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的白月光

　　那一晚的对峙，像在坚冰上凿开了一道裂缝，但涌出的不是暖流，而是更深、更冷的暗潮。

　　江宸的退让非但没让言承泽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更加警惕。那声叹息里的疲惫和无奈，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充满恨意的心上，不致命，却无法忽视。

　　他反复咀嚼着江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我给过你……靠近我的可能。”
　　“别再做无谓的事。”

　　这些话，不再仅仅是上位者对囚鸟的警告，似乎包裹着一层他之前刻意忽略的、近乎……纠葛的情感外衣。如果江宸真正的白月光是自己，那么这一切——从最初的吸引，到后来的囚禁，再到此刻诡异的退让——是否都有了另一种解读？

　　恨意依然炽烈，为姐姐，也为自己被操控的人生。但纯粹的对抗，显然无法撼动江宸分毫，反而可能将他自己和柯凡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需要改变策略。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客厅，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无形硝烟。

　　言承泽起得比往常稍早。他走下楼梯时，江宸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显然在处理棘手的事务。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听到脚步声，江宸抬起头。

　　言承泽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忽略他，或者去拿本书坐到远离他的角落。他脚步顿了顿，目光与江宸有一瞬间的接触，然后微微垂下，走向了餐厅。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

　　这个细微的变化，却让江宸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佣人端上早餐，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而是流淌着一种试探性的、微妙的张力。

　　言承泽小口吃着东西，动作斯文，眼睫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能感觉到江宸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一顿早餐在无声中结束。

　　言承泽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江宸，这次目光停留的时间稍长，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柔和：

　　“今天的煎蛋，有点咸了。”

　　江宸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言承泽被囚禁以来，第一次对他，或者说，对这里的任何事物，发表如此“日常”的、近乎闲聊的评价。没有攻击性，没有冷漠，就像……就像他们之间那层坚冰从未存在过。

　　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江宸意外，甚至……无措。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言承泽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出伪装的痕迹。但言承泽只是微微蹙着眉，仿佛真的只是在评价早餐。

　　“……是吗？”江宸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几乎没动过的食物，“我让厨房注意。”

　　“不用麻烦。”言承泽轻轻摇头，站起身，“我吃好了。”

　　他转身离开餐厅，步伐依旧轻缓，留下江宸一个人对着满桌的寂静，眉头锁得更紧。

　　接下来的半天，言承泽依旧维持着这种“温和的疏离”。他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他不再完全背对着江宸，偶尔会因为书里的内容微微勾起嘴角，或者因为窗外的鸟鸣而抬眼望去。

　　他像一个精致的、会呼吸的瓷偶，安静地存在于这个空间里，不再释放冷意，却也没有真正的温度。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放松的姿态，都像经过精心计算，目的就是扰乱江宸的心神。

　　江宸处理公务的效率明显降低了。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边那个身影。言承泽突如其来的转变，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层层涟漪。他猜不透言承泽想做什么，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他烦躁，也……更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下午，言承泽甚至主动走进了书房——那个他之前避之不及的地方。

　　江宸正站在书架前找东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言承泽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音乐盒上。那是他小时候很喜欢，后来不知丢到哪里去的东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江宸这样冷漠的人，居然也会动心吗？居然收集着与他有关的一切。

　　只是这份喜欢，能在他心中那道白月光面前，支撑多久呢？

　　他压下心头的翻涌，抬手指了指靠窗那张沙发椅上放着的一条薄毯。

　　“上次落在这里的。”他轻声说，语气自然。

　　江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嗯”了一声。

　　言承泽走过去，拿起毯子，指尖无意般拂过沙发椅的扶手。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窗外。

　　“雨停了，天好像更蓝了。”他像是无意识地感慨。

　　江宸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阳光描摹的纤细脖颈和柔和的侧脸线条，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他应道，声音低沉。

　　言承泽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毯子，安静地离开了书房。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江宸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小小的音乐盒，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微的划痕，眼神复杂难辨。

　　言承泽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能感觉到，江宸动摇了。

　　他那坚固的、掌控一切的外壳，因为自己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软化”，出现了一丝裂痕。

　　恨意在他心底燃烧，但一个清晰的计划也逐渐成型。

　　他要利用这份“特殊”，这份江宸自以为是的“白月光”滤镜，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接近他最核心的秘密。

　　他要让江宸在情感的泥沼中挣扎，在他自以为得到回应的时候，再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场战争，从明转暗。

　　而他，将用最温柔的刀，剜出最痛的血。

　　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两颗各怀鬼胎、在爱与恨的钢丝上摇摇欲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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