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烤的地瓜是九分熟，内里的芯还有点生，鸡蛋烤出来的味道自带咸香，加了方便面调料就跟烧烤一样，鸡翅烤过头，整个表皮黢黑，泛着苦味。
　　回家的路上阿乐睡着了。
　　穆正熙紧张兮兮地让姜嘉蔚看，讲话用气音，表情有些痛苦，“林佳乐流口水了！”
　　姜嘉蔚偷笑，轻声喊了两声阿乐，又拽了拽她手上握着的矿泉水瓶，睡着是睡着了，但东西还捏得死紧。
　　“真的睡着了，我抱吧。”
　　穆正熙麻木地感受着肩膀上的濡湿，没松手，“就到家了，别把她弄醒了。”

　　奶奶在客厅看电视等他们回家，听见声音就起了身走到门外，“阿乐睡着了是不是。”
　　穆正熙笑着应了是。
　　奶奶连忙从穆正熙手上接过阿乐，睡得沉沉的小猪一点都没醒，“哎呦你抱了一路，手酸死了吧。”
　　阿乐手上的瓶子掉落在地，姜嘉蔚捡了起来，走到门外将里面的萤火虫放飞了。
　　“不会不会，就一小会而已。”穆正熙原本还想抖抖发酸发麻手臂，一听这话连忙止住了。
　　姜嘉一瞥了人一眼，歪了下身子透着坏地悄声道：“明天开始有得你受的了。”
　　穆正熙：“？”
　　奶奶扯过两个小的弟弟，那黑乎乎的手和脸一眼就让人看穿，“又跑去烤地瓜了是吧你们，看这衣服弄的，快上去换衣服，睡觉了。”

　　姜嘉蔚睡楼下的房间，两个双胞胎弟弟一个房间，穆正熙和姜嘉一一个房间，一米五的床装不下他们两个人，所以奶奶给他们打个地铺。

　　第二天。
　　穆正熙终于体会到了姜嘉一的那句有得受的是什么意思，经过一晚上的感情升温，林佳乐完全变成了他的挂件。
　　老话诚不欺人，小孩子最会看眼色了，果真如此。
　　“哥哥抱。”
　　伸着手的小朋友眼睛弯弯，完全让人无法拒绝。
　　穆正熙认命地弯腰将人抓了起来。
　　林佳乐塞了一个旺仔小馒头到穆正熙嘴巴里封口，还很公平，每次都是一人一个。
　　姜嘉蔚对此很是喜闻乐见，有免费的保姆在，她就可以帮忙奶奶做更多的事情。

　　三岁的林佳乐对玩具和玩游戏什么的都不太感兴趣，身体里住着上了年纪的艺术灵魂，喜欢待在阿太的房间听南音，以前是让姜嘉蔚和她坐着一起听，现在换了人选。
　　南音穆正熙听不来，一坐下没几分钟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十分钟不到，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正午的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村落静悄悄，地里罕有人影，每家的院门都虚掩着。
　　楼上原本吵吵闹闹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一楼房间里奶奶踩缝纫机的声音，断续得有节奏，缝拉链，一件五毛钱。姜嘉蔚坐在她身旁捧着本书看，堆积得多了就帮她收拾捆好。
　　厨房里在熬煮绿豆汤，香气飘了过来。
　　“嘉嘉，你去把火关小一点。”
　　“好。”

　　睡眠惊跳，梦中出现踏空感，小腿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穆正熙一下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碎花的百家被盖在阿乐手上，阿乐盖在他的身上，口水淌了他半件衣服，手上握着一块吃到一半的苹果。
　　鼻子嗅到樟脑薄荷的味道，抬起手臂，阿太给他手臂上蚊子咬的包涂了清凉油，此刻一闻倒是让发胀的脑子通气了不少，手指按了按眼角，穆正熙小心翼翼地托住阿乐的脑袋，缓缓站起身，僵硬的四肢像是新安装上的，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上，跟放一块易碎的琉璃一样，将百家被扯了出来重新搭在阿乐的肚皮上，看着她手上的苹果，左右权衡了一下，还是不拿掉了，万一弄醒了就不好办了。
　　掀开门帘，阿太在剥花生，姜嘉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放空地啃着一根冰棍，听见声音眼神瞥了过来，“吃吗？”
　　穆正熙弓着身，问了句：“你姐呢？”
　　“你找妈呢，天天我姐我姐的。”
　　穆正熙回怼他，“有本事你也别问。”
　　姜嘉一噎了一下，默默翻了个白眼。
　　无独有偶，揉着眼睛睡醒下来的林凯杰第一句话是我也要吃冰棍，第二句话一样问：“姐姐呢？”
　　姜嘉一：“……不知道。”
　　阿太哭笑不得说：“去隔壁晓芳家，个个都要找姐姐。”
　　穆正熙下意识就想反驳我不可是找姐姐，抿了抿唇，上楼换衣服了。

　　绿豆汤里后加入的花生也煮得软烂脱了壳，奶奶关了火，拿勺子舀了一盆出来，从冰箱里拿出孩子们放在冷冻室里的纯牛奶，拿剪刀剪开，倒出已经结成块的牛奶放入，冰块融化得迅速，搅拌开来，家庭版牛奶绿豆冰就完成了。

　　太阳不再那么烈。

　　姜嘉一：“又换衣服？？”意见颇大。
　　“阿乐流了我一身口水。”
　　“那你忍忍怎么了？”
　　“那你上次怎么不忍！”
　　“等会咱俩没有衣服穿就知道死了。”
　　姜嘉一挨了奶奶一下子。
　　“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说话。”
　　姜嘉一憋屈地捂着脑袋。
　　穆正熙幸灾乐祸，狐假虎威附和，“听到没有，好好说话。”
　　“就是。”奶奶给穆正熙盛了绿豆汤，表示这是独家秘方。
　　穆正熙非常配合地竖起大拇指，给足了厨师一万分的情绪价值。

　　晓芳家的后院种了棵桃树，她弟弟摘了桃子给她们吃后，又带他们转战马路边的龙眼树。
　　“你弟弟他们来了。”
　　晓芳拍了拍姜嘉蔚的手臂。
　　四个人横占了一条马路的宽度，跟要去打群架的古惑仔似的，带头的两个人高马大的。
　　姜嘉蔚左右看了看，“阿乐呢？”
　　姜嘉一自觉将这个问题让给这几天的全职选手穆正熙。
　　“在睡觉。”
　　“怎么还在睡觉？”
　　穆正熙理所当然道：“人家想睡不就睡了。”伸手揪过姜嘉蔚手上龙眼，单手撵开薄薄的一层皮。
　　还挺甜。
　　“姐姐我也要吃。”
　　姜嘉蔚把手上的那串龙眼分给了两个小的弟弟。
　　没一会跟猴一样似的两人也跟着爬了上去，姜嘉一倒是也想但不敢，过敏性肤质太脆弱。
　　穆正熙伸长手，不是太高的地方基本都能轻而易举拉住树枝凭借身高优势摘下来，拿给姜嘉蔚的时候脸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表情都呆了。
　　姜嘉蔚吐出核，连忙展示手心尸体给他看，“花脚蚊，咬了一会你脸就肿了。”
　　“你还是站出来离远点吧，你这么招蚊子。”
　　穆正熙乖乖地顺着她扯的力道往后退。
　　啪。
　　又是一下。
　　姜嘉一如法炮制，“有蚊子！”
　　穆正熙冷笑了一声。
　　“有蚊子是吧？？？姜嘉一，我看你是皮痒了。”
　　两个人在马路上追赶起来。

　　晓芳摇头，抱着臂撇了下嘴角，一脸老成地评价了一句，“男的就是幼稚。”
　　姜嘉蔚被戳中笑点。
　　晓芳无语，“笑屁啊。”
　　姜嘉蔚缓住撑笑意着她的肩膀直起身。
　　晓芳提议：“诶我们去后山上摘多尼吧，这会不怎么热了。”
　　“好啊。”
　　各喊各的弟弟出发。

　　穆正熙问姜嘉一，“多尼是什么？”
　　“嗯……就是一种野果，一会看见了你就知道了。”
　　“噢。”

　　路上开始有出门做农事的长辈，一路招呼过去，穆正熙发现了，其实并不是全部都认识，但大家遇见了都会点头打个招呼，吃饭的时间会问吃了没，非吃饭时间多数问的是去哪。
　　大人小孩都一样的问题，跟作物生长一样纯粹的问候。

　　路过不知道谁家的地，戴着草帽正在锄地的阿姨问他们黄瓜吃不吃。
　　扯了藤上的黄瓜还摘了几个番茄。

　　后山不是荒山，开垦有田地，姜嘉一说半山还有个水库，以前他爷爷还会去那边抓鱼，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

　　穆正熙庆幸，“幸好林佳乐没来。”
　　山虽然不高，但多少也算是个山。
　　只是一想，穆正熙都下意识地觉得手臂发麻了。
　　走在他身后的姜嘉蔚听到这句话就笑了。
　　穆正熙放慢了脚步走在姜嘉蔚身边。
　　姜嘉蔚问他，“你上次跟我说和同学一起去徒步也是这样爬山吗？”
　　“差不多，不过我们进的是那种比较原始的森林，还带了向导，那边的树抬头都看不到顶的。”
　　“蚊虫多吗？”
　　“穿了防护服，全身包到脚，所以没什么感觉。”
　　“会有蛇吗？”
　　“没遇到呢，下次我们—”

　　“妈呀妈呀！！！！姐姐姐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打头的姜嘉一转过身挂在姜嘉蔚身上，“蛇蛇蛇！！！！！”
　　身后的几个人被他夸张激动的反应纷纷吓得后退，倒是穆正熙和姜嘉蔚淡定许多，巴掌大小的小青蛇，动都不动弹。
　　穆正熙用手上捡来的树枝轻轻勾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恶作剧扔在路上的玩具蛇。
　　穆正熙说：“不是真的蛇，是玩具。”
　　几个人好奇凑上去看。
　　穆正熙借机损一句惊魂未定的姜嘉一，“你也太胆小了吧姜嘉一。”
　　瞪了他一眼的人捂着自己的过速的心跳，好险，差点灵魂就出窍了。
　　姜嘉一扭头，幼儿园小孩子一样告状，“姐他说我胆小。”
　　穆正熙抬头露出被挑衅到眼神，扭了下脖子，一把扯过人，“你不胆小？看见玩具蛇尖叫的人是谁？？？”
　　姜嘉蔚默默地捂上耳朵，快步往前走。
　　倒数三秒。
　　“姐！！！”
　　“姜嘉蔚！！”
　　又来了又开始了。
　　一天当八百次的判官，包青天都没她案子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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