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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Arousal (2)
冰冷的水滴顺著额际悄悄滑进发稍，清凉的感觉沁入肌肤，哈利幽幽转醒。
陌生又模糊的米白天花板让他脑筋空白了下。
这里是……
「哈利波特醒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叫起。下一秒，一颗有著浑圆突出大眼、夸张蝙蝠大耳的难看头颅倏地凑到哈利眼前和他鼻对鼻，「哈利波特觉得如何？哈利波特有哪里不舒服吗？」
「多比！！」
哈利惊喘了声，慌乱的滚到一边，「你、你怎么——」
「多比不是有意要吓哈利波特的！」一身诡异服装（其实更像染坏布块拼缝）的家庭小精灵看到哈利的反应，立刻变得比他还更加惊慌，扶著一旁的梁柱开始把自己头往上撞，「多比不是有意要吓到刚醒的哈利波特的！坏多比、坏多比——」
「够了！多比！停止——停！」哈利扑过去抓过家庭小精灵的衣服制止他自残，「你没吓到我，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被拖离柱子的多比可怜兮兮抬头看向哈利，皱巴巴的额头已经红肿了一块，「哈利波特真的——」
「我很好。」
哈利强调的加重语气。就算真的还是觉得有点头晕又状况未明，在这经常会敏感到吓死人的家庭小精灵面前，他还是不会说出老实话——虽然和其他同类比起来，自两年多前便脱离马份家的多比已经是相当特立独行（哈利猜想，他大概是全英国唯一喜欢自由又会要求薪资的家庭小精灵），但是从多比现在偶尔还是会出现这类自残的毛病看来，这根于家庭小精灵的习性是无药可救了。
「对了，呃、多比，」确定多比没有再去撞墙什么的意图，哈利才放开多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本来总算放心松了口气的多比，听到哈利的问题又开始紧张起来。
「哈利波特不记得了吗？」多比跪在哈利面前，看到哈利在摸索自己的眼镜，连忙自刚刚哈利躺的枕头旁拿过来递上，「哈利波特昏倒在楼梯间，身边全是碎玻璃和碎石块啊，先生。」
昏倒？接过眼镜正戴上的哈利怔了下。楼梯间——是了！他原本是要去找邓不利多，然后碰到了皮皮鬼和飞七——
「正要来七楼这儿经过的多比发现了他，先生。哈利波特不会知道那时多比有多害怕！先生，多比当时只看得到哈利波特的上半身……」
家庭小精灵浑身抖了下，圆球大眼里仍清晰可辨当时的恐惧，「多比还以为哈利波特被杀了…但是多比冲过去后才知道那是哈利波特和他的隐形斗篷…多比本来想送哈利波特回房，先生，但是多比没办法带著他进入葛来分多的寝室，因为胖女士不准，先生，多比怕在外面会害哈利波特惹上麻烦，所以多比只好赶快偷偷把他带到来去室（Come and Go Room）休息，先生。」
「我知道了，多比，谢谢你。」才刚说出口，哈利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因为多比那本来就大得吓人的眼睛这会儿睁得更圆，而且开始蓄起水来。
「道道道——道谢！伟大的哈利波特向向向——多比道道道谢！！」他用一种作梦的结巴哽咽尖声说，「从来没有一个巫师——没有一个——多比本来就一直希望能为伟大的哈利波特做点事——而且从来没想过——」
「多比！」
哈利突兀而有些大声的压过这番感动的舒发，也让多比吓一跳的怔住。
虽然当对方话还没说完就打插是件无礼的事，哈利还是毫不考虑地打断多比接下来就要决堤的哭诉。因为根据他的过去经验，对家庭小精灵的态度要是太过客气（就算只是视之平等也一样），都会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而安慰更不过是火上加油的做法！反倒转移注意力还可能比较有希望避免一场惊天动地的水淹泽国——特别是当他的后脑杓开始隐隐犯疼的现在，哈利确信自己真的没啥耐性去应付一只很可能会哭得唏沥哗啦的家庭小精灵而不直接把他扔出窗外——所以他赶紧趁多比这短暂发瞠的时间赶紧转移话题地随便提出一个疑问。
「多比，你刚刚说这里是——嗯，叫『来去室』？」
「喔，是的，先生，没错。」
哈利的目的显然相当成功，因为单纯的多比吸吸鼻子，拉起自己的衣角抹去眼眶中的水气后，便恭敬的回答。
「城堡里所有家庭小精灵都知道这个房间，先生。我们常常用它来提供休息或保存自己的秘密。但是很少有巫师知道霍格华兹有这么一个房间，先生，但是多比晓得那些知道这间房间存在的巫师们都喜欢称呼这里为万应室（Room of Requirement），先生。」
「万应室？」
「是的，先生。」注意到哈利似乎正在打量这个房间，多比继续为他解释，「因为万应室是会依照用户的需要而变更摆设物品和用途的，所以要是使用的人需要不一样，这里的装潢也会变得不一样，先生。」
「所以才会叫万应室……」哈利若有所悟地低喃。开始仔细观看这个——颇具日式和风的房间。
除了唯一出入的橡木大门是熟悉的城堡风格，进来没几步便是成片木造的通铺地板，哈利的球鞋正整齐的摆靠在玄关旁的矮鞋架；贴墙的小几上头摆设了些茶具，还有几个放置藏书的书架，整体的感觉相当清爽明朗；至于刚刚自己歇躺的地方则是直接铺了一组垫被床具，装了些清水的脸盆和毛巾就摆在枕边，隐形斗篷也折叠整齐的放置在侧。而在房间的对边，相同翠草款式却是明显小了一半尺寸的床垫，此时正突起鼓鼓一块小丘。
「那是眨眨，先生。」
在哈利开口以前，察觉到哈利视线的多比便先行说了。
「哈利波特应该知道眨眨的情况…眨眨直到现在还是摆脱不了难过和悲伤，先生。眨眨还是常常喝酒，而且总是喝醉到什么事都不能做。城堡里的家庭小精灵都非常气眨眨又以眨眨为耻，根本都不和眨眨说话，他们都是直接把醉昏的眨眨丢在炉边用垃圾纸把她盖起来。」
多比的蝙蝠大耳微微下垂，眼神有些黯淡，「多比虽然因为要求邓不利多付工资也被其他小精灵讨厌，但是多比还是比眨眨快乐多了。不过多比的快乐还是帮不上眨眨，所以多比只能在发现眨眨又喝醉的时候送眨眨到这个来去室休息，先生，因为只有这里会提供可以舒服休息的家庭小精灵尺寸床铺和解酒药。」
哈利的确不意外眨眨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对于家庭小精灵而言，服侍主人根本是他们天生的奴性（当然还是有些像多比这种非常少数的例外），而眨眨显然是这类家庭小精灵中最典型的楚翘——极度忠心，就算连被驱逐了也忘不掉自己的主人，而且深以自己受到放逐而极度沮丧自厌——即使在哈利的眼里，她的主人柯罗奇一家其实既可恨亦可悲。
同样是服侍古老又高贵的纯血巫师家族，不同于被马份家凌虐多年的多比是欢欣鼓舞接受自己终于自由的身分，眨眨之前在侍奉的柯罗奇父子时其实也并没受到多少善待。当然，说不准老柯罗奇先生或许真有值得眨眨尊敬之处也未可知，但是哈利却是十分清楚并痛恶小柯罗奇犯下的恶行。
因为去年伪装疯眼混进学校、骗取信任还设计他成为学校斗士的食死人，就是老柯罗奇先生原本在十多年前就应该死在阿兹卡班的儿子！！
原本应是高傲严耿的老柯罗奇先生，虽说当年禁不住病重爱妻的殷殷恳求，使计李代桃僵的救出因为投靠黑暗势力而被自己无情关入监狱的儿子，还使用了禁咒束缚控制儿子不被外人发现。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在最不幸的情况中，佛地魔阴错阳差知道了他最忠实的仆人尚未死亡——老柯罗奇先生也因此让自己陷入深沉的懊悔——因为小柯罗奇不仅忠实的执行佛地魔的计划，间接害死了西追·迪哥里，成功协助佛地魔东山再起！！
就算小柯罗奇后来承受了催狂魔的『死吻』而成为活死人，仍旧无法弥补他造成的罪孽——更何况，他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老柯罗奇先生……
对于眨眨，哈利的感觉虽称不上恨屋及乌，却也不会有多大的意愿去花心思体谅她、或甚安慰她。但是哈利也看得出来，多比对眨眨真的是相当同情和照顾了。
「你是为了到这里照顾眨眨，所以才会凑巧发现我，是吗？」哈利半是有感的提道。
多比因为哈利的疑问而显得局促。
「哈利波特不仅是个伟大的巫师，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巫师。」多比带了丝崇敬的鞠躬，快速地说，「所以哈利波特一定能了解，眨眨会到霍格华兹全是因为多比的说服，先生，所以多比有责任帮眨眨好过一点。」
「是啊，我想我是能了解……」
装作没注意到那鼓起的小棉被似乎隐隐动了下，哈利站起身。
「不管如何，多比，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拾起隐形斗篷，「我必须走了，我还有点事——」
「哈利波特要离开了？！」多比突然头摇得似波浪鼓般地跳了起来，两只大耳还因此啪啪作响,「喔，还不行！先生，还不行啊！哈利波特还不行离开啊！摩扥（Moto）说哈利波特的头撞得很厉害，就算醒了还是需要休息一下啊！」
「但我不——」哈利倏地住口，有些困惑地看著抓住自己衣襬的家庭小精灵，「等等，谁是『摩扥』？」
「就是摩扥啊！先生，葛来分多的摩扥啊！」
多比努力地说，两手仍旧紧紧死巴著哈利的衣摆，「摩扥昨天到厨房找食物，结果眨眨又喝醉了，不小心吐了摩扥一身，但是善良的摩扥都没生气，还说要帮多比照顾眨眨呢！刚刚也是摩扥帮多比一起照顾哈利波特的，摩扥还有吩咐多比一定要让哈利波特好好休息哪。」
如果不是刚刚的对话让他确信自己的听力正常，哈利真会怀疑是不是头部刚刚的撞击让耳朵也因此出了毛病；因为多比没头没脑的解释根本就只让人越听越模糊！不过哈利仍然能隐约猜出多比想表达的大概意思，只是这个叫『摩扥』的到底是——
喀嚓。
门把转动的声音让家庭小精灵跟哈利同时望向玄关入口。
橡木大门轻轻滑了开，执著一只盖著白布的提篮，奈鲁踏进房间顺道反手阖上门，因为不经意地对上和自己有著相同微讶的翠绿眼睛而怔了下。
「摩扥！」多比轻呼，总算松开哈利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衣摆，飞快的冲到门口，「摩扥先生终于回来了！多比来帮摩扥，请把篮子给多比！」
定心收回视线，奈鲁低头看向热心的家庭小精灵。
「麻烦你了，多比。」他一边脱鞋轻声说，顺从的将提篮交给多比，「不过如果你能降低你的音量，我想应该更能帮上我的忙。」
圆球大眼眨了眨，抱著提篮的家庭小精灵腆腆地缩缩脖子，「喔，是的，先生。」他刻意压低声音，变得近乎低嘶，「多比会记得的，先生。」
看了下走向桌几的多比，奈鲁将自己的球鞋也摆到鞋架上，这才缓步走向哈利。
「嗨。」他在离哈利几步的距离停下，「你觉得好多了吗？」
哈利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奈鲁。对于奈鲁的关心，哈利反射的点头，却立刻感到适才的晕眩和疼痛似乎又加深了些，「我很好。」他神态平常，不在意地说。
奈鲁定定望了哈利一会儿。
「你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口气平淡，奈鲁的眼神却藏不住隐隐担心，「你应该再躺一会儿的。」
「我真的觉得不要紧，而且我还有点事要做。」哈利快速地道，奈鲁从徐的态度让他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他开始向玄关移动，「不管如何，谢谢你了。」
「如果你是想找邓不利多，」奈鲁在哈利经过自己时，以彼此才听得见的音量轻说，「他已经在两小时左右前离开学校了。」
哈利倏地停住脚步急转过身。
「你怎么——」强烈的头晕因为突然动作而据获住他，哈利身形摇晃。
「哈利波特！」
将提篮安稳放到桌上的多比，一回头就看到哈利欲坠的模样不禁惊叫；但在家庭小精灵来得及冲过去以前，另一人的动作却比他快得多了。
「他不会有事，多比，安静点。」以自己的身子撑住几欲下滑的哈利，奈鲁冷静的吩咐跑来到身边帮忙扶著的家庭小精灵，「帮我把床垫拉过来一些。」
「是、是的。」多比依言赶紧弹了下枯枝般细的手指，床被立刻移至奈鲁脚边。
动作轻缓的扶著重心几乎都在自己身上的哈利坐下，奈鲁本来打算安置他躺好；但是即使感到极度不舒服，哈利仍倔强抓著奈鲁的衣服不放。
不愿勉强哈利，奈鲁无声轻叹，看向一旁无措忧急的多比。
「篮子里有罐水壶。」他平静对家庭小精灵说，「可以请你去拿来给我，顺便拿个杯子过来好吗，多比？」
多比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把奈鲁要的东西取来。好在他虽然慌乱，却还不至于把杯子或水壶给弄掉摔到。
「多比拿来了，先生。」他一手抓著从桌上拿来的高脚杯，一手拿著铁制的麻瓜保温壶，「摩扥要弄药水给哈利波特喝吗？」
「差不多，不过先倒半杯放著就行了。」奈鲁保留的一语带过，「篮子里还有些要给眨眨的药草，角落的橱柜里应该有捣具，麻烦你在它们枯萎以前帮我捣碎好吗？」
「但是……」多比呐呐看著半倚在奈鲁身上的哈利，表情踌躇又不安。
「眨眨的状况也是需要照顾，多比。」奈鲁语气温和并坚持地说，「不过我无法分神同时顾好两个人，所以眨眨就拜托你了，可以吗？」
多比飞快看了一眼房间对边的小床，这才照指示打开保温壶，倒了半杯的淡绿色液体在杯子里放在奈鲁旁。
「多比知道了。」他退开了步，深深鞠躬，「请摩扥一定要治好哈利波特。」
奈鲁承诺地轻轻点头，看著多比走向眨眨。
「你有个相当忠心的仆人，哈利。」奈鲁低喃，轻轻拿起铜色的高脚杯，「你实在不该让他这么担心。」
晕眩的恶心和抽搐的涨疼难以挥去，但是哈利仍咬牙努力维持自己的清醒。
「多比…」他闭目，虚弱却坚定的开口，「是我的朋友，不是仆人。」
难解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逝。
「恐怕在这点认知上你和他还有很大的沟通空间。」奈鲁将杯缘靠到哈利发白的嘴唇边，「喝了它，你会舒服一点。」
雅爽凉淡的清新气味，在杯子靠近时淡淡飘进鼻腔，让哈利立刻感到清醒了点。也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迟疑地轻啜了口奈鲁递给他的杯中物。
「加了黄金鼠尾草和凉薄荷做基调的百花穗茶，对于纾解精神压力与缓和疼痛都有不错的立竿效果。」见哈利在喝了自己带来的花茶后脸色似乎好多了，也能自己稳住身体，奈鲁这才轻声说，「不过你晚点还是给庞芮夫人检查一下会比较好，毕竟你受到的撞击不轻。」
哈利没反对奈鲁的建议，只是比起去找庞芮夫人的事，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奈鲁方才提到有关邓不利多的消息。
「你刚刚说邓不利多离开学校，」哈利才刚觉得好了点，首先就开口问起这事，「是真的吗？他去哪了？」
奈鲁执起一旁的保温水壶，在哈利的杯子里又注了些花茶。
「昨晚稍早，一只猫头应带来巫审加码团召开紧急会议的通知。邓不利多教授身为国际巫盟第一议长的身分，不能不出席。」奈鲁陈陈说，「但是校长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才会选择在夜半凌晨时分出发。」
从这段日子以来的了解，哈利根本懒得费心去问奈鲁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奈鲁轻摇头。
「邓不利多教授没说。但是我晓得他已经把大部分的事务都交代给麦教授了。」他顿了下，审思的看著哈利，「你想告诉校长的事，非常紧急吗？」
哈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事实上，在听到奈鲁说邓不利多把大部分学校事务交接给麦教授，他的心就冷了半截——这不就表示校长至少在短时间里都不在学校了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在准备去校长室前明明从劫盗地图确认过邓不利多的所在，但是他不过才昏迷了一下——不过才几个钟头——邓不利多居然就这样离开了！！如果不是因为可恶的皮皮鬼和飞七——
看著哈利只是凝重盯著手中的铜杯不语，奈鲁明白他约莫是需要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将水壶放好，便也不多话的安静待著。
有好一会儿，整个房间只偶尔传来角落的多比捣钵的闷磨声，奈鲁静静地望向眨眨熟睡的方向，陷入自己的沉思。
当哈利总算停止无用的懊恼，他抬头看向一直安静陪坐在自己身边的奈鲁。不过当他发现奈鲁其实是盯著对边眨眨躺著的小床铺、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飞到何处时，哈利不禁做出他不曾做过的事——第一次认真的，放肆打量起一个人。
不似西方深遂的轮廓，端正的曲线却依旧带出不露秀丽的刚气；微薄的嘴唇和饱满的剑眉显得有些顽固的冰冷，看似随性却是整齐扎著的及肩马尾却意外柔和了这层冷漠，多了些潇洒。还有那唯一泄漏他有混血儿血统、深遂到似乎能洞悉一切却又不会给予压迫感的特殊绿眸……
他真的很俊秀，哈利不得不承认。
虽然开学才没几天，但是从下课时不管哪个学院的女孩子经过奈鲁身边时，总会多投来几眼的反应，哈利知道奈鲁早就成了学生们注意的对象之一，不过这些都还不全是他受人注目的主因。
也许是因为出身东方，奈鲁的举手投足间总是有著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优雅，那特别的气质令他即使什么都没做，也很容易就吸引人们不自觉的接近——就算在开学宴和药草学课堂上出了些意外流言，就算后来没有佟泽教授的课程引走大家的注意，哈利仍直觉猜想，那些流言应该也影响不了奈鲁天生引人亲近的独特风采多久。
其实在除了晚宴前那短时间的相处后，便如往常般一同荣恩和妙丽行动的哈利虽然跟奈鲁不再有多少交集，但是在上课时段偶尔的共处一室下，哈利还是难免去暗暗注意奈鲁的一举一动。而每当他多注意到奈鲁的言谈一分，妙丽先前对奈鲁的形容也在他脑中愈加深刻。
——奈鲁有礼与和善的举止应对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巧妙圆滑地让他自己和周遭的人们隔了段距离，不让任何人试图窥探到他内心的真实面——
直到先前在校长室里的短暂剖白，哈利终于明了，奈鲁的拒人于外不是真的冷漠或想刻意隐瞒什么。
因为他感觉得到，在那有著极为强烈憎愤悲伤的灵魂后，原本应该是充满丰沛情感的心——就和一般人——至少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
一样的敏锐……一样……试图抓住『平静』。
只是在那之前，他不愿再与任何人有深刻的情感羁绊吧。
为了他的目的……
「那位东方公主，」在哈利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开口，他已经询问出声，「是你很重要的人，是吧？」
僵硬，也许还带了些诧异。因为这突来的疑问回过神，奈鲁缓缓转头看向哈利，绿色的瞳眸莹著默然幽光。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找邓不利多的原因，」在哈利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奈鲁轻说，「我也回答你一些『她』的事，或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如何？」
现下讶然迟疑的人换成哈利。他没料到奈鲁会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虽然先开始打算探听隐私的人是他自己，但——
「我们一定得这样彼此防备吗？」哈利深深凝视，「在你我有著相同的目标，势必合作的现在？」
诚恳却是坚定的信任目光，令奈鲁不觉敛目。
「你真的没将我告诉你的话听进去，是吧？」他轻叹，为难的低语，「这也是葛来分多的特质吗？你和阿不思都一样，总是从我的话里听自己想听的部分……」
明白奈鲁的意思，一抹轻松的微笑不自觉浮现。
「我不是因为教授的吩咐才相信你。」哈利平静说，对上奈鲁略略不解的眼神，「而是你对我的信任让我相信你——『信任』是一种相对的互动，不是吗？在你毫无防备的相信我、或是相信著邓不利多的时候，你又如何要我们不用相同的信任去回应你？」
坦白的陈述，被看破洞悉的心弦撼动，让奈鲁无言一阵。
其实也没什么好讶异的，自己不是早就从邓不利多那里，听说了哈利从前不少事迹吗？如果不是有过人的才华和敏锐的心，也不会总在屡屡危险中的最后关头安然度过。而在这些日子的短暂接触，他也早就发现了哈利和过去的自己有多少相似……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好比这份『全然信任』的勇气…纯真的勇气……
自己早就选择遗忘、决定舍弃的单纯……
「我是在四岁时认识『她』的，在我第一次回去香港的家，下雨的练武场里。」
幽幽的，奈鲁的声音开始缓慢，轻轻的，叙说起来。
他的眼神落在地上的某一点，但是哈利知道，奈鲁看到的，是一个遥远的过去——一个遥远的回忆。
「在雨中，她认真的施展每个基本武术招式，打在练习用的草人身上。她的表情也很认真，但是她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眼神比较贴切，孤单吧，我想，但是感觉却更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办法在那双眼睛里引起任何一点情绪。」
「其实我有点吓到，我那时候根本办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空洞成那样，她明明看起来就跟我一样大，为什么却好像…活得根死了没两样，她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同情她，不过大部分原因应该是有点想故意挑战…不懂事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明知道很可能会受伤还故意玩火…反正我就是没办法丢下她不管，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故意一直黏著她，拉著她四处闯祸…像是故意打碎父亲珍藏的古董花瓶、把母亲带回家批改的学生考卷胡乱画画…反正小孩子能做的坏事我几乎都做尽了。」
缅怀的温柔怀念在奈鲁脸上表露无遗，绿眸闪动的幽光在此时更显深遂。
「不过那时候的我很狡猾，我知道怎样装无辜骗大人，所以被骂的总是她，要不就是老在我后面当跟屁虫的弟弟被我推出去当替死鬼。」奈鲁微笑，坐在地上的他换了个姿势，不自觉的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轻靠上去，「我那时真的很差劲，明知道我弟弟很崇拜我又不敢反抗我，所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直让他去顶我的错…不过这也没维持多久，因为我还是得回日本继续调养身体。说也奇怪，我本来还以为像我这么坏的小孩一定会让『她』很讨厌，尤其我还害她被骂了不少次，可是她居然说要跟我一起到日本，因为她放心不下我。」
「对大人们她说放心不下我的身体，所以想照顾我。可是私底下她可不是这么说，她是非常不客气的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齿，说她自己从没见过像我这么恶劣可恶又阴险的小孩，光是报仇她还不甘心，她一定要矫正我的劣根性……」
沉沉的笑意隐藏在言语当中，奈鲁轻吁，「不过想也知道，我们同样年纪，她说要照顾我根本就是个烂藉口，大人们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让她跟我回日本，我也不想多个人一天到晚跟在身边找机会…向我报仇，虽然这是我自己找来的麻烦。」
「不过她后来还是跟来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她那些罗唆的亲人，反正她就是办到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是我去黏著她，而是她自己老是跟在我身边团团转，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刚开始我觉得很烦，可是后来我也慢慢习惯她在身边唠唠叨叨的对我大呼小叫。我开始学会迁就她，她也跟我分享她的心事……」
奈鲁闭起眼睛，除了温柔的怀念，一抹无法忽略淡淡哀伤亦参在其中。
「虽然我们还有其他朋友，但是因为我们同样年纪，所以我们一直是在一起。我们一起念书，一起玩。我惹了麻烦，她会对我破口大骂说这是最后一次帮我收拾善后，然后在我又一次闯祸时边骂边帮我。有的时候，我惹麻烦的原因是出在对方不好，她还是会骂我，不过也会在以为我没注意到时偷偷帮我修理对方……」
始终沉默听著的哈利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的一个人。
「就像妙丽？」
奈鲁怔了下。
「是啊，」他低语，「是有点像，至少她们的聪明，还有对朋友的关心……」
安静的沉默落在他们之间。
哈利也已经能明白，说出这些过去对奈鲁而言，是如何沉重的事。
先前他隐约能猜到，那位东方公主在奈鲁心中必定有著超乎主从的地位，否则奈鲁不会那么毅然的离乡背井追查凶手的下落、有著那么强烈的悲愤——但是他却没想过，那名东方公主竟是奈鲁的童年玩伴，而他们之间的情谊，一点都不输给自己和妙丽、还有荣恩之间的深刻……
忆起去年的三巫斗法，第二次的试炼。当时倏然得知被绑去湖中的人竟是荣恩，那份足以令任何人失去理智的恐惧和惶然，是谁都无法体会的。
唯一最重视的朋友，一直陪在身边的人…
更别提当他在湖里，不单看到荣恩，被绑的还有妙丽、以及张秋……
他们都是自己心中无法取代、重要的人啊！！
因为珍视，所以害怕到无法想像，若是失去他们任何一人，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他能了解奈鲁执意亲手缉凶的心情…
如果换做是他……
「我很抱歉。」哈利轻轻说，眼神诚恳的看著奈鲁。
回视那隐含坚毅的绿眸，奈鲁看得见他隐含的那份轻淡、有著遗憾的了解。
他是少数能真正明白那种伤痛的人，是因为，他有过最接近的过去…吧？
所以自己才看不见他眼中有丝毫的同情，而是理解的了然。
这样…就够了。
他缓缓摇头，对哈利温和一笑。
「谢谢。」
看似短短平凡一句，奈鲁却在说出后有种莫名的奇特感觉——
周遭好像有某种东西，因为自己这句话发生了改变——
「那…」哈利将铜杯放到一旁，对奈鲁伸出右手，「是朋友了？」
哈利的诚恳的眼神，让奈鲁来不及捕捉方才突然闪逝而过的诡异感觉，心思全放在哈利主动伸出的友谊上。
他迟疑。若是接受了，自己先前决心舍弃的原则，还有办法坚持吗？
比任何人都还明白命运的残酷，选择了最难前行的道路…届时自己有办法再一次面对可能的『选择』，而没有任何遗憾吗？
『……未来的道路只有自己能决定……』
对上隐隐带著期待的眼神，分类帽曾说过的话蓦然浮现在他脑海。
『…好好想想吧…听取自己的心，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真正想望——
「嗯。」
握住朝自己伸出的手，看到哈利眼中瞬间绽出悦然的同时，奈鲁也下定了心。
「朋友。」微笑，他神情温和而肯定，不再有丝毫犹豫。
就再放纵一次，赌上了吧！没什么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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