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

　　整个下午，季薇都躺在床上，可以说她在发呆，也可以说她在胡思乱想。她很想要回忆起那天父母出事时，她到底要和谁见面。她害怕头痛，头痛的感觉让她宁愿死，可如果不头痛，她又想不起过去的事。

　　季薇叹气，这种没规律的发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既然刻意想不起来，还不如不想。她弯腰拿出抽屉里的那本小说准备翻看，可这时家里的门铃响了。她想不到会有谁来按门铃。

　　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家门前。没来由得，她想到了魏柏青，那么魏柏青也是这样出现在家门口，好像是见到他之后，她的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地变化。不知怎么的，她对这个突然拜访的陌生男人也产生同样的感觉。于是，她不再多想，打开门问：“你找谁？”

　　陌生男人很有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叫周青，是受到蒋小姐的指派前来见季薇。季薇问他，谁是蒋小姐。她说不认识姓蒋的人。周青这才说：“你和蒋小姐得了同样的病。”

　　听到他的话，季薇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青说：“余太太不常会有头痛发作吗？我家蒋小姐只想请余太太过去小坐片刻，蒋小姐说她和余太太本是相识一场，有些月没见。在她结婚之前，很想见见余太太。”

　　季薇不傻，她才不想跟陌生人出门：“对不起，周先生，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蒋小姐，也不知道你说什么头痛的事。如果没什么事，请回吧。”季薇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话，她说完之后伸手就要关门，可周青却一手挡住季薇关门，眼看他要闯进来时，季薇突然就开始头痛。

　　耳鸣声变得异常尖锐，头比前两次发作更加的痛。与头痛相伴而来的是她的回忆开始逆流。她仿佛看到下着很大雨的那天，只是回忆中的景相有些扭曲。她看到的建筑物和人都是奇形怪状的样子。

　　她听不清说话的声音，她看到自己离开光辉制药公司的大楼，她徒步而行。她突然意识到要见的那个人就在附近。在回忆中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回忆中所有的景象都在不停地晃动，她慢慢走到车边，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她看到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可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看到女人的下巴，很漂亮的下巴和嘴唇，唇线优美，唇色红润盈亮。

　　车里的女人示意让她从另一边上车。季薇看到车窗慢慢摇上，她自己的身影映在车玻璃上，很模糊，不知道为什么，她眼里车玻璃上的雨水渍让她印象深刻。她便走向另一侧的车门，这才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那个人摇下车窗，同燕看了她一眼。

　　头好像没那么痛了，那些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回忆也渐渐消失，不管是车里的人，还是车，还是周围的高楼大厦，都像是被水给冲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薇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沙发上，而刚才自称是周青的男人则手里拿着一杯水从厨房里出来。

　　看到季薇醒了，周青放下杯子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我刚才——”季薇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头痛病发作了，可是她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痛得要去医院。而且全身也没有虚脱无力的感觉，她只感到刚发作时痛了那么一下，后来就没了感觉。时间应该不会很长，不然她认为自己应该会想起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不承认你和蒋小姐有同样的病情。”周青站在她身边，“如果不是我刚才给你用了同样的注射针，恐怕我也救不了你。”他脸上的表情冰冷无情，他说的事无关他的痛痒，就算季薇真的死了，他也无所谓。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季薇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胳膊中间有个针眼。

　　“一种药，用于治疗这种病。”周青说，“现在，你想好要去见蒋小姐了吗？”

　　“到底谁是蒋小姐。”

　　周青一字一顿地说：“蒋燕玲小姐是余少言的前未婚妻。”

　　余少言的前未婚妻。季薇心惊，为什么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她就会有心惊肉跳的恐惧感。不止一个人提起过她的名字，蒋燕玲，蒋燕玲，她怎么就没想到周青说的蒋小姐就是蒋燕玲。可蒋燕玲为什么要见自己：“她不是要结婚了吗？”季薇想到今天早上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

　　“对，所以她想在结婚之前和余太太见一面。因为余太太在结婚之前也曾见过蒋小姐一面。”周青淡然地说，“车停在门口，余太太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就凭刚才你头痛时我没有强行把你带走。”周青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走吧。见季薇还在犹豫，他说话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余太太，你是愿意自己走呢，还是让我带你走。”

　　季薇知道，如果跟一个男人强行交量，她肯定不是对手。她抬头不愿示弱地盯住周青，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他是——季薇瞪大眼睛，没错，她可以确定她见过周青，可以确定他是蒋燕玲身边的人。

　　蒋燕玲，这个让她相当厌恶的名字，终于还是想了起来。之前听人说起时，她没多少感觉，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讨厌蒋燕玲，讨厌蒋燕玲的一切。“好吧，我跟你去。”季薇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跟我先生打电话说一声。”她才刚拿起听筒，周青却按下电话不让她打。

　　“余太太，这件事，没必要让你先生知道，上次你和蒋小姐的见面，余少言同样不知道……”周青说话时斜着眼睛看了眼季薇，季薇已经想起来他却实是蒋燕玲身边的人，她道不是怕蒋燕玲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怕万一余少言回来看到自己不在家，会有多担心。

　　“余太太，现在可以走了吗？”周青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蒋小姐还要会见其他客人。”

　　季薇不吭声，神情严肃地跟在周青后面。坐上车时，周青自己打了一个电话，“是我，是的。客人已请到。好的，我马上就回来。”他挂了电话之后对季薇说，“余小姐，请寄上安全带，蒋小姐让我在半个小时内赶到，所以我会开得很快。”

　　“啪”，季薇扣上安全带，抬头瞪了眼周青。

　　**
　　从医院出来之后的余培杰坐上车，但他没有马上发动汽车，而是坐在里面沉思。十几分钟前，他把杨博义送到医院，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对。他在杨博义身上看到了想死的念头，如果不把他带到医院，恐怕现在他就会得到噩耗。

　　余培杰看杨博义身上早没了局长的气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退休的老人，没权没势。因为以这种方法被内退，可以猜到他的党羽都被一个个铲除。可怜曾经权高不可一世，下台时却是这副惨样。

　　杨妈妈应该也得知了消息，余培杰看到杨妈妈的眼睛红肿，应该是哭过之后的样子。余培杰让杨妈妈放心，不用担心杨父退休的事，还说退休了可以好好照顾杨曼妮。余培杰的话多少是在说，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看看现在杨曼妮的样子，难道真让他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过一生？

　　杨妈妈当然听得出里面的含义，她拉着余培杰的手颤颤巍巍不肯话，还要一个劲地讲好话讨好余培杰。现在杨家最怕就是余培杰悔婚，余培杰当然不会自己说出来，他要等杨家自己开口……

　　杨家完蛋了。想到这里余培杰才发动车子，要知道与蒋家为敌，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不过这么一来，新药上市的计划说不准真会搁浅。可恶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知道拿季薇威胁。他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吗？

　　不行，余培杰放心不下，这才掏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卡片，上面有蒋燕玲现在所住的地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行行。余培杰决定去会会蒋燕玲，为了公司，也为了季薇……

　　卡片上地址离市区有一段路，开车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在快到达目的地时，余培杰发现前面有辆黑色的车子一直与他是同一个方向。在等一个红绿灯时，前面的车子停了下来，而他把车停在黑车的旁边。

　　无意间眼角的余光瞥到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没在意，而是注视着前方的红绿灯。红灯变绿时，他轻踩油门准备前行，可旁边的车子速度启动速度之快只能让人惊讶车子的性能，可余培杰要惊叹的不是车子的性能，而是坐在车里那两个人，他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那两个人是周青和季薇。

　　他很难形容自己有多震惊，为什么周青会和季薇在一起。他们这是要去哪，余培杰想也不想拿出电话要打给余少言，可就在他要按下拨打键时，放下了手机。如果没猜错，周青应该是带季薇去见蒋燕玲。可为什么，周青是怎么找到季薇的，季薇又会为什么要听周青的话同行，难道不是被逼迫的？

　　余培杰加快车速，与前车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他越发担心，蒋燕玲为什么要见季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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