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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海
马场旁边有一片天然的湖泊,湖畔在春夏雨水丰沛的时节,便会覆上一层茂密的草海,因着离临州城远,路途不便,来此的人却极少。那草海的草叶生得极密,最高处及了腰,风一过,便掀起层层叠叠的碧浪,直漫到天际去。阳光透过云隙洒下万道金线,犹如将金箔碎在了这涌动的绿潮之上,光影粼粼,跃动不息。
许音深吸一口气,草木的清冽混着湖水的湿润涌入胸臆,涤荡了方才赛马的激烈。
二人沿着湖岸漫步,许音信手从道旁抽了一根高高的狼尾草,快走两步,用那毛茸茸的草穗子在走在前面的齐棱脖子后面扫了一下。齐棱被那突如其来的痒意激得浑身一缩,笑着跳开半步,他哪里肯示弱,立刻弯下腰,也从旁薅了一根苇子便要向着许音抽打过去,两人便在这无边的草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逐开来。笑声惊起了草丛中栖息的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直到两人闹得累了,才寻了一处面向湖泊的缓坡并肩躺倒。
身下的草叶柔软而富有弹性,妥帖地托着背脊。身下的蒲公英被压弯,白色小绒球悄悄散开几缕,飘向蔚蓝的天际。
仰面望去,是无垠的蓝天与流云,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以及风声、草浪声,和彼此还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
没躺一会儿,许音便觉得身边原本安静下来的人又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侧头问出口,齐棱已然一个翻身,径直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天光云影瞬间被这道身影遮挡,许音的眼睛被阳光晃得微微眯起,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逆光中的齐棱。一番打闹,他的发从冠上垂下的更多,不似以往精致的模样,一双眸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却半晌没有动作。
许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想笑,又觉得此刻的他像只蓄势待发却又不知从何下口的小兽。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拉住齐棱撑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指尖感受到对方皮肤下传来比自己更快的脉搏跳动,嗓音带着一丝被阳光晒暖的慵懒:
“怎么,”他故意顿了顿,抬眼迎上齐棱的目光,语气里含着清晰的逗弄,“要亲?”
齐棱没有移开视线。他空着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径直向下,精准地探向许音的腰腹之间,手指灵巧开始解那玄色腰封的金属带扣。
“咔哒”一声轻响,带扣松开的细微声音清晰可闻。
齐棱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在许音耳畔,声音里混着青草的清新:
“不止呢。”
许音竟被他说的心头一跳。他也明显感知到二人紧贴的地方伴随着齐棱轻微的蹭动有明显的生理反应。他还未回应,齐棱又撑起身体,伸着细白的手指去解自己革带上的玉质带扣。
“你不怕怀瑾和行铮一会儿寻过来?”许音还想再逗他两句。
这时马场那边清晰的传来一声“开局“的大声叫喊,那分明是是卫珣的声音——他们开了一局马球。
齐棱得逞地笑了,手上动作不停,甚至还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加快了速度。许音瞧着他,也有意纵容,把手臂枕在脑后,看着他的手指开始笨拙的在自己身上动作。过了一会儿,许音懒懒地开口:“我记得有人说……自我纾解的时候唤得是我的名字?”
齐棱动作一僵,想起那个冬夜。
许音音色依然平稳,“做给我看。”
齐棱脑内斗争了片刻,耳尖慢慢红了,却也终于动作起来。
许音冲他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出声。
齐棱气息不稳的叫了:“许音……许音……”
他眼神倒也不躲,始终跟许音的眸光勾着。
许音觉得面前这人眼波的技巧可比手上好太多,自己也被引诱得不可收拾,终于他抽出一只手覆住了两人,齐棱瞬间惊呼出声。
“太慢了。”许音的声音明显带了笑意,就着他的手引了两下,齐棱头颅不自觉地高高仰起,那段细长脆弱的颈子完全暴露在日光与微风之下。许音手上动作不停,齐棱只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地要朝着一边歪倒,紧接着又被许音的另一只手稳稳拖住。
这场情事终是没有做的再多,二人起身后互相清理了身后和发间的草屑,回去路上二人牵着手,手指无意识的蹭着,似是还在回味刚刚那指尖的欢愉。
等二人回到马场,卫珣和沈聿修他们的马球已经开了第二场。
当晚夜色已深,许音的书房里却仍亮着一盏孤灯。
许音坐在案前,手中执了笔在书卷上勾画着,门外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叩响。
"进。"
小丁哥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径直走到书案前,低声道:"少东家,'老孙茶摊'那边,有动静了。"
许音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他:"怎么说?"
"薛家的资金断了。"小丁哥语速平稳,"他们在城南钱庄的借款月底到期,如今还不上,动了歪心思。"
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细纸,在案上铺开:"这是他们在城西私窑仿制的官窑画样,一共七种,都是今年宫中最新的纹饰。昨夜已有一批货从水路运出,我们的人亲眼所见。"
许音细细看过纸上的纹样,唇角泛起一丝冷意:"证据都拿到了?"
"人证、物证俱在。"小丁哥点头,"经办的人里有我们的人。运货的船家也愿意作证。"
许音点了点头:"先不要打草惊蛇。"
小丁哥点点头,声音更低几分:"还有,薛家这些日子果然坐不住了,接连派了三拨人来瓷坊周边窥探,都被我们的人及时发现,妥善‘请’走了。"
许音闻言,眼底寒光一闪而逝:"看来他们是嗅到味道了。"他站起了身,沉吟片刻:"你去想个法子,让衙门里透出些风声——就说裘氏兄弟在狱中受不住刑,开始吐露些薛家的旧事。"
小丁哥会意:"少东家是要逼他们自乱阵脚?"
"恩。"许音淡淡道,"消息放出去以后,多盯着些他们的动作。"
"明白了。"小丁哥躬身,"还有一事。那个阿拉伯商人赛义德·阿里,按您的吩咐查过了。他在泉州已有十年,专做瓷器买卖,与薛家从无往来。这次来临州,确实只是为了一批新货。"
许音垂下眼:"晓得了,早些回去吧。"
"是。"小丁哥行礼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许音独自站在窗前,月华与烛光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
这场棋,终于要到收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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