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嘴硬
舅甥爱母女,谁晚谁尴尬。
宁简心中一合计,以呆瓜舅舅那副扭扭捏捏的做派,再给他十年怕也难进寸步,而他和徐青君,只差最后的小小隔阂。
没道理他还能输给宁淮去。
侄儿重拾斗志,小舅舅心中一口委屈仍未平,和自家弟兄发牢骚:
“我喜欢我的,他喜欢他的,又不碍互相妨碍,臭小子拿我当罪人审,亏我还帮着劝瑛瑛姐回去呢。”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帮忙还是帮倒忙,你心里清楚。”
魏宁安不偏听,也不偏信。
宁淮沉默阵,才说:“等他成了,我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出口了。”
他远远看着徐碧瑛那么多年,始终不敢上前打扰,好容易等到人家空窗期,难道真干等着人变亲家?
他确实保守、古板、还怯弱,但人急上头,也能扔了礼义廉耻不要,只为和大侄子争个先后。
等徐碧瑛做好准备,收拾停当,宁家舅甥二人也要与她同行。
此次归乡见故人,徐碧瑛心中难以平静,有人相伴也是好的,她递还手账本,连同夹在其中的信和照片。
“谢谢你。”
宁淮嘴皮子不算利索,听了这简短的道谢,心凉一截,更说不出话来,垂首抱着本子,沮丧等待好人卡。
多少年过去了,他总不至于再收到好孩子卡。
讨厌一个人时,怎么看对方怎么不能顺眼。
宁简从后视镜里瞧见宁淮那张充满苦相大饼脸,轻嗤一声,等着看他笑话。
让他瞎搅和。
被拒绝也是活该。
“只是我不打算再结婚了,我从前以为,婚姻能给孩子带去美满的家庭,但事实却狠狠给了我两场教训。”
徐碧瑛清算着自己的过往,没留心到舅甥俩间的暗流。
“和我一起,你恐怕什么也无法得到。”
事情和预想有偏差。
徐碧瑛并未直言拒绝,宁淮决定再争取一把。
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尽管红了整张脸也毫不闪躲,一鼓作气道:
“怎么会,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平白拥有两个可爱的女儿,而且,蓁蓁也很喜欢我,请,咳,请再考虑考虑吧,瑛瑛姐。”
“是吗?我明白了。”
徐碧瑛诧异挑眉,回以意味不明的话语。
旁听的小宁司机更是于惊诧中,不慎踩错踏板,在弯道加了脚油门。
随着惯性,宁淮怀中的本子飞出去,照片散落。
宁简余光一扫,上边个个都有徐碧瑛的身影,其中还有好几张相当眼熟,正是他托人修复时由宁淮经手的老照片。
他鼓鼓腮帮子。
敢情当了这么多年缩头乌龟的呆瓜舅舅是在闷声干大事儿。
即便不想给舅舅太多单独和人相处的时间,宁简依然在中途下了车,站在校门口目送两人远去。
徐碧瑛来的突然,连小姥姥都不知情,因而门外走进来位阔别多年的母亲时,徐青君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热情招呼似乎不对劲,无视冷待太不理智。
多年不见,即便心中压着千言万语,也难开头。
母女俩隔桌而坐,只好相顾无言。
沉默里,徐青君沏了茶,推过去。
徐碧瑛呷一口,轻轻放下疑似闺女的小作弄,带着满嘴苦意,鼓起勇气,轻声问:
“这些年,你还好吗?”
“挺好的。”
简短的三个字,加上平静无波的语调,将勉强流露出的温情咔吧一下摁了回去。
这并非徐青君本意。
只是看着对面拥有相似面容的人,她喉咙发紧,始终无法出言挽救,只好板起脸,不率先露怯,叫人抓住破绽。
徐青君眼角余光扫过侧边的空座位,很是想念另一副外置喉舌。
在女儿平静的目光里,徐碧瑛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抬手拭泪,脸上泪痕却越来越多。
这番变故惊得徐青君慌乱中抬手欲接,又在半途理智地抽了纸巾递给她。
徐碧瑛越发哭到不能自已。
她想以成熟的好妈妈形象出现在大女儿面前,可每次见面,总能叫徐青君看到她的狼狈。
全然陌生的状况出现了,徐青君忍不住点进某消息爆满的对话框,又关闭。
她咬咬牙,拉开抽屉,一语不发将略瘪的小鸡挂件递到人跟前,在对方困惑不解的目光里,才轻声解释:“心情不好,就捏它。”
百试百灵的小鸡魔法对徐碧瑛不起效,徐青君犹豫着,绕过桌,轻拍后者背。
徐碧瑛一手扶着她手臂,另一手掩面,摇着头,泣不成声。
“我亏欠你太多,好孩子,对不起。”
“没有,你不欠我。”
徐青君站在原地,脑袋低垂,任由她长长的甲片抵在自己肉上。
她的生活中几乎看不见徐碧瑛的影子,但她生命里处处有徐碧瑛的手笔,多年来,徐碧瑛从未停止向小青山两人的供养。
她以自己的骨骼血肉筑梯,铺就出一条通往外乡的路。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辜负了你的期望,选择留在这里。”
徐碧瑛希望她的孩子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但她却发犟,不肯如人意,偏要回到这片曾如牢笼挡住徐碧瑛去路的故乡。
“不,你做得很好,很厉害,比我强得多。”
她只想远离的土地,在徐青君手下有了欣欣向荣之态。
曾惦念多年的夸赞,即便已经看开,至少徐青君以为自己看开了,现在猝不及防钻进耳朵,她还是鼻头发酸。
“我不比你厉害,我只是更幸运,遇到了一起努力的朋友,还有……爱我的妈妈。”
徐青君别扭地叫出多年未曾喊过的称呼,眨去蒙蔽视线的雾,两眼盯着脚尖,小小吸口气,厚着脸皮说出从前绝不会吐露半个字的矫情问题:
“徐碧瑛,你爱我吗?”
徐翠翠行事大大咧咧,却从不会在口头说喜欢,说爱。
青葱岁月里,那些掷到徐青君眼前的爱,要么时机不对,撞上她脾气最坏的时候,要么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要么带着想摘下高岭之花的虚荣。
成长环境使然,徐青君接触到的爱,或含蓄或扭曲。
直到两个带着热忱的外来者闯进她的生活,毫不吝啬向她展示爱,表达爱。
她曾试图躲避那灼人的爱意,却避不过,反倒沾染上点坏习惯,轻易将爱诉诸于舌尖。
“爱,小禾苗,我爱的。”
徐碧瑛带着哭腔急切回答着,握住她的手,徐青君回握住她并不宽厚的手。
泪水窝在她手心,触感湿润又黏腻。
有点怪,但能忍。
“不要哭了,徐碧瑛,你是很好的妈妈,别自责。”
软和话经她喉舌滚过遭,不出意料带上了生硬,听起来不像宽慰,像下令。
徐青君别扭得很,干脆自暴自弃恶声相向:“再哭,眼睛肿了,很难看。”
徐碧瑛的抽噎一停,半晌,给自己红肿的眼敷上湿巾,嘀咕:“小宁提醒的没错,你确实不会讲话……就这张嘴,出去肯定多吃了不少苦头。”
听她提起那躲得没影儿的家伙,徐青君面色不快,擦净手,将玩偶搓揉了个来回,看它慢慢回弹的可怜样,心里才舒坦点。
徐碧瑛勉强细瞧过那配色熟悉的怪玩偶,稍加琢磨,又觑着人脸色,终于记起来回乡肩负的重任,她轻咳一声:
“这小东西丑萌丑萌的,做成这样,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玩偶,高低腿,大小眼,小翅膀,胖身子,瞧着……别具一格。
“谁知道,说不定人就是随便玩玩呢。”
徐青君说着,默默打开抽屉,将和她气质不符的小玩意再次打入暗牢。
能做成这样,姓宁的肯定没少下功夫,只是努力的方向和徐碧瑛想的大概不太一样……
总之,宁简的手艺,害她丢了面子还得替他挽尊。
实在可恶。
徐碧瑛看她嘴上嫌弃,玩起来却爱不释手,转念想明白玩偶的来历,不由打趣:“不重要你还宝贝得紧,专给它划块地方安家?”
明明只是随便找了个不要的盒子放进去,给她一说,跟什么似的。
徐青君不乐意搭理她,她却不依不饶。
“这颜色看着眼熟得很,你这是爱屋及乌?”
“别人硬塞的,又不是我想要。”徐青君否认。
都赖某泼皮无赖总不经同意乱动她东西,擅自加些奇怪物件,老叫她英明扫地。
“是是,你不喜欢,都是人家一厢情愿。”徐碧瑛拖长调,笑起来。
她揪着这事不放,叫徐青君察觉根由,不由冷了脸。
“我当你怎么转了性子往我跟前凑,原来是为这个来的,你不盘算自己婚事了,就无聊到拿我开涮?”
徐碧瑛从她眼里看到了嫌恶,既然并非针对人,那便是对事了。
她又呷口浓茶,打起精神,郑重道:
“我并没有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的意思,你喜欢谁,讨厌谁,想要如何过,都是你的自由,我也并非专程为那点情爱小事过来。”
她神色真挚,语气诚恳。
“孩子,我是为你回来的。”
徐青君将信将疑。
“我总怕自己会惹你不快,但小宁说,你很想我,小禾苗,妈妈也很想你。”
徐碧瑛轻声说着,爱怜地抚摸她脑袋,徐青君喉头一哽。
“他总满嘴胡话,哪能当真。”
“真的吗?”
徐青君嘴唇翕动,始终没回以肯定,徐碧瑛轻轻一笑,如年轻时那样,捏捏她两颊的软肉,才碰上,就不由轻声嘀咕:“没以前好捏了。”
前者沉默片刻,道:“你不能指望一个大人还有婴儿肥。”
“也是,错过了就过了。”
徐碧瑛捧住她的脸同她对视。
“不要因为我错过你该拥有的美好,你要自己去经历,自己去评判。”
插入书签
一点点痛苦都能打倒我。
偏头痛。
不动觉得像小木槌敲脑袋,动作大了就变木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