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要有值得庆祝的事才能跟我吃饭吗？】
　　季骁秒回，还带上了一个不太服气的表情包。

　　向清欢：【摸鱼被我抓包了，最好贿赂一下我】
　　季骁：【亲三下够吗？】

　　手一抖，险些手机落地，她抓稳，一连打错好几个字。
　　【……我可以证明你工作非常认真，完全没有摸鱼】

　　那头没有新消息过来，向清欢也就收了手机，去咖啡厅等着了。

　　雨势渐弱，天空灰暗，路上倒影重重，整个世界像被蒙上一层滤镜似的。
　　下班时间，季骁的车准时从地库驶出，停在写字楼外空地。
　　一直盯着窗外的向清欢看到熟悉的车，离开咖啡厅。

　　她刚上车，却听咔哒一声，男人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身贴来。
　　他低笑：“今天的空调开得很低。”

　　“干什么……”
　　她的话被男人温热的唇尽数堵了回去。

　　她禁不住瑟缩一下，随后闭上眼睛，回应他突如其来的热情。
　　男人牙齿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啃咬。

　　厮磨许久，她终于被松开。

　　一手撑着座椅，一手撑着窗沿，男人眼里除了温柔的笑，还浮着小小的报复，回答了她那句“干什么”。
　　“我在强行贿赂。”

　　向清欢怔愣片刻，眼神微微眯起。
　　她一把勾住男人脖颈，用力在男人唇上亲了一下。

　　“不是说三下吗？”

　　说完，她再次含住男人唇瓣，反复轻碾。
　　男人身形一晃，没多余的动作，闭上眼任由她吻着。
　　车内外仿佛有了时差。

　　感受到男人呼吸逐渐不太正常地加重，向清欢及时收手。
　　她慢慢松开，视线直勾勾探进他眸中。
　　指腹抹着男人薄唇染到的口红，她得意地扬起嘴角。

　　男人深吸一口气，侧开身子，端坐回座位，曲起的指节无意识轻蹭嘴唇。
　　手上温热骤然消失，身前的气息也散开，向清欢捻了捻手指，低低笑起来。

　　“季主管报复心重，但定力不错。”

　　季骁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戳戳太阳穴，无奈地啧了一声。
　　“空调温度，好像还是太高了。”

　　向清欢噗呲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他脸蛋。
　　“季主管今天输了。”
　　男人重新扣上安全带。

　　“反正是你，输就输了吧。”

　　……

　　吃过晚饭送她回家的路上，向清欢看着窗外夜景，想着明天返岗的事。
　　手机叮咚一响，她收到白珍的一条消息，说是季骁的舅妈有事想加她聊聊，问方不方便加个好友。

　　她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季骁亲戚要想认识她，怎么也会见面的时候认识，哪有突然直接通过白珍加她微信的。
　　或许不是为了认识她。
　　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季骁，给白珍回了两个字，可以。

　　不多时，就有一个陌生人来加她好友，备注是：清欢你好，我是季骁的舅妈。
　　向清欢通过后，立刻收到对方一句问话：【阿骁现在在你旁边吗？】

　　向清欢：【嗯，他在开车，您有什么事吗？】
　　那头又回：【别让他知道我来找你，拜托。】
　　向清欢盯着页面上的消息，疑虑渐起。

　　汽车忽然减速，红灯了。
　　趁这档口，季骁转头看她。

　　向清欢发觉他看过来，连忙反转手机，将屏幕按在大腿上。
　　动作貌似有些大，季骁瞟一眼手机，飞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微笑着摇摇头。

　　季骁多看了她两眼，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车子重新动起来，向清欢小心地看向屏幕。

　　空白聊天界面的光映射在她脸上，在昏暗的车内十分显眼。
　　季骁状若无意的视线频频投来，她还是熄了手机。

　　汽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前，季骁叫住她。
　　只说一句：“遇到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向清欢稍愣，随即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脱离季骁视线，她才回了季骁舅妈的消息。
　　对方连发好几大段文字谈及找她的原因——
　　想离婚。

　　向清欢瞳孔一震。
　　电梯行至一楼也无所觉，直到电梯门打开又自动合上，她才回过神。
　　对方应当是事先编辑好了内容，很快就把整理好的事情经过同她发来。

　　季骁舅妈名叫苏晓云，今年四十五岁。
　　和季骁舅舅白坤结婚快二十年，年轻时候两人通过旁人介绍相识，相处一阵子也就结婚了，说起来却没多大的感情基础。
　　如今二十年过去，本就薄如纸的感情早就淡去了。

　　虽然双方维持着相敬如宾的体面夫妻模样，但夫妻关系沦为“室友关系”的长期情感冷漠，让苏晓云越发感到孤独。
　　两人多少也吵过几次架，累得慌，就逐渐演变为彻底的无话可说。

　　孩子今年已经考上大学，苏晓云觉得以后自己随便找个活做，一个人也很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个更合适的老伴搭伙过日子。
　　几个想法在心底生根滋长，慢慢便动了离婚的念头。

　　向清欢看到最后，苏晓云说：【我听说你是干这个的，我就想来咨询一下你，我能不能离婚，离婚之后能做什么。我知道你最近在休假，但你放心，我会照常付钱的。】

　　向清欢想了许久，没急着聊案情，打去一句：【方便问问为什么不能让阿骁知道吗？】
　　苏晓云：【我们两夫妻和阿骁关系都特别好，我怕他知道我们离婚会难过。】

　　当年她和白坤刚认识的时候，季骁还小。她很喜欢季骁，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买给他。季骁那时候童言无忌，就一直喊着要她做舅妈。
　　后来真成舅妈了，他别提有多开心。

　　都说舅父舅父，半个父亲，他们两舅甥的关系那自然更不必说。
　　要是季骁知道他们离婚……

　　苏晓云：【拜托你一定要保密，等实在瞒不住了再说吧。】

　　可是季骁如果后面才知道的话，会更难过吧。
　　向清欢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她当然是想帮苏晓云的，可如果季骁知道是她帮忙规划的，会不会怪她？
　　会不会也像那些不理解她的人一样，认为是她拆散了他们？
　　向清欢没有立刻回复。

　　她在房间静坐了许久。
　　窗外的雨又开始狂欢，噼里啪啦敲在窗户上，毫无章法。
　　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分钟，外面就重归平静。
　　向清欢目光一凝，做出决定。

　　【我可以帮您规划，您确定想好了吗？】

　　苏晓云：【是的，我想好了，我认为我的感受更重要。】
　　向清欢：【明天我返岗之后按正常流程接单，另外我会帮您申请按照员工亲属五折优惠结算。】

　　苏晓云连忙道谢。

　　上午，天空又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经历这天气久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虚伪的面具，一到午后，就会立刻变脸，和午高峰途中的打工人开上一个真正意义上“天大的玩笑”。

　　向清欢进写字楼前看了一眼头顶湛蓝的天空，摇摇头。
　　规划部的员工都在欢呼向清欢的回归，一个个快要扑倒在她脚下抱紧大腿。

　　除了这些自己部门的“亲生员工”，就属接单的咨询部最开心了。
　　他们表达开心的方式十分质朴——立马为向清欢送来五六个别人接不了的客单。
　　向清欢一个不落全收了，毕竟休息这么久，别的不说，电是给自己充满了。

　　“没有主管在的部门，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部门某个员工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秀出一番接不到戏的演技，逗得大家大笑。
　　“主管，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就像没人要的小孩，所有消息都是全公司最晚知道的。”阿阮拉住她的手晃啊晃。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向清欢站在自己工位前，面朝众人，“不过现在有个坏消息，所有人把我不在这段时间的工作整理一下，下午我们开个会。”
　　说完，她蔫儿坏地笑了笑。

　　“什么啊……”
　　“别吧……”

　　向清欢无视遍地哀嚎，嘴边挂着笑，开始擦自己的工位。
　　干净利落做完，她打开电脑。
　　熟悉的桌面、熟悉的电脑、熟悉的文件架和无数的文件。

　　还有熟悉的自己。

　　她迅速在系统新建好昨天苏晓云的案情，然后点开咨询部传送给她的几个新案子，一一按工作习惯整理好。
　　由于苏晓云想避开季骁，不方便来公司面谈，所以前期的沟通只能转为线上。

　　向清欢立刻打开微信，跟苏晓云做二次沟通，结束沟通前，她将那几份职业测评和家庭技能的电子文档发送过去。

　　也许是担心自己会耗费别人太多时间，苏晓云很快就把做好的测评发了过来，还附带上了很用心的说明。
　　她在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

　　只是向清欢现在忙起来了，不得不顾及其他客户，尽可能公平地把时间分配下去。
　　等到有空分析她测评结果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向清欢边看着她的答案，边录入系统。

　　这苏晓云倒是有点特别，她有一个跟同龄人相比很不一样的爱好和优势，就是拍摄短视频。
　　而且拍得还挺好。

　　向清欢录入完就将电脑关机，她马上要出外勤，估计得到晚上，也同季骁提前打过了招呼。

　　非下班时间，季骁没法送她过去，就说结束了去接她。
　　人走后，他就不禁想着看来今晚要留在公司多加一会儿班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乐意至极。

　　正好有个案子跟咨询师那边的对接出了点问题，季骁晚上忙完手头的活就转去咨询部。
　　案子的事情商量得倒是很快，他要离开时，冷不丁地瞥到了靠门的咨询师的电脑屏幕。
　　页面停留在系统，是规划部的案子。

　　客户名称赫然亮着苏晓云三个字。

　　季骁眉头一抖，撤回即将出门的步伐。
　　定睛一瞧客户基本情况，和他舅妈完全可以对上，绝非同名同姓。
　　而且还标注了亲属优惠的字样。

　　他右移目光往规划师名字看去，是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
　　向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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