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铃兰,心上微光

作者:芷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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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训与星海



      军训的日子像上了发条,重复着枯燥却又充满挑战的节奏。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整理内务,接着是晨跑、操课、烈日下的队列训练。

      皮肤晒黑了,嗓子喊哑了,肌肉酸痛得上下楼梯都龇牙咧嘴,但新生们眼神里的稚嫩和散漫,却也在这高强度的锤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逐渐染上了一丝坚毅和纪律性。

      林寻和温时念虽然同在一个训练场,但不同的方阵、严格的纪律,让他们白天并没有太多交流的机会。往往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擦肩而过时无声的微笑,或者休息时远远望见对方的身影,便成了训练间隙短暂的慰藉。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环境的约束,反而生出一种悄悄的、隐秘的牵挂。

      每一次目光搜寻到对方,确认他(她)一切都好,心里便会安定一分。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常规训练,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正准备去食堂补充能量,却接到紧急集合的通知。

      “今晚加练夜训!全体都有,五分钟后训练场集合!穿戴整齐!”教官的命令简短有力,不容置疑。

      哀鸿遍野。但抱怨归抱怨,所有人还是用最快速度整理好着装,冲向训练场。

      夜幕低垂,操场上亮起了几盏巨大的照明灯,将一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灯光之外则是深邃的黑暗。

      晚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带来一丝凉爽。

      夜训的内容是紧急集合和徒步拉练。模拟突发情况,训练新生的应急反应和耐力。

      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划破夜空,所有人立刻从原地休息状态弹起,打背包、整理行装、列队报数……动作紧张而有序。

      林寻所在方阵动作尤其迅速利落,他本人更是沉稳干练,打背包的手法又快又标准,得到了教官的口头表扬。

      温时念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小小的骄傲。

      拉练开始,长长的迷彩队伍如同一条绿色的河流,流淌出校园,沿着规划好的路线行进。

      口令声、脚步声、偶尔传来的歌声,交织在寂静的夜色里。

      温时念背着不算轻的背包,努力调整着呼吸,跟上队伍的节奏。

      白天的疲惫还未完全消散,夜间的长途行走对体力是不小的考验。

      道路并不平坦,时而还有上下坡。

      走到一段没有路灯的僻静路段时,光线昏暗,全靠前后队伍传递过来的微弱光线和月光照明。

      温时念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踝关节猛地一扭,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一歪。

      “小心!”一声低呼从身后传来,同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再次及时扶住了她。

      是林寻。他的方阵正好行进到她们后方。

      “扭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急切,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好像……有点。”温时念试着动了动脚踝,疼得蹙起眉。

      队伍还在前进,不能掉队。

      林寻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背包,然后几乎是半搀半扶地带着她,跟上队伍的速度。

      他将她的部分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步伐稳定而有力。

      “坚持一下,快到中途休息点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低沉而令人安心。

      温时念靠着他支撑的力量,忍着脚踝的疼痛,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的手臂坚实可靠,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汗水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奇异地缓解了她的不适和慌乱。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细微的互助,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和紧密相连的手臂。

      终于到了中途休息点,是一处开阔的郊野山坡。教官下令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队伍解散,众人顿时东倒西歪地坐下,累得话都不想多说。

      林寻扶着温时念到一旁稍微僻静点的草地上坐下,然后蹲下身,不由分说地轻轻抬起她受伤的脚踝。

      “你……”温时念下意识地想缩回脚。

      “别动,我看看。”林寻的语气不容拒绝,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借着月光和远处照过来的微弱灯光,仔细查看她的脚踝,已经有些微微肿胀。

      他眉头紧锁,从自己随身的小急救包里——这是他习惯性带上的——拿出冰袋贴和弹性绷带。

      “先用这个敷一下,防止肿得更厉害。回去再用喷雾。”他熟练地帮她处理着,冰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她脚踝的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让她心跳失序。

      “你怎么会带这些?”温时念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轻声问。

      “有备无患。”他简短地回答,手下动作不停,“看来是带对了。”

      处理好伤处,他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是并肩坐着,仰头望着天空。

      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郊外的夜空显得格外深邃辽阔,墨蓝色的天幕上,碎钻般的星辰密密麻麻地铺洒开来,汇成一条朦胧的银河,横跨天际。晚风轻柔地拂过山坡,带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周围的同学们也都安静下来,被这浩瀚的星空所震撼,疲惫似乎也被这静谧壮美的景色抚平了。

      “好美啊……”温时念忍不住轻声赞叹,忘记了脚踝的疼痛。

      “嗯。”林寻应了一声,目光也从星空收回,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整片星河,亮得惊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夜空拍了一张,然后,镜头微微下移,悄悄地,将身旁仰望着星空、眼神明亮的少女,和她身后那片无垠的星海,一起定格在了画面中。

      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屏幕里的她,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融在夜风里。

      “小时候,你也喜欢看星星。你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

      温时念微微一怔,记忆被拉回很久远的过去。那个坐在外婆家院子里,指着星空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和那个总是安静坐在她身边,听着她编织各种稀奇古怪星星故事的小男孩……画面模糊又清晰。

      “原来你还记得。”她轻声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记得。”林寻看着她说,“很多事,我都记得。”

      他的目光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一片更广阔的海洋。

      温时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脸颊微热。

      休息时间结束,集合哨声再次响起。

      拉练返程开始了。

      回去的路,林寻依旧默默地走在温时念身边,在她需要时,不着痕迹地扶她一把。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脚踝还在疼,夜空下的长途跋涉依旧辛苦。

      但温时念的心却异常的平静和充实。

      头顶是浩瀚璀璨的星海,身边是她可以依赖的人。

      这段看似艰苦的夜训拉练,反而成了记忆中一段独特而明亮的篇章。

      回到学校,已是深夜。解散后,林寻坚持要送她到宿舍楼下。

      “晚上睡觉把脚垫高一点。明天如果还疼,记得请假去医务室看看。”他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林医生。”温时念笑着点点头。

      “你快回去吧,累了一天了。”

      “嗯。晚安,念念。”

      “晚安,林寻。”

      她看着他转身走入夜色,直到背影消失,才慢慢转身上楼。

      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而那片灿烂的星海,和星光下他温柔的侧脸,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迷彩服的军训时光,有烈日下的汗水,也有星光下的陪伴。

      汗水浇灌着成长,而陪伴,则让这份成长变得温暖而坚定。

      他们的故事,在嘹亮的口令声和静谧的星光下,继续悄然书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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