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月

作者:长生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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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惹愁


      曲径生幽溆,花开溢酒香。
      金陵烟雨,六朝金粉,十里珠帘。
      离开那日,天空飘起了朦胧烟雨,亭台楼榭绕河堤,杨柳依依,雾霭茫茫,蒙了轻纱的秦淮河,如同隔着纱帘的女子,婉约又带着些神秘。
      葛渊一身黑衣在这烟雨中格外突兀,结实挺拔的身形配着两把大刀在身后,面罩黑巾,一对黑眸深若黑潭,冷而无情。
      不见笑眯眯地同他打了招呼,又看了看马车,道:“贫僧乃出家人,乘得如此贵气马车,只怕佛祖怪罪。”
      步月道:“那也无妨,你跟在马车后走路便是,我们会慢……”
      话未说完,那花和尚已笑眯眯地坐了进去:“若佛祖怪罪下来,我只道是步教主激我上来的。”
      步月:“……”
      这花和尚说话比夏云峰还要老奸巨猾,无节操得很!
      他正要上车,却见一身青衣的南浦面无表情地走来,脖子上缠了一圈白色纱布,沁出丝丝血迹,颇有些触目惊心。
      步月惊道:“南浦,你这是怎么了?”
      南浦的目光无丝毫温度,声调平板:“小伤罢了。”一跃,已上了那马车,又隐隐听得不见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往这边靠近些,贫僧晕车。”
      步月暗道一声老不正经,却见一双蓝眸到了近前,相比于南浦的面无表情,应天长的表情可谓精彩得很,既是隐忍又是不屑,深邃蓝眸里更是熊熊怒火,一声不发上了车内,又听那花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步月不知车内发生了何事,也跟着上去,南浦靠近不见坐下,应天长在对面,双目死死盯着他,面上依旧冷若寒霜。
      步月在南浦另一边坐下,四人相顾无言,好一片安静。
      不多时,夏云峰也上得车来,一声吩咐,马车已摇摇晃晃上了路,烟雨之中朦朦胧胧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带着湿润的夏意。
      步月奇道:“白柠呢?”
      夏云峰道:“走了。”
      步月一楞,随即暗暗冷笑,怕他再下杀手,所以将人赶走么,再一想,白柠这一走,那一箱的钱财也跟着走了,再想到夏云峰这些时日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恨得咬牙。
      马车沿秦淮河畔徐徐行走,夏日的炎热消逝在如烟雨雾中,秦淮的画舫在河面微微荡漾,偶尔传来一两声清歌曼妙,也不及夜晚的旖旎侬丽。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这样的秦淮慢慢地远了,好似一夜春梦,灯花阑珊处,徒留几分惆怅。
      爱恨几时休。
      应天长的目光不曾从南浦身上移走,绷紧的面孔好似随时会吃人的野兽,特别是落在纱布上赤目的血迹时,冰蓝色的眸子里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他想一拳打在车壁上,然而这马车是夏云峰的;他想说几句话,却无从回应;他想质问那个无心的人可否回头,答案早已知晓。
      在金陵停留这几日,他忙于处理楼中事物,无暇看顾其它,只令人暗中跟着南浦,每日来报都说是在各花楼花街走走逛逛,他无法想象这一贯严谨之人会如何逛花楼,便瞅了个空闲跟过去。
      那个人再不会有其它的表情,即便拥红抱玉,身姿娇娆的女子衣不蔽体地软在他怀里娇喘不断,他只是懒懒地任由她们讨好自己,衣裳凌乱,已是巫山云雨后,嫣红犹再。
      “公子这般生猛,我们姐妹三个都险些承受不住呢。”
      花黛整了整凌乱的发髻,双颊生晕,粉面桃花,眼中的春意还未退去,纤手又抚上他结实的胸膛。
      忽听得姐妹一声低呼,抬头望去,纱帘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的男子,宽肩窄臀,光看体型定也是生猛壮男,更莫提那俊伟容貌,刀刻般的五官,带着迷人的异域俊俏。
      只是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目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你们都出去。”那男子的声音也醇厚好听,却有着赫赫威严和冷意,令人不敢不从。
      然而身边的南公子却阻止了她们,他看向来人,声调依然没有任何感情:“楼主若不嫌弃,可坐下同欢。”
      蓝眸男子陡然伸手一推,竟隔空震碎一只花瓶,怒道:“都给我出去!”
      这时,南公子才慢慢坐了起来,缓缓道:“青帐红鸾,原不是楼主最爱么?”
      应天长面色一沉,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酸痛还是愤怒,平生第一次有人能将自己一颗心捏在手心百般玩弄,而那个人却已没有了心。
      他弄丢了那人的心……
      想到此处,更是酸痛愤怒不已,他扫视那几个女子,个个春光半露,宽阔的床榻一片凌乱,而那人敞开的胸膛几处艳红,不知几多销魂处。
      怒到极致,他反而冷笑:“不出去是吧,那好,那好,谁也不准出去!”
      房门“哐”的一声竟无风而动,死死地关上了。
      他几步上去一抓,却被南浦挡开,他心中更恨,手下用了十成功力,毫不留情,相思楼的掌法惟快是上,一连两掌拍在南浦身上,趁他不得动弹时撕下纱帐将之绑在床架四角。
      他朝花黛三人扫了一眼,沉声道:“你们可要看清楚了。”
      朝着南浦吻了下去,南浦动弹不得,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任凭那人的手指在身上游动,撩拨,直到进入自己的身体,万般发泄,百种柔情狠劲,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花黛用手帕捂住嘴,转过脸不再看,她从小长在这烟花地,怎样肮脏背德之事没见过,却依旧不忍南公子被这般对待,还是当着他们烟花女子的面。
      然而,那扇门却像被死锁住一般,透着窗纸,可以看见门外几个朦胧笔直的身影。
      房内的灯烛燃尽了又换上一轮,漫漫长夜,总不至于孤寂,橘黄的光芒照得一切温暖柔和,却暖不了人的心。映着绣床上人影摇动,颠鸾倒凤。
      应天长有满腔愤怒,只能在这人身上发泄,然而,发泄过后又能如何?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是相思楼主,掌管江湖上一切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秘密,人人都说他的双眼生来便可看透人世离合,万千秘密。
      他却不知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即使被这般羞辱,南浦的面上依旧不见任何表情。
      床头的束缚早已散开,那人既不挣扎也不迎合,冷冷看着他,仿佛与自己无关。
      被上几多血迹,他慢慢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
      南浦慢慢站稳,又走了几步,回头道:“楼主既然无情,何不放我自由?”
      “你休想!”应天长沉道,“你是我的人,无论生死!”
      南浦道:“那好。”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要笑的模样,应天长心头大震,狂喜还未到,却见他手中寒光一闪划向了咽喉。
      应天长急忙挥手飞出一枚梅花镖,“锵”的一声脆响,落下一把小巧匕首,半掌来长,玲珑剔透,正是他送给南浦的“寒光”。
      寒雪无花意,光阴莫惹愁。
      暗红的血迹落了下来,覆在透亮的匕首上,应天长才来得及心慌,那种要命的恐惧又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的生死,还由不得自己!”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南浦转身,背对着他。
      暗红的鲜血依然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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