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顾觉的目光，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坚定而温柔地笼罩着瘫坐在地、如同破碎玩偶般的阿泐。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因被禁锢而产生的愤怒或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懊悔，以及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沉静而强大的爱意。

　　阿泐猩红的眼底，疯狂与怨恨的坚冰，在那持续不断、如同暖流般渗透过来的意念和这包容一切的凝视下，开始出现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痕。更多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和血痕，露出底下更加苍白的皮肤。他不再嘶吼，不再痴笑，只是怔怔地回望着顾觉，像是一个迷路已久、终于看到指引光点的孩子，茫然又无措。

　　那无形的连接，虽然被霸道的蛊针干扰得断断续续，却依旧顽强地传递着顾觉不曾停歇的心念：

　　我在。
　　我回来了。
　　对不起。
　　我从未想过抛弃你。
　　永远不会。
　　我爱你。

　　一遍，又一遍。

　　阿泐的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因剧痛或疯狂而产生的痉挛，而是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他体内那肆虐的反噬之力，似乎也因为主人心绪这剧烈的动荡，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几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痛苦与希望交织的沉默中过去。

　　顾觉如同雕像般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能依靠目光和那微弱的连接传递一切。他的身体因为蛊针的封印而僵硬冰冷，精神却因为极度的担忧和持续不断地输出意念而疲惫不堪，但他没有丝毫放弃的迹象。

　　阿泐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顾觉脚边，时而昏睡，时而因反噬的剧痛而惊醒抽搐，时而又会抬起头，用那双逐渐褪去猩红、却依旧空洞迷茫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顾觉。

　　直到蛊针的效力随着时间流逝，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顾觉感觉到喉间那冰封般的感觉减弱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他尝试着，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发出了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单音：

　　“阿……泐……”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阿泐空洞的心湖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觉的嘴唇。

　　顾觉看着他，用尽全部意志，控制着僵硬的声带，再次发出声音，缓慢，却一字一顿，清晰得如同凿刻：

　　“阿泐……很……疼……吧？”

　　这句话，不是质问，不是抱怨，而是带着无尽痛惜的确认。仿佛他此刻感受到的，不是自己被禁锢的痛苦，而是阿泐这几个月来所承受的、那如同地狱煎熬般的折磨。

　　阿泐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更加汹涌地滚落。

　　顾觉继续用那沙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声音，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是……我的错。让……你等了……这么久……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但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
　　“外面……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我不做……影帝了。我接手了……家族的……公司。这样……能有……更多……自由的……时间……陪你。”
　　“跟我……回去……好吗？不是……强迫你……适应。只是……给我……一个机会……带你……看看……我的世界。”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阿泐……你从来……都不是……怪物。你是……我见过……最特别……最完美的……人。是……我的……救赎。”

　　他一字一句，剖白着自己的心迹，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的承诺和最深情的凝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却也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阿泐的心上，将那由恐惧和怨恨构筑的堡垒，一点点敲碎、瓦解。

　　阿泐听着，泪水流得更凶。他伸出手，颤抖地、试探地，触碰了一下顾觉僵硬的、冰冷的手背。

　　那触碰，冰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颤抖。

　　顾觉无法回握，只能用目光更加温柔地包裹住他。

　　阿泐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任何算计，只有一片赤诚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爱意与痛惜。

　　终于，那最后的疯狂与偏执，在这温柔而坚定的告白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彻底消融殆尽。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颤抖着，在空中划出几个古老而复杂的符文，然后轻轻点向顾觉的胸口、丹田和眉心。

　　一股柔和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注入那三根幽蓝的蛊针。

　　“嗤……”

　　细微的、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三根没入顾觉体内的蛊针，化作三缕幽蓝的轻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禁锢的力量瞬间消失！

　　顾觉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而是顺势单膝跪地，在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伸出双臂，将面前这个虚弱不堪、泪流满面的少年，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真实的、温热的触感传来，不再是隔着冰冷封印的凝视。

　　阿泐被他紧紧抱住，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仿佛堤坝彻底崩塌，他伸出双手，死死回抱住顾觉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宽阔的胸膛，发出了被禁锢以来第一声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痛哭。

　　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的委屈、恐惧、痛苦，以及……失而复得的、巨大的悲伤与释然。

　　顾觉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剧烈地颤抖，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的眼眶也阵阵发热。他低下头，脸颊贴着阿泐冰冷汗湿的头发，一遍遍地、无声地轻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脊背。

　　“没事了……阿泐……没事了……”他低声重复着，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我在这里。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过了许久，阿泐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了细微的、止不住的抽噎。他依旧紧紧抱着顾觉，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顾觉稍稍松开他一些，捧起他泪痕斑驳、憔悴不堪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和污迹。

　　“我们回家。”他看着阿泐那双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却依旧带着惊惶不安的黑眸，轻声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

　　阿泐望着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清晰的回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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