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搞错反派了吧？！

　　“咳、咳咳！你……疯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瞪向加茂。

　　一双精致的鞋子停在我脸旁。

　　他语气冷硬：“咒灵的味道太浓了，很难分辨，那家伙原本就是被抛弃的，就算我不出手他也会死。”

　　“可那是个人类啊！是你们的同类——”

　　“也不排除是改造人，看他长得奇形怪状的。”

　　我感觉自己所有的骨骼都在颤抖。

　　“你们无视情感，无视道德，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

　　他也激动地抽气：“区区诅咒也敢谈爱与道义？为了消除诅咒，给普通人创造一个和平安稳的世界，我们咒术师每天都在牺牲——”

　　“人类的和平本来就是牺牲换来的，被抛弃的人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在他的判断体系里，消灭一个特级诅咒，要比冒险去救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更重要。

　　在这个可笑的瞬间，我不免再次回忆起五条悟提出的「电车难题」。

　　我想，加茂宪纪一定会是那个将拉杆毫不犹豫拉动，改变轨道，用一个无辜生命换回五个性命的人。

　　我在为什么而颤抖？

　　是恐惧、还是失望呢？

　　我好像丧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任由长枪朝我刺去。

　　“不过，我会为你感到遗憾。只能说你的运气也不好，诅咒的诞生就是原罪。”他低头俯视着我说。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嘴唇也在颤抖：“即便什么恶行都没犯下，也不可饶恕？”

　　“诅咒从诞生起就背负着原罪。因为你们是从人类之中诞生的、最丑陋不堪的东西。”

　　“没想到您还是外貌主义。可我感觉自己长得还算可以。不然也不会有很多人将我错认成同伴吧？”我凄冷地笑笑。

　　长枪的尖端裹挟着血红色的咒力，像一块烧红的铁，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那股灼烫融化了。

　　咒力逸散得更快了，我意识到，原本拿在日下部手里的咒物现在在加茂身上。

　　他的口袋里，还有一截紫红色的东西露出来。

　　“那是……”我指着那截东西，“宿傩的手指？你为什么要把它带在身上——”

　　模糊的视线中，咒术师们正在朝这边赶。

　　有一道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有一道飞快的脚步声，还有一道轻盈却慌乱的脚步声。

　　它们很特别，我却记忆深刻。

　　在东京咒术高专和五条家的时候，跟学生们训练，我总能听见这种声音。

　　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啊……

　　我绝望地想着。

　　加茂的动作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仓促地把宿傩的手指藏进口袋。

　　“为什么要藏？他们不知道你把手指带出来了吗？”

　　我奇怪地思考着，脑海中忽然有一根弦绷紧了。

　　“你该不会要……不是，到现在你们还不肯接受虎杖吗？他不是诅咒，他是一个人类，这段时间他应该也为咒术界做了不少事情吧？竟然还是无法证明吗，你们出自御三家的人心胸都这么狭隘吗？容不得一点其他身份的咒术师……”

　　“住口！你话太多了，”加茂的手臂再度用力，他甚至开始左右拧动着长枪的柄，“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不许你妄自揣测总监会的意图！”他竟然在发怒。

　　好奇怪啊，原来想要激怒这个人，只需要跟他讨论御三家的血统和地位。

　　我微笑：“是我的话刺痛到你了吗？加茂家主？”

　　“住口，住口，住口！”他再次挥起长枪，翻涌的血液几乎要脱离控制。

　　“住手！加茂，我们的目的是将诅咒封印！你这样做太失礼了！”

　　有人在制止他。

　　我苍白地垂下手指。

　　“要是核心完全损坏了，总监会绝对会问责的！”赶过来的人说。

　　啊……总监会。

　　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连超好脾气的五条悟都称作烂橘子的地方，连只想苟活度日的风间守也想要复仇的对象。

　　那里维护的，是谁的和平呢？

　　反正不是我。

　　不是诅咒。

　　不是虎杖悠仁。

　　不是五条悟。

　　……

　　用来封印我的特级咒物也是总监会提供的，他们想要趁五条不在的时候，解决我。

　　因为我从未在监管期间表现出攻击性，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这个“特级”，很弱。

　　先赶过来的是总监会那边派来的辅助监督，日下部笃也在远处焦急地呼喊加茂的名字，但不知为何，他的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跑步的速度越来越慢。

　　“加茂，等等！我们快到了、你牵制住她就可以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日下部累坏了，看见后面的辅助监督越过他赶到加茂身边时，他终于将肩膀沉下来，仿佛松了口气。

　　加茂宪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下怒火将长枪收回。

　　我仰着脸，有风从空洞的隧道里吹过，带来浓厚的血腥气。

　　头晕的感觉还在，我好像漂浮在一片摇晃的小舟上。

　　小盒子再次被打开，咒力自动聚成一条线，与我心口处的光芒重新建立连接。

　　“调整锁阵耗费了不少咒力，还好校长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诅咒会拼死逃脱，这才把源头转移到你身上。”

　　辅助监督满意地盯着加茂手里的动作。

　　他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高傲的心气，此刻只是疲惫地说：“但愿能够顺利封印吧。”

　　进行到这里，大家损耗的咒力基本都到了临界点，由于是秘密进行的，所以人手有限。

　　在此之前，我不知晓要改变那个阵的功效，究竟让这群人付出了多少。

　　为了封印，为了不被封印，我们都快到极限了。

　　“开始了。”加茂说。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转动起来。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我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着，因为刚才的大量失血，此刻它鼓动的频率和幅度都那么清晰。

　　我的视线先是坠入一片黑暗，随后耳畔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地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朝外顶。

　　我好像被抬起来了。

　　一阵尖锐的嗡鸣，我发觉自己的听力并没消失，于是睁开了眼。

　　我看到自己被托举到了离地面四五米的位置，底下的人脸色骤变。

　　并非是察觉我还清醒着，而是源于将我托起来的力量。

　　我低头，只能望见一片虚空。

　　就好像凭空多了股能量，把我放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平台上。

　　我勉强抬起上半身，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

　　结果，我看到加茂一只手死死捂住右侧的口袋，肌肉因为用力而紧绷，可布料下的东西像是有了生命，正在疯狂地往鼓动。

　　像是被激起了跟什么东西的共鸣，它震颤着，几乎要挣脱加茂的控制。

　　“怎么了？”后面的咒术师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动。

　　空气中，除了加茂那股几乎要冲破束缚的血红咒力，还多了一股浓稠的、混浊的气息。

　　那股味道像是来自下水道，腐烂的恶臭让所有人都皱起眉。

　　不远处，堆积咒灵骸骨的地方，有一股黑沉沉如浓墨质地的东西，从轨道底部朝站台上蔓延。

　　一点点的，它们吞噬着远处的光亮。

　　加茂没有回答咒术师的问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口袋，将另一只手也盖了上去。

　　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滚烫的，我注意到他的手在逐渐被烧红，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仍然死命按住它。

　　“喂，”他语气低沉得可怕，“快联系五条悟。”

　　“啊？”辅助监督一头雾水，以为加茂疯了。

　　“我没开玩笑！快点去把五条悟找来，不然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他忽然抬起头，双目猩红，原本的眯缝眼此刻竟然睁的圆鼓鼓，暴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究竟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乐岩寺，他稳住加茂宪纪的肩膀：“先把话说清楚。”

　　“有特级咒灵要来了，这在计划之外，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乐岩寺皱起眉：“怎么可能？白天的时候五条不是来这里清过场，别说咒灵了，连一只活物都没留下。”

　　“不——”

　　加茂的瞳孔忽然震颤，因为他看到之前被自己一束血箭射中的小孩，此刻竟然咿呀着，在地面上抽动起来。

　　那是……被诅咒了的样子。

　　加茂将长枪抛了出去，再次命中那个方位。

　　他转过来，嘴巴咧得像是被撕开了一样：“还不懂吗？我带了宿傩的手指，特级咒物，它现在有感应了，证明这地下不止一个特级咒灵——”

　　“我们要完蛋了！”

　　像是配合他的危言，地面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底部真有庞大的东西鼓动着挤上来，一道巨大的黑影将站台内的光源遮挡，裹挟着漫天尘烟将身体徐徐展开。

　　那是无数咒灵残骸堆叠成的异形，身体里还嵌合着各种垃圾——碎玻璃、断裂的金属杆、骨头……

　　它伸出一只手，像一把雨伞被撑开那样张开五指，对着加茂宪纪：“把手指给我。”

　　加茂宪纪双脚钉在原地，目光颤抖着，语气却冷得像冰：“滚开。”

　　他猛地发动赤血操术，将扎在地面的长枪抽回，转而刺向那只咒灵，血液沿着长枪飞速地涨起，如同燃着火焰。

　　可这只眼里只有手指的贪婪家伙毫不畏惧，用庞大的身躯朝前扑去，数条由残骸拼凑的胳膊同时扫向地面上的咒术师。

　　他的目标只有加茂口袋里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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