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夏日的晨光像融化的金子，流淌在客运站坑洼的水泥地上。陈野把行李塞进大巴底部的储物仓，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站台顶棚下的几只麻雀。
　　"防晒霜带了吗？"陈野母亲踮着脚往儿子背包侧袋塞了瓶矿泉水，"市里比镇上热多了。"
　　林河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背带。自从那晚自己与陈野的事被陈野妈妈知道后，他每次见到林姨都像只警惕的猫，连递过来的茶水都要犹豫三秒才接。
　　"小林。"林姨突然转向他，从布兜里掏出个鼓鼓的油纸包，"早市上买的盐津话梅，你路上含着。"
　　纸包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林河接过来时闻到酸甜中混着一丝中药香——正是他小时候晕车时母亲常买的那种。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妈你偏心。"陈野故意嚷嚷着凑过来，汗湿的白T恤贴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我上次晕车吐得那么惨..."
　　"你那是偷喝你爸的茅台！"陈母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转头对林河却瞬间温柔，"这孩子打小就皮，你多管着点。"
　　大巴引擎突然轰鸣起来，排气筒喷出的热浪扭曲了空气。陈野抢先一步跨上车，在窗边位置冲他们挥手。林河正要跟上，衣袖却被轻轻拽住。
　　"他爸带他第一次去比赛..."陈母的声音混在发动机噪音里，几乎听不清，"也是坐的这班车。"
　　林河回头，看见这个总是挺直腰板的女人眼眶微微发红。她飞快地往林河手里又塞了个小袋子："薄荷糖，他紧张了就爱吃这个。"
　　车门关闭的瞬间，晨光透过玻璃窗，将陈野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林河隔着口袋摸到糖纸的声响，突然想起那张照片里，躲在角落偷偷看自己的小男孩。
　　大巴驶出站台时，陈母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陈野的手指悄悄缠上林河的，掌心有些潮，不知道是谁的汗。
　　"给。"林河剥了颗话梅塞进陈野嘴里，指尖蹭过对方干燥的唇瓣，"你妈给的。"
　　酸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陈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林河忍不住笑出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笑出的泪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车窗外，小镇的轮廓渐渐模糊。林河把头靠在陈野肩上，发丝蹭得陈野脖子有些发痒。林河又剥了颗话梅塞进陈野手心，两人的指尖在晨光中短暂相触，那颗裹着糖霜的梅子在他们指间传递，酸涩慢慢化成了回甘，就像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最终都沉淀成了掌心里交握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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