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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也是沈总没力气骂了
慕子昂愣了两秒,睡意被这句话瞬间击碎。他手忙脚乱地拧亮床头灯,暖黄的光晕驱散黑暗,也照亮了沈黎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
他几乎是扑到床头按下呼叫铃,又立刻折返,紧紧握住沈黎有些冰凉的手,声音带掩饰不住的慌乱:“现在……疼得厉害吗?”
“还好。”沈黎实话实说,上一波紧缩感正在退潮,“就是腰酸得厉害。”
值班护士很快赶来,经验丰富地检查了沈黎的情况,确认了规律宫缩的存在。
她迅速为沈黎绑上胎心监护仪,屏幕上立即显示出稳定有力的胎儿心跳曲线。
“宫口还没开,但产程确实启动了。许医生特别交代过您的情况,我马上通知他。”护士语气平稳,“放松呼吸,我们随时监测宝宝。”
慕子昂的视线死死锁在那跳动的绿色曲线上,手心一片湿冷。
…………
许雩霖医生被枕边手机震动惊醒时,窗外天色仍是浓稠的墨蓝。多年职业养成的浅眠习惯让他瞬间清醒。接通电话,听完简短汇报,他“嗯”了一声,利落起身。
动作间惊动了窝在床脚的中华田园犬Aivilliere,狗狗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疑惑的咕噜声。
“Aivi,爸爸有急事,回来陪你。”许医生快速套上外套,揉了揉狗头,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和不容置疑的果断。
“汪!”狗狗懂事地没有缠上来。
…………
半小时后,许医生带着一身秋夜的凉意以及加班后的疲惫感,再次出现在病房。他的神情是一贯的冷静,仿佛任何突发情况都在他掌控的图谱之内。
详细的内检后,他给出了更精确的判断:“宫口开了一指。产程已经正式启动。”他转向一旁脸神色紧张的慕子昂,语气严肃,“你需要做的是:记录每次宫缩开始和结束的时间,注意观察沈先生的状态。如果出现异常出血、破水,或者他感到剧烈头痛、视力模糊,必须立刻通知我们。男性Beta的产程,我们需要格外谨慎。”
慕子昂用力点头,领命似的。
天色在焦灼的等待中渐渐泛白。宫缩的间隔缩短到了七八分钟一次。
疼痛开始展露它的真实,那不再仅仅是腰骶深处的酸胀,而变成了一种明确的,向下压迫和碾磨的力量。
沈黎的额角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他无意识地轻轻咬住自己食指的关节,呼吸变得深长而缓慢,试图用意志力圈住这逐渐升级的不适。
慕子昂用温水浸湿的毛巾,一遍遍轻柔地擦拭他额际和颈侧的汗水,笨拙地尝试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要听点舒缓的音乐?或者……我接着讲上次没讲完的那个绘本故事?”
“你……安静点就好。”沈黎闭着眼,从几乎是挤出来的字。
慕子昂立刻噤声,他只能更紧地握住沈黎的手,看着沈黎因为阵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慕子昂脑海:是不是转移注意力,就能让他好受一点?
“沈黎……是不是特别疼?”他忍不住又问道。
“安……静……”沈黎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用于对话。又一阵宫缩袭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意识集中在对抗那下坠的力道上。
孩子很快就要来了……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微光,他终于要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全新的,可以倾注所有爱与期待的小生命。疼痛的浪潮里,那些灰暗的过去被暂时逼退,只剩下一个信念……熬过去,就好了。
监测器上胎儿一切指标良好,自己疼就疼吧……
然而,慕子昂在一旁,听着沈黎每一次因忍痛而加重的呼吸,那压抑的,从喉间溢出的细微气音,都让他心疼颤动着。
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沈黎的手背,声音干涩:“沈黎……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沈黎在疼痛的间隙听到这句话,一种莫名的,深植于童年阴影的恐惧突然间涌了上来。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去拉住即将离开的人,动作却牵扯到紧绷的腹部,更尖锐的痛楚炸开,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呃——”
监护仪上的数字瞬间跳动,沈黎的心率和血压都有了明显的上升。
“怎么回事?!”值班护士几乎是飞过来的,“沈先生!冷静!深呼吸……对,放轻松。”
沈黎急促地喘息着,眼角因为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恐慌而渗出生理性泪水,他费力地看向门口,慕子昂的身影已经消失。
“孩子……孩子没事吧?”他声音颤抖地问。
“放心,胎儿心率很好,很稳定。”护士用专业而镇定的语气安抚,同时迅速检查仪器,“是您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放松,这里很安全,我们都在。”
她这时才注意到那位Alpha家属不见了踪影,心下不由生出几分鄙夷和气愤,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
她放柔声音,轻轻拍抚沈黎的手臂:“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医院有最好的设备和医生。您放轻松,保存体力,对宝宝和接下来的过程都好。”
“谢谢……”宫缩的浪潮暂时退去,沈黎得以喘息,勉强吐出两个字。
而冲出病房的慕子昂,手指发抖地拨通了戚璟濯的电话。此刻是凌晨四点多,万幸戚璟濯因为跨国业务常有夜间会议,手机并未设置免打扰。
“……慕子昂?”电话那头传来戚璟濯带着浓重睡意以及被扰清梦的不悦,“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你家集团半夜紧急融资?”
“你!现在!立刻!马上来医院!”慕子昂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几乎要崩溃的哭腔。
戚璟濯瞬间睡意全无,几乎从床上弹起:“出什么事了?!”他了解慕子昂,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只有沈黎。
“沈黎要生了!现在疼得厉害!你快点过来!”慕子昂语速极快,几乎不带停顿,“他之前说过你长得好看!也许……也许看着你能分散点注意力,让他没那么疼!快点!”不等戚璟濯回应,他便仓促挂断了电话。
“……”戚璟濯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在原地足足愣了五秒。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身上丝质的深色睡衣,最终认命地低骂了一声,抓起车钥匙和一件外套就冲出了门。
慕子昂慌慌张张回到待产室,立刻接收到护士隐含责备的目光。
他无暇解释,急忙回到床边,重新握住沈黎汗湿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沈黎,我……我只是想……”
“慕子昂……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新一轮宫缩的间隙,沈黎气若游丝,声音带着颤抖的恳求着,“……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深埋的,对独自面对苦难的恐惧,在疼痛和脆弱的时刻,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慕子昂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呼吸一滞的,他紧紧回握沈黎的手,低头将虔诚的吻印在他手背,“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们一起等桐桐……你别说话,保存体力。”
沈黎虚弱地点了点头,努力闭上眼睛,试图在疼痛的间隙积蓄力量。
但规律的宫缩却一阵阵的折磨着他。慕子昂握着他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每一次紧绷时的细微战栗。
半个多小时后,当戚璟濯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穿着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丝绸睡衣,带着一身倦意和“我到底在干什么”的无奈表情出现在产科楼层时,首先被尽职的护士拦在了待产室外。
“先生,请问您找谁?这里是待产区,不能随意进入。”护士打量着这位相貌极其出众却衣着“怪异”的Alpha,语气礼貌但带着警惕。
“我朋友叫我来的。”戚璟濯揉了揉眉心,即便是在这种仓促狼狈的情况下,他周身那股慵懒而矜贵的气质,尤其是那双仿佛蒙着雾气的灰蓝色桃花眼,依然具有强烈的存在感。
“……”护士心想,这大概又是个不靠谱的Alpha家属或朋友,但还是按照流程进去通报了一声。
得到允许后,戚璟濯走进套房。慕子昂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对意识有些模糊的沈黎说:“沈黎,你看,我把戚璟濯叫来了!你说过,他长得好看,你看看他,说不定……说不定就没那么疼了!”他逻辑混乱,完全没了平日的沉稳。
“……”
沈黎在剧烈的阵痛中,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无力地吐槽:慕子昂,你这个……神经病!
戚璟濯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床上疼得脸色发白,汗湿额发的沈黎,再看看旁边急得眼睛发红,手足无措的慕子昂,忽然觉得大半夜被叫来“以色侍人”虽然荒谬,但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他默默地、尽量不打扰地靠在了墙边。
见沈黎的疼痛似乎并没有减轻的样子,慕子昂甚至于抱怨了戚璟濯一句:“你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收拾收拾!”
“……”戚璟濯的家庭教育让他现在不能骂人,只是强颜欢笑。
…………
上午九点,许医生准时来查房,看到门口多了个“门神”般的戚璟濯,不禁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而对方已经回去整理过,此刻衣着得体,只是对他礼貌地微微颔首。
内检结果显示,宫口勉强开到两指。
“疼痛感觉怎么样?大概几分?”许医生例行询问。
“大概……六七分。可以忍受。”沈黎的脸色比清晨时更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保持着清醒。疼痛在持续加剧,但尚未突破他用意志力和呼吸法构筑的防线。
“产程进展偏慢,但还在正常变异范围内。”许医生查看了最新的胎心监护图纸,“胎儿情况非常稳定。如果疼痛变得难以耐受,现在可以考虑使用镇痛措施。不过,对于Beta镇痛药物的效果可能不如对Omega显著,且需要评估对产程的潜在影响……”
“我先不用。”沈黎轻声打断他。
慕子昂在一旁张了张嘴,手指蜷缩又松开,最终只是俯身,在沈黎耳边用气音般的声音说:“别硬撑,随时可以改主意。”
而外边的戚璟濯正在默默的处理着线上工作——这种情况,只有慕子昂在这里陪着的确也不是最优解。
戚璟濯就这样在外边,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路过的人看到那样一个好看的人坐在配置最高的待产室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中午时分,宫缩变得更加密集,每四五分钟就席卷一次,每次持续接近漫长的一分钟。
疼痛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是周期性来袭,留有喘息之地的浪潮,而变成了持续不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汹涌潮汐。
它从腰骶骨缝深处炸开,如同灼热的闪电,辐射至整个腹部和□□,带来一种仿佛要把骨盆生生拆解碾碎的恐怖压力。
沈黎开始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揪紧了身下的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在剧痛的顶峰,他的呼吸会骤然停滞,喉咙里溢出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
“呼吸,沈黎……”慕子昂单膝跪在床边,声音绷得紧紧的,徒劳地试图引导他运用产前课程上学到的技巧。
但疼痛吞噬了一切理智和技巧。沈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因为强烈的宫缩而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感觉到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疼……”他终于从紧咬的牙关中,承认了这无法忽视的酷刑,声音被痛苦撕扯得支离破碎。
慕子昂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手忙脚乱地用毛巾擦拭沈黎额头滚滚而下的冷汗,语无伦次地重复:“快好了,就快好了……桐桐也在努力……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再次内检,宫口仅开到三指,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
沈黎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勉强就着慕子昂的手咽了几口温热的清粥,体力和精力正在被疼痛与疲惫联手飞速榨干。
“这样消耗下去,你的体力可能无法支撑到宫口开全和最后分娩。”许医生检查后,眉头微蹙,“建议进行人工破膜,加速产程。同时,镇痛方面……”
“可以破水。”沈黎虚弱但清晰地回答,打断了他关于镇痛的再次提议,“镇痛……不用。”
“沈黎!”慕子昂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恳求,“就打一针吧,至少能缓缓,让你歇口气!”
沈黎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因疼痛而有些涣散的目光,努力地聚焦在慕子昂焦急的脸上,气若游丝:“我想……清醒地……感觉到。”
感觉到这个生命是如何挣脱束缚来到世间,感觉到自己是如何亲手跨越这道生理与心理的终极关卡。
他的人生里,被动承受的麻木时刻已经太多太多……这一次,他选择清醒地痛,也清醒地迎接新生。
慕子昂读懂了他沉默中蕴含的全部坚持,心脏拧绞一般的疼痛,酸涩胀痛得让他再也吐不出半个劝说的字眼。
人工破水后,真正的考验才轰然降临。
温热的羊水涌出,缩的强度和频率骤然飙升,几乎每隔两三分钟,毁灭性的疼痛就会毫无征兆地席卷全身,每次持续长达一分多钟,那短暂得可怜的间隙,根本来不及喘匀一口气,下一波更高更猛烈的巨浪便已劈头盖脸地砸下。
沈黎意识在剧痛的烈焰中沉沦,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压抑的呻吟和破碎的痛呼开始断断续续地逸出苍白的唇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早已浸透单薄的单衣以及身下的床单。
慕子昂只能更紧,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着:“快了……就快好了……开到六指,后面就快了……我们的桐桐也在努力往下走呢。”
“慕子昂……”再一次仿佛要把身体从内部撕裂的宫缩过后,沈黎急促地深呼吸,试图缓解那席卷而来的虚脱感,“……疼……”他眼神有些涣散,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眼角,与汗水混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慕子昂胡乱地亲吻着沈黎被汗水浸得冰凉的鬓角和额头,自己的眼眶也湿热一片,“再坚持一下,就最后一下……我在这儿,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桐桐也快见到我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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