　孟回被噎得满眼含泪，眸光闪闪盯着夜南，皇上，你是皇上啊，你不喜欢也是要娶的，你的婚姻要为了国家的利益，怎能困在儿女私情。
　　昭明帝轻咳，“嗯，当然，尽管朕不喜欢，但是为了东海的利益，人还是要娶的。”
　　“既然三弟确实不喜欢英姿公主，朕就放心了。否则横刀夺爱的事情朕可作不了，更不喜欢为了一个女人，你我兄弟情分有什么变化。”
　　孟回奋力点头。
　　“既然这样，就请三弟代为前往中州迎接英姿公主前来东海。毕竟，你熟悉中州，而且，你办事，朕也最为放心。”
　　“路上也好劝劝她，什么事情不是强求即可。既然嫁给朕为后，就要有为后的礼数和度量。”
　　孟回点头称是。
　　已经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回头说道，“陛下也知道，碧夕最怕英姿……”
　　昭明帝打断，“嗯，这倒是没有考虑到。那这件事情，朕就晚些告诉碧夕。”
　　孟回只好不言。可是，臣弟明明不是想说这个的。臣弟是想说，英姿入宫为后，自然要给碧夕小鞋穿。陛下能否让碧夕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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