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剑影伴燕行

　　老大夫把完脉，指尖还沾着陆景渊手腕的温热，他走到桌边，从药箱里取出泛黄的宣纸和一支磨好的狼毫笔，笔尖在砚台里轻轻转了两圈，才缓缓落下。墨汁在纸上晕开，“当归三钱、黄芪五钱、金银花两钱” 的字迹一笔一画，透着老大夫几十年的行医功底，连每味药的炮制方法都在旁边细细标注 —— 黄芪要蜜炙，金银花需去梗，生怕抓药的弟兄弄错。
　　“这方子是益气消炎的，” 老大夫一边写，一边抬眼叮嘱，“一天煎两剂，早饭后一剂，睡前一剂，煎药时得用砂锅，别用铁锅，不然药性会变。” 他顿了顿，又指着纸尾补充，“还有这味蒲公英，得用新鲜的，后山就有，让弟兄们早上采，洗干净了切碎了下锅，比干品管用。”
　　沈清寒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把老大夫的话一字一句记下来，连 “砂锅煎药” 这样的细节都没落下。燕烈则凑到桌边，看着方子上的药名，时不时点头 —— 他虽不懂医，却知道老大夫向来细致，这些叮嘱都是为了让陆景渊好得快。
　　“写好了。” 老大夫把笔一搁，拿起方子吹了吹墨，又对折了两次，递给沈清寒，“你让弟兄们按这个抓药，要是有不懂的，再去药庐问我。对了，药抓回来先别急着煎，让我过目一眼，别拿错了。”
　　“哎，好！” 沈清寒接过方子，小心地放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去叫老三去药庐抓药，顺便让他去后山采蒲公英。”
　　“等等！” 老大夫忽然叫住他，又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生肌膏，你让他顺便带两盒回来，每天给陆公子换伤口纱布时，薄薄涂一层，能让新肉长得快些，还能少留疤。”
　　沈清寒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心里满是暖意 —— 老大夫嘴上不说，心里却把陆景渊的伤记挂得周全，连留疤这样的小事都想到了。
　　等沈清寒走了，老大夫又走到床边，帮陆景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露在外面的肩膀：“你这伤看着是外伤，其实伤了内里，之前又发了高热，得好好静养，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床，更不能动气。” 他指了指窗外的竹林，“这地方安静，正好养身子，每天听听竹声，比闷在屋里强，就是别开窗吹风，免得着凉。”
　　陆景渊点了点头，声音比早上清亮了些：“多谢老大夫费心，我都记着，一定好好养伤，不添麻烦。”
　　“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的，” 老大夫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你们为了查贪官，连命都快没了，我这点忙算什么。再说，燕寨主和清寒把你当兄弟，我也得把你当自家人看。”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老周端着食盒过来了。食盒一打开，里面是两碟清淡的小菜 —— 凉拌木耳和清炒时蔬，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粥面上撒了点切碎的葱花，闻着就清爽。
　　“老大夫也在啊，” 老周笑着把菜摆到桌上，“知道陆公子得吃清淡的，特意没放辣椒，粥也熬了一个时辰，熬得稠稠的，好消化。”
　　老大夫看着桌上的菜，满意地点头：“就该这样，少油少盐，养脾胃。陆公子，你要是想吃什么，就跟老周说，他的手艺，在寨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陆景渊看着眼前的小菜和粥，又看了看老大夫和守在旁边的燕烈，心里忽然一热。他在京城时，虽顿顿山珍海味，却从没尝过这样的暖意 —— 不是菜有多好吃，是递菜的人眼里有真切的关心，是连 “吃什么” 都替他想得周全。
　　“谢谢老周。” 陆景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燕烈赶紧伸手扶他，还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慢点，别扯到伤口。”
　　老大夫又叮嘱了几句 “吃饭别太快”“饭后别立刻躺”，才背着药箱准备走。燕烈送他到院门口，老大夫忽然压低声音说：“陆公子内里虚，要是夜里盗汗，你就让清寒给他煮点百合莲子汤，安神又补气血。还有，别跟他提查货郎的事，免得他动气，等他好点了再说。”
　　“我知道了，多谢老大夫。” 燕烈拱手道谢，看着老大夫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才转身回屋。
　　屋里，陆景渊正小口喝着粥，沈清寒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药包，身后跟着老三，老三手里还拿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蒲公英，绿油油的，带着露水。
　　“药抓回来了，老大夫说等会儿过来看看。” 沈清寒把药包放在桌上，又拿起蒲公英看了看，“这都是老三在后山刚采的，还带着土呢，等会儿洗干净了就能用。”
　　燕烈走到桌边，打开药包看了看，当归的切片肥厚，黄芪的颜色金黄，果然都是上好的药材。他抬头对陆景渊笑了笑：“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药和饭都有人管，查影卫和盐商的事，我和弟兄们盯着呢，保准不耽误。”
　　陆景渊放下粥碗，看着燕烈、沈清寒，还有门口站着的老三，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潮。他以前总觉得 “匪寨” 是粗野之地，可现在才明白，这里的人虽没读过多少书，却比许多官场中人更懂 “情义” 二字 —— 他们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彻夜守着，会为了他的伤细致到每一味药、每一顿饭，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燕寨主，沈公子，” 陆景渊轻声说，“等我伤好了，我一定禀明朝廷，为黑风寨正名。你们不是匪，是真正的好汉。”
　　燕烈摆了摆手，笑着说：“正名的事不急，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咱们当不当好汉，不用别人说，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沈清寒也跟着点头，把刚记好的用药清单递给陆景渊看：“你看，用药的时间和注意事项我都记下来了，要是忘了，就看看这个。老周说中午给你炖鸽子汤，补补气血。”
　　陆景渊接过清单，纸上的字迹工工整整，连 “睡前煎药时加一勺蜂蜜” 这样的小事都写了。他攥着清单，心里满是安稳 —— 这西跨院的静室，虽不大，却比他在京城的府邸更让他觉得像家；黑风寨的弟兄，虽都是 “草莽”，却比他认识的官员更让他觉得可靠。
　　阳光透过窗纸，把屋里照得暖融融的。老三在门口帮着收拾药包，老周在灶房准备午饭，燕烈和沈清寒坐在桌边，偶尔低声说着查货郎的进展 —— 老疤派人来报，说货郎躲在城外的破庙里，暂时没发现同伙。燕烈怕陆景渊担心，没细说，只说 “线索快找到了”。
　　陆景渊靠在软枕上，听着屋里的低语，闻着窗外飘来的竹香，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他知道，只要在这里好好静养，等伤好了，就能和燕烈他们一起，把贪官绳之以法，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影卫揪出来。而这一切的底气，都来自黑风寨的温暖 —— 来自老大夫细致的药方，来自弟兄们贴心的照顾，来自燕烈和沈清寒不变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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