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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重现
阮锦婳没有回答,握着李长宁的手又紧了几分。暮色四合,柳昏花瞑,圣京城内各处摊贩收拾货品准备归家。小乞丐见无人追来,这才从窄巷的尽头走出。
李长宁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一个破旧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个横梁坍塌,野草丛生的破庙。庙里聚集七八个孩子,年龄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岁不等。他们瑟缩的围在墙角,地上铺着灰黑色的麻布,年纪小点的孩子坐在墙角里面,十二三岁的大孩子背对门外,将弟弟妹妹们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李长宁方才在窄巷见到的那个女孩已经回来,她蹲在地上,给躺在草席上的一个少年喂药。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此刻面色潮红,昏迷不行。
这还不是最令人揪心的!李长宁看见少年的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这种伤势不同于正常的骨折,明显是被人硬生生打断后导致的变形。然而,即便是重病在身面容憔悴,依旧可以看出少年眉宇间残存的清俊。
“大哥,现在情况如何?退烧了没?”偷钱袋的小乞丐凑过去,手在衣服下摆上抹了一把,放在少年的头上感受他的体温。
“怎么样?”喂药的小姑娘,哽咽的问他。小乞丐回答不上来,他感觉哥哥的温度更高。但此刻哥哥昏迷不醒他就是主心骨,不能让弟弟妹妹担心,只好骗骗妹妹。“好多了,我感觉温度低了不少。”
“对,吃了药退了烧,大哥的身体就会好起来。”喂药的女孩声音更哑了,她转头看着床上的哥哥,不时有眼泪落下。小姑娘不敢哭出声来,让其他孩子担心,赶忙用袖子在脸上抹一通。“对了,三哥你哪来这些钱?”
偷荷包的小乞丐低下头,嗫嚅的说。“圣京今天晚上出行的贵人多,我乞讨的时候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看我可怜给了不少钱。”
“真的吗?”小女孩似在疑惑,但她年纪太小,还分不清谎言。“那三个你真是太幸运了,希望每天都有这样的贵人。”
两人小声祈祷之际,阮锦婳拉着李长宁走了进去。
“咔嚓!”树枝的折断声,惊醒破庙里的孩子。大一点先醒过来,迅速将怀里小一些的挡在身后。他们迅速捡起身边能看见的木棍石块,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走过来的阮锦婳二人。“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我们的地盘,马上离开这里!”
暗中保护的侍卫从四周做出,眨眼的功夫,就将阮锦婳二人保护的密不透风。他们手持利剑,双目如鹰般探查周围的情况。
破庙里的孩子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两腿发软,险些跪到地上。阮锦婳刚要抬手让侍卫下去,偷钱袋的小乞丐拎起木棒就冲了过来。“带哥哥快走,他们是来找我的!”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阮锦婳的声音响起。此刻锋利的剑刃,已经搁在小乞丐的脖子上,压出深深的血痕。小乞丐像是不怕死一般,看侍卫没有砍下,上前抱住侍卫的大腿,张嘴就咬。
侍卫单手用力,就将小乞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快跑啊!你们忘记哥哥是怎么被打瘸的吗?”
“你们别打我三哥,求求你们了!”刚才喂药的小姑娘,立马跑到侍卫的脚边求饶。
“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春华楼里老鸨说我是个美人胚子,能卖个好价钱!”这时墙角的那堆孩子里,走出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姑娘。她用手迅速将脸上的锅灰擦去,露出里面精致的五官。这姑娘此时年纪尚小,但依稀能看出长大后倾国倾城的容貌。更加稀奇的是,她的眉眼神韵和李长宁还有几分相像。
“钱袋子是我偷的,人也是我撞的,要杀要剐你们冲我来,不允许欺负她们!”小乞丐死命挣扎,即便没有用处,嘴上却依旧不服输。
“老实点!”侍卫弯腰薅着他的脖领将人提起来,顺势将小乞丐的两只手背到身后死死攥住,让其无法攻击他人。
李长宁走到他身边,看着狼狈不堪的男孩,疑惑的问道。“是你先偷我荷包的,我还没有怪罪你,你怎么能如此蛮不讲理?”
小乞丐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求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吧!”
“好,有志气!侍卫哥哥,砍死他吧。”
李长宁的话落,小乞丐也傻眼了。什么!这就要死了吗?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听见草席上虚弱的声音传来。“且慢,还请小姐住手!”
裴澈,也就是草席上的病弱男子,终是被噪杂的吵闹声惊醒。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在其他孩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舍弟无状,惊扰了夫人和小姐,当兄长的在这替他赔罪。我方才听了一嘴,小三是偷了小姐的荷包和银钱是吗?您放心我们虽然……,”顿了顿,男子想了想该如何措辞,才接着道。“低贱,但亦是守诺之人。您说多少,定然三倍奉还。”
裴澈转头看向小乞丐,大声呵斥。“三儿,你拿的荷包呢?! ”
“在,在我的怀里。”小乞丐嗫嚅着说,不敢看眼前的哥哥。
裴澈上前将荷包拿出,双手呈给阮锦婳。久病缠身,腿被打断,男子的身子摇摇欲坠。裴澈此刻后背冷汗淋漓,他依旧坚持站直。父亲在世时曾教过他,男子汉大丈夫行为处事,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纵使家族被灭,他亦不能坠了裴家百年清誉。
阮锦婳接过荷包,神色悲戚的看着眼前断腿少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少年应该是皇权党争下的牺牲品,颍川裴氏的幼子,裴澈。百年大族,只因站错队,就落得全族被抄家流放的境地。
见阮锦婳接过,裴澈稍稍松了一口气。事情只要有缓和,三儿今天就能留下一条命。李长宁清脆的声音,打破此刻的沉寂。“他还偷了我五十两白银,你们这个样子,怎么替他还我?”
从小,李长宁就是有些恶趣味在的。她不同于阮锦婳被身为神医的外祖父母养大,打小养成济世救人的性子。她身为父皇最喜欢的公主,做事很是随自己心意。
小乞丐面色气愤,眼里登时变得通红。“你胡说!我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几块碎银不到九两,哪里来的五十两,你分明是冤枉我!”
李长宁挑着眉看他,意思是我就冤枉你了,你有什么办法吧!小乞丐羞愤欲死,但还没有办法整治李长宁,他眼角已经蓄满眼泪,使劲不让泪水落下。
“谁知道你是不是私藏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从宫……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是拿了五十两白银。”
“我,我。”
裴澈见此,那里不懂李长宁的意思。他们有错在先,即使对方真的是狮子大张口,也只能认下来。“就依小姐说的,三倍共一百五十两,我们一定凑齐这些钱,还请您留下地址。”
“你们若是见钱多,还不上跑了怎么办?”
小乞丐双眼猩红。“那你想怎么着?”
李长宁歪头想了半天,才说道。“去官府走个明路签卖身契,这样你们才没有办法跑?”
小乞丐还想争辩,裴澈狠狠瞪了他一眼,躬身询问阮锦婳。“夫人,小姐这话可当真?”
三儿年纪小不懂事,看不出眼前人身份的高贵。他到底是颍川裴氏子,见识比这些弟弟妹妹们略多些。这妇人和小姐衣着华贵,内裙角暗纹上金线织就,还有随行的侍卫虎背蜂腰,一看就是练家子。
在乱葬岗把他刨出来的这些弟弟妹妹,即便是在这样的家族为奴为婢,也好过被他拖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问我娘亲做什么?这些事情我本就是自己做的了主的。”李长宁抬头看着裴澈的眼睛,不悦他将自己看做一个孩子。
“既如此,多谢小姐收留我的弟弟妹妹。”
“那你呢?”李长宁不解的的问他。
“我的身份不详,恐给小姐带来祸患,便不跟着入府。但请小姐放心,我也会努力赚钱,早日还上所有银子。”
进退有度,待人接物章法齐全。阮锦婳和李长宁对视一眼,顿时明白自己女儿在想些什么?这段时日,李君羡在给女儿选伴读,太傅教了不少御人之法,不愧是皇室的孩子,学的真是快。
“一起来吧,你这些弟弟妹妹们,没有你也就没有主心骨。再说你的腿要是再不用药,恐怕就真的保不住。”
裴澈俯身行礼。“夫人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阮锦婳还未说,李长宁直接接过话。“我要你们一辈子终于母亲和我。”
这便是裴澈和李长宁的第一次交锋,她从未料到自己和母后救下的人,最后培养成自己的敌人。
李长宁浑浑噩噩睡了好久,母后有关的往事,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究竟是什么时候?疼爱她的母后成为一个冒牌货。又是何人有这些大的势力,能换掉一国皇后。
李长宁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断痛恨自己的不细心。若是她在仔细一些,再上心一些,母后是不是就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现在她连母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真的是一个废物。
萧焕坐在宁府的窗口处,手中摇晃着一个酒壶。“李长宁,我居然有些看不起你了。这段时日,为了早日让宫里将你放出来,公主府能用的上的旧部,基本都在为此事跑动。他们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将你救出来。你倒好,这般要死要活的样子,演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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