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婳儿闻言面色一喜，向琳琅使了个眼神，琳琅便道：“知道了，下去吧。”后又在婳儿耳边轻声道：“郡主，今晚是德妃娘娘守夜，听说今儿一早德妃便赶往昭正殿了呢。”婳儿闻言点了点头，想着下午还有诗书课，完课后可以直接过去昭正殿，上午姑且先安静地待在清乐阁吧。在琳琅的伺候下，婳儿细细嚼着嘴里的素鹅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张太医说皇爷爷是中毒引发的昏厥，定是被人下毒暗害的，这深宫内苑中竟还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毒害当今圣上？不知母妃有没有下令刑部彻查此事，毕竟“谋害天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啊！思及此，她便侧首对琳琅道：“琳琅，早膳后随我去趟漱玉阁吧。”她要早些提醒母妃，定要把这可恶的背后真凶抓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早膳后，婳儿按照平时的习惯温了一遍书，便让珊瑚装好乌鸡汤，又梳整一番，乘着两人小辇往漱玉阁去了。还未走上漱玉阁前的长阶，就见着上下台阶各位命妇夫人们，应是荆城内得了消息而连夜进宫来的吧。婳儿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天气也愈发躁闷抑人，总觉得是有大雨将至……身后琳琅轻轻唤她回神，她才又接着往上走去，等阁外宫人通报后，婳儿跨过门槛、绕过山河锦图嵌琉璃屏风，走进了漱玉阁。阁内诸位夫人纷纷起身向阁门口望去：来者一身象牙白木槿花绣粉蝶广袖裙，腰间束一松花绿缀萤石腰封，双刀髻间零星点缀着翠晶花钿和绿带素簪。整个人看上去清丽有致、款款可亲。婳儿站定在自己母妃座前的锦毯上福身行礼：“儿臣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而身侧的一行夫人则屈身向婳儿行礼：“臣妾参见长郡主，郡主千乐无极。”慕容婧向婳儿抬手示意她起身坐于自己身侧，婳儿站直后便走向太子妃身旁的加座上坐下。她挺直腰杆看着诸位夫人向太子妃请安问礼、晋礼为皇上祈求平安，自己母妃游刃有余地温柔招呼着众人，虽昨晚熬夜眼下却丝毫不懈怠。婳儿这才注意到下首还坐着董侧妃！皇上尚未清新，白日里周围没个亲信的人从旁照顾监看病情，她倒跑来这里假模假样地参加例会？！婳儿脑袋里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并且开始对这个本来就没多少好感的豫王妃更加讨厌起来，她抓住母妃与其他人说话的空挡，看着豫王妃直直开口：“豫王侧妃今日怎么不去昭正殿侍奉御前？”这话声音不小，堪堪让在座的众人都能听到。

　　穿着浅蓝宫装规规矩矩梳着两把头的董萃榕先是一怔，按着品阶还是起身答话：“郡主，并无旨意让臣妾去昭正殿侍奉，故而未去。”这话说得平淡无奇，可在婳儿眼下听来更觉她不识现状，连皇帝中毒这样的大事都不挂在心上，昨晚数她到的最晚，今日也没有主动前去侍奉当真是糊涂又没良心！她深吸一口气，沉下语气道：“今天白天如若不是德妃娘娘一早前往了昭正殿坐镇，皇上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有谁能担待得起？”本就安静的漱玉阁这下更是没有人敢回一句话了，各夫人皆起身道：“臣妾惶恐。”婳儿紧盯着董萃榕，只见她这才稍稍有些面露愧色，慕容婧不急不缓取过茶杯，随即温声道：“诸位今日在此，本宫便把话说明白了。”呡了口茶，“眼下皇后远在白龙寺，皇上在宫中中毒昏厥至今未醒，本宫身为太子嫡妃代为掌管后宫之事。希望诸位走出了漱玉阁的门便不要再多提及皇上的近况，谨言慎行，做好分内之事；一言一行皆为表率，避免外界不必要的猜疑和纷扰。若期间有人火上浇油的话，本宫定依宫规处置，绝不姑息！”众夫人闻言又是深深低头答：“谨遵娘娘旨意。”说完握了握婳儿的小手，而此刻两人都没见到此刻董萃榕低垂着的眉眼间，隐藏着的不甘、隐忍和……更不易察觉的野心及斗志。

　　结束了上午的例会后，婳儿和母妃到漱玉阁的后殿歇息，顺便给母妃享用乌鸡汤，这盅汤喝下去暖的不只是胃更是一下暖到了慕容婧的心里去。她看着眼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喝下乌鸡汤和粥的婳儿只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贴心懂事，用锦帕拭了拭嘴，挥退了所有宫人，才温柔地对婳儿道：“宸华，眼下正是皇室危机的时侯。你皇爷爷至今未醒，皇后未归……前朝也不太平，你父王最近也是焦头烂额。”婳儿一听才想起来贺州之事，没等她问，慕容婧继续道：“贺州汛情虽无泛滥之势却也使贺州连同附近各地的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再加上……多蒙族一直不太平，似是要伺机而动。”语气温柔，却句句残酷。“那严相？”慕容婧苦笑着摇了摇头，更加轻声着说：“整个西北边境的军权在他手中，要皇上手中的另一半虎符才可调动他的军队，眼下……”原来是这样，可之前皇爷爷还未倒下时他不也……婳儿的疑惑最终在慕容婧复杂而又无奈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前朝的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古话自己只在兵书上见过，这次却成了真。而慕容婧心底还有个最大的顾虑没有跟她说，那就是豫王在这样不太平的时候居然毫无行动，作壁上观，实在可疑。最后还是慕容婧微叹了口气：“咱们先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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