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一脚踩在水泥的台阶上，声控灯亮了，唐一好像能看见脚边踩起的灰尘。
　　木质楼梯扶手上落了很厚一层灰，漆也掉的看不出本色，原本很白的墙面上被贴了一层层的小广告。路过一层的窗户，玻璃上堆满划痕和污渍，看不清外面。
　　脚步回音在楼道间响起，没走几步八月就停留在一户门口，门虚掩着，锁孔上还插着钥匙，八月完全没注意到，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并且给唐一留了门。
　　唐一拔下钥匙，装饰物只有一块定制的亚克力挂件，上面是边小橘和八月的合照，八月一岁多的样子，站在边小橘的腿上，边小橘还是短发，坐在床边，手扶着八月控制平衡。
　　亚克力上不少划痕，边边角角都有磕碰的痕迹。
　　唐一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站在门口没动。
　　八月一进门就去找边小橘了，这个两室一厅只有几十平的地方，如同前两天那位奶奶说的“隔音不好”，很清楚的就传进了唐一耳朵。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生气！八月来了，还有唐叔叔也来了！”
　　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正对着玄关右手边的房门紧闭，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这话说完，那道门就从里打开，唐一站在入户垫上，没有向前一步。
　　边小橘打量了个来回，疏离道：“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这话不知道是请唐一进去还是离开，边小橘转身进了厨房，八月歪头疑惑道：“叔叔，你怎么不进来，妈妈说让你进来。”
　　原来边小橘那句话的意思是准许。
　　客厅里没有电视，茶几沙发电视柜都有，电视的位置被装饰画替代了，这些都很旧，连着的阳台挂着几件小孩的衣服和唐一经常见到边小橘穿的园服。
　　电视柜上放着一个装满糖果的玻璃罐，几沓书，摆着几个玩具和迷你的小飞机，还有几样被捏的奇形怪状的橡皮泥塑，油画棒、水彩笔一盒盒摆放整齐的摞在一起。
　　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橡皮泥塑有些褪色。给人的感觉是在这里扎根生活，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只是这个家庭没有男主人。
　　和唐一那个地方比起来，这里更像家一点。
　　八月拉着唐一来到沙发前：“唐叔叔，这里是我的家，欢迎你！就是没有你家那么大，也没有那么新。”
　　“谢谢你带我来。”
　　唐一坐下，注意到茶几下的玻璃罐，比电视柜上的大一些，八月晃了晃唐一：“那个糖果不能吃，那边的可以吃，叔叔你想吃吗？”
　　八月指了指电视柜上的糖果罐子。
　　“为什么不能吃？”
　　八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神秘的凑到唐一旁边：“这是妈妈的藏品。”
　　说着去电视柜旁拧开糖果罐子，取出一颗糖果，过来递给唐一后，恍然大悟的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妈妈说家里来客人要倒水！”
　　八月离开了视野范围，唐一看着手心的糖果，心脏猛地一跳——“边小橘”系列。
　　唐一愣神片刻，最后拿起了茶几下的“藏品”，手中的罐子像一团五彩斑斓的玻璃球，漂亮的糖果封存在里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因为这里面就是最安全的。
　　唐一伸手拧开，“啪嗒”掉出两颗糖，落在地上，随后又飘落下一张糖纸，艳丽又炫目的红色落在脚边，彰显着暗淡的地板。
　　唐一捡起那些散落的糖果，第一颗的包装很旧，不过唐一认得，高中时经常给边小橘买的，这个包装已经淘汰。
　　第二颗是“一糖”系列，在他接手方圆公司的那一年，重新将传统的系列包装成新系列，也就是第一颗糖果。
　　所以这两颗糖的口味是一样的。
　　那片糖纸也被捡起来，唐一反复端详，是前两年的时候出的一款喜糖，包装是大红色，已经有些退了色。
　　唐一把捡起来的糖果，连带糖纸一起重新放回罐子，拧紧，又放回原位，却感觉手里空空的。
　　从掌心的纹路顺着到指尖，唐一想起来了，八月方才给的那颗糖一起顺带放进去了。
　　黑色的马克杯闯入视线，顺着那只小手看去，八月掐着腰宣布：“妈妈说不让我给你吸管！”
　　唐一：“？？”
　　八月在自己家的那几天，喝水必须用吸管，不管材质是塑料玻璃还是不锈钢，只要是吸管，能喝水就行。
　　而边小橘也喜欢用吸管。
　　所以不给吸管的意思就是还在生气。
　　八月“噔噔瞪”跑回了厨房，好像边小橘给他下了远离唐一的命令一样。
　　唐一也确实有些渴了，端起水杯，热气涌到脸上，动作凝滞了一秒。
　　很好，边小橘倒的不是热水也不是凉水，是开水。
　　唐一面容平静的将水杯重新放回了茶几上，而不出几秒，八月走过来时手里抱着一罐旺仔牛奶，还有吸管。
　　“……”
　　唐一深吸一口气，区别对待而已，没什么。
　　“八月，今晚吃什么？”唐一大方的靠在沙发椅背上，胳膊搭在一旁，“你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
　　八月咽下一口，“妈妈没有做饭呢。”
　　“那她在厨房干什么？”
　　八月想了想，妈妈好像没有说不能告诉叔叔，“妈妈在厨房玩手机，说要等你走了之后我们两个去吃炸鸡汉堡。”
　　唐一：“什么？？？”
　　厨房门“唰”一声被拉开，边小橘靠在干净的灶台旁，捧着一罐旺仔牛奶，嘴里正咬着吸管。
　　手机是横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晚安，汤姆布利柏，晚安，唔西迪西，晚安，玛卡巴卡……”
　　声音也戛然而止，两人面面相觑。
　　空气凝固了，边小橘大气都没敢喘，吸管从齿尖落下，突如其来的，她心虚了，手机被默不作声的收到身后，像不写作业被抓包玩手机的八月。
　　八月在唐一身后，捧着自己的旺仔牛奶咬吸管，睁大了眼睛仰头望着宛如木头人的两个，最后忍不住打破沉默：“妈妈，叔叔要走了吗，可以去吃汉堡了吗？”
　　唐一转身，耐心温柔的对八月道：“八月乖，叔叔教你妈妈做汉堡，给你手机，想看什么动画片都可以。”
　　玩具和电子产品对于现在的小朋友来说，简直是吸引力max的学前毒物，八月接过解锁的手机，转身就走了。
　　下一秒门就被关上，碍于边小橘家厨房没有门锁，不然唐一高低得锁上。
　　“出去。”边小橘面不改色，她发现唐一很喜欢在厨房说事情，或者是把她关在厨房，是逼急了后好方便拿菜刀互砍吗？
　　唐一没有靠近，反而认真的说：“十九的耳朵最近在接受药物治疗，有好转的情况。”
　　这对边小橘来说是好消息，她点点头。
　　“手怎么了，又被打了？”厨房本身就小，唐一隔着两步的距离问：“手链怎么没戴，不是说很喜欢吗？”
　　偏偏戴手链和被打的是同一只手，边小橘摸着空空的手腕，想起夏天妈妈说两人不适合的那句话，没有回答唐一，“唐一，你是不是还在追我？”
　　“是。”
　　边小橘吸了吸喝完的旺仔，把空罐子放到一旁，尽量看起来平静：“我觉得，我们好像不合适，要不……算了吧。”
　　再抬起头的时候唐一已经到了面前，他裹挟着一道劲风，带来的气息压迫感让边小橘撑住了身后的台面。
　　下一秒边小橘就被拎起来放到了台面上，腿间被分开，腰后抵着架子。前面是没什么空间坐着的，只是坐在了边沿，大部分的力气都是靠着双手撑着来稳住身体。
　　“我没听见，你也不用说第二遍。”唐一又往前顶了顶，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离，一寸寸箍住心脏，导致呼吸有些急促，那道声音带着仅剩的耐心：“我发现，小橘子你还是喜欢吃硬不吃软。”
　　唐一低头不轻不重地在边小橘嘴唇上咬了一口，没有手阻止唐一，边小橘立刻抿起嘴唇，瞪着眼睛看唐一。
　　“要在一起吗？”
　　边小橘一咬牙，毅然决然的摇头：“不要！”
　　耳朵上又被咬一口，边小橘猛吸一口气，扭过头。
　　“在一起吗？”唐一语气中带着威胁和温情，他上身往前靠，两人无间隙的贴合在一起。
　　这种亲密的压迫距离对边小橘来说还是会紧张，她感到窒息，无法忽视透过布料传来的体温，倔强的回答：“不要！”
　　唐一抬手要解开边小橘领扣前的两颗扣子，边小橘急忙空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作乱的手指，身体不稳的往前，下巴磕到唐一的肩膀上，又很快稳住。
　　唐一用另一只手解开，边小橘没法再阻挠，扣紧了在边沿的手指。
　　脆弱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白皙如玉的皮肤往下延伸，被唐一收入眼中。
　　他低头，边小橘身体僵硬，感到唐一先是闻了闻，带着滚烫气息打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颤栗，好像面前的人就要伸出獠牙，吸干她的血，再吃掉她的肉，最后把她的骨头一块块的打磨，摆在那日日欣赏。
　　“啊……”锁骨上突如其来的传来一阵巨痛，边小橘叫出声，扑腾着两条腾空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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