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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两人到达镇北府的时候,日头正盛,偌大的镇北将军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谢筠熙和李时丰这次也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了先前被堵的那个小门边上。
“大人,这里先前被封上,如今怎么又被打开。”谢筠熙望着这狭小的门洞,挠头表示不解。
李时丰轻抚过有些破旧的门框,沉思一番回答:“应当是花昀来过这里,又将门打开了。”
“原来是这样吗。”
花昀做事竟如此谨慎。
谢筠熙有些诧异。
“跟我来。”还没等谢筠熙在那感慨完,就被李时丰拉住胳膊拽进门里。
入目的依旧是那满目疮痍的府院,谢筠熙一愣,想起之前倒下的地方,不由有些好奇,她拍拍牵住胳膊的那只手:“大人,我想去看看先前被柳家的人迷倒的那块地方。”
李时丰这次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一会再去,先跟着本官走。”
“好吧。”谢筠熙只好暂时放下自己的疑心,任由李时丰牵着自己,可嘴里的话却依旧没有停下来,“大人,您在镇北府总共待过多长时日。”
“年岁尚幼时几乎每年都要来这一次,只是后来北萧战事吃紧,来得次数便逐渐减少,直到北萧大捷那日之前,就再也没有来过。”
再来时,便是这副残败的模样。
李时丰没有说出那句话,他的心沉下去,满眼怆然。
“抱歉大人……”
李时丰回头看了谢筠熙一眼,不知是不是调笑:“谢筠熙,待一切结束,你和我一起将镇北府恢复原来那副模样好不好。”
谢筠熙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愣,但她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闷声答下:“好。”
“多谢。”李时丰重新回过头。
他竟然在与我道谢吗?
谢筠熙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但她说不清楚,只能以后再探究。
李时丰最后驻足的地方是镇北府后院的一处破旧石井。
“这里是能下去吗,大人。”谢筠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李时丰抽出横刀,将生在井外的藤蔓一截截砍下来丢在地上,直到洞口足以通过一人。
“本官先下去探探。”李时丰纵身跳进井口。
“唉?”谢筠熙环顾四周的一片凄凉,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看见李时丰在井口消失不见。
不多时李时丰从洞口探出头来,伸手招呼谢筠熙过来。
等靠近深井,谢筠熙才发现那洞口其实并非一眼望不到头,洞壁处架了一截梯子,只是方才被藤蔓遮掩看不大出来。
随李时丰到了洞底,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幽幽火光下,洞内的时情形终于清晰了些。
“走吧。”李时丰指向面前下沉的石阶。
“镇北府竟然还有这等暗道,大人你是怎么发现的?”谢筠熙压低身子顺着石阶走下去,声音在洞内回荡。
“本官幼时爱在府内四处乱跑,某日不小心摔伤了腿,爹娘罚我在后院抄书思过,可我哪里是那样甘愿安分的人,偷溜出屋子的时候,就在深井里发现了这方天地。”李时丰用很寻常的话语同谢筠熙述说自己的过去。
想象之中一个日日上房揭瓦的小版李时丰在脑海中浮现,谢筠熙不由笑出了声。
“怎么?笑什么?”李时丰回过头。
“没什么,大人,只是想不到您现在看上去这般沉稳,小时候竟是顽皮的性子。”谢筠熙稍稍收敛了笑意,但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忍俊不禁。
“那你从前……是什么样的?”李时丰措不及防问出这个问题。
“我吗?”谢筠熙指了指自己,“我的话,嗯……总觉得我小时候比现在更成熟,长大了反而愈加幼稚了。”
李时丰有些惊诧:“为何?”
“唉……若真心说,我觉得我的童年并没有像大多数家庭一般平常幸福,为了不让妈……我娘受更多苦,小时候我很听话,不愿意给她增加更多压力,不过后来我娘凭自己的努力走出了那片阴影,我很为她骄傲。”
“抱歉。”李时丰垂眸。
“没事啦大人,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可以与你讲讲未来的事,特别特别精彩,你一定会喜欢的。”谢筠熙说到这,两眼放着光,让李时丰不由晃了晃神。
“好。”
两人顺着石阶来到了一处类似书房的房间,那里放着一张桌案,一旁的书架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信件,多数蒙了灰,可以看出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本官在此地发现过母亲的痕迹,那日发现这方天地后,时不时会下来看看,母亲似乎是在这里与人有交流,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是谁。”
“不会就是柳贵妃吧……未出阁之前?”谢筠熙说出自己心里的怀疑。
“如今也可以一探究竟了。”李时丰抚过书架,从里面抽出一封信件来。
可刚打开信件,李时丰的眉头就先皱了起来,谢筠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纸,落款处赫然题着谢康的大名。
谢筠熙暗叫不妙,果然李时丰那探究的眼神就先望了过来,谢筠熙摇头。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可以看见老爹的名字啊!
惊疑不定之下,谢筠熙也抽出一封信,匆忙打开间看到了“柳慕琴”三个字,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
“大人,将军认识的人还挺多。”谢筠熙讪讪笑着。
“是啊,本官似乎还找到事关花昀养父的信件了。”李时丰两指夹住现在翻阅的那封薄薄信件。
“什么?!”谢筠熙忙凑近。
“我们将这些信件整理一遍看看。”李时丰将方才拿出来几封信铺平分开放在桌上。
“也行吧大人。”谢筠熙拍拍手上的灰尘,又做出一副开工的模样。
“话说回来,大人你从前怎么不来这里看?”谢筠熙蹿到另一边的书架旁。
“本官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以将军之子身份面世,自然不可以成天往这里跑,况且……在你提出翻案之前,本官对镇北王府,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逃避……”
哦,可怜的少卿大人……
谢筠熙也能懂李时丰那份心理,论谁看见自己的至亲之人殒命之地,都会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大人莫再伤心了,此事就快水落石出了,没准我们可以一石二鸟呢!”谢筠熙将自己的声音提高,尽量展现出乐观的一面。
“那便借你吉言了。”李时丰笑盈盈看向谢筠熙。
一刻钟过去,两人终于将所有信件全部都整理完毕,二人翻阅着,往事逐渐浮现。
花昀的父亲,本名花沅希,同样出生于武将之家,与镇北将夫妇年少时是至交好友,同样,也是柳贵妃的青梅竹马。
四个人相交甚厚,花沅希爱慕柳慕琴多年,却一直秘不宣口,镇北将夫妇早已看出花沅希真情,杨珺,即李时丰的母亲,则多次在柳慕琴的面前暗示,二人相处多年,怎会不知对方心意。
可柳家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小小武将,柳慕琴进宫选秀一事早已成定局,某日花沅希将柳慕琴约出坦白心意,奈何被柳无涯的人瞧见,此事上报国师,引起其勃然大怒。
柳无涯对这个鲁莽的年轻人很是不满,勒令他远离柳慕琴,但偏偏花沅希是个直性子,竟下定决心求娶柳慕琴,柳无涯为了拆散这对苦命鸳鸯,最后竟对花沅希下了毒手,让他死在了柳慕琴面前。
镇北夫妇得知后愤懑不已,对柳家之怨也由此升起,后柳慕琴进宫位至贵妃,荣华万千,帝百般宠爱,得知她怀上龙子更是欣喜若狂,柳贵妃重情重义,皇帝对她的好,她一一记下,亦拿出百般真心对待皇帝,可是她时常想起自己花沅希,青梅竹马的身影出现在自己梦中,却也只能远远观之,满含不舍,却带着几分释然。
对父亲的决断,柳贵妃有过怨恨,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父亲棋盘里的一枚棋子,但她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被当成棋局的一份子,于是就有了妆奁里的那封信。
后来的后来,柳无涯便等来了自己的女儿难产而死的消息,又得知自己的孙子亦不复存在的噩耗。
不知道柳无涯是否真的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可至少他现在看向九皇子的眼里,总带了一份犹豫和不解。
想来这对柳贵妃而言,便已足够。
而排最末时间的两封信,就是镇北夫妇出征的告离之信与谢康的回信。
读完这些信,李时丰和谢筠熙沉默了很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此事抱以何等心情。
“为什么最后这封出征离别是写给我爹的?”谢筠熙终于开口。
“要同时再回一次丞相府吗?陛下对府内的管制变得宽松了许多。”李时丰暗示。
“去!也许能找到我爹出狱的证据。”谢筠熙和李时丰一拍即合。
“本官也有疑问。”李时丰和谢筠熙将所有信件全部装进布袋里,爬上井口又把井口用藤蔓掩盖上。
“若本官没记错,谢相劝陛下放过贵妃生产那日的宫女性命。”
“对。”
“秋芸亦受过谢康的恩惠。”
“对。”
“连你的好友艾诺也曾因为商事和京城落户的事受过谢康救助。”
“对……”
“这样说来……若本官没有记错,之前偶然听爹娘提起过,当今丞相与京城的风貌几乎格格不入?”
谢筠熙自然知道李时丰所说的京城风貌到底是什么,她一拍掌:“所以之前大理寺卿也说他敬佩谢相的为人。”
“所以我爹就是个大好人!”
“所以你爹就是个善意泛滥的人!”
二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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