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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棍
“请问是虞杰森的姐姐吗?”
虞安娜重新看了看来电号码,狐疑道:“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虞杰森的班主任,我姓曲。”对方答。
“曲老师你好。”虞安娜心道不妙。
“杰森姐姐,是这样的,杰森在下午课间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殴打了班上一名男同学,现在对方被打掉几颗牙齿,眼镜也摔碎了,学生家长在电话里就说要报警。听杰森说,你们的父母最近出国旅行联系不上,你现在有空来学校一趟吗?”
虞安娜皱起眉:“老师,我现在马上过去,但我目前不在学校附近,可能需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还请您帮忙协调一下。”
“这是应该的,杰森的成绩一直很好,我教了他这么久也从没惹过事儿,我猜他这次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曲老师明显压低了声音,“杰森姐姐,你看看要不要找些信得过的亲人朋友陪你过来,对方家长情绪很激动。”
虞安娜敏锐地捕捉到了曲老师话里的诡异之处——找些信得过的亲人朋友?
些?
虞杰森究竟是打了一个什么人?
□□太子爷吗?
虞安娜刚在郭子森的郊区山庄工作完,现在好了,她得背着她的琴打车去穗城一中,单是这趟打车的钱都要花掉她这次工作酬劳的一半。
“我的小孩现在被你毁容了,这账怎么算!”嘴唇奇厚的短发女人指着虞杰森吼道。
“掉两颗牙就叫毁容了?”虞杰森白了她一眼,“照您这么说,全世界的换牙小孩儿都毁容了。”
“你等着吧,”厚唇女人的嘴角处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我看警察来了你说话还有没有现在那么大声!“
“刘宝妈妈,您先冷静点儿,我们的副校长在这儿,你们放心,学校会全程协助警方处理这件事情。”曲老师一把将虞杰森拉到自己身后,她是个得体的中年女性,没几年就要退休了,谁曾想在职业生涯的末尾第一次遇上班上学生打架打进警察局的糟心事。
一旁同样糟心的副校长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副校长?”一旁肥头大耳的男人终于开了口,“我外甥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学校就找个副校长来处理?”
“对啊,正校长呢?书记呢?我要见你们学校最大的官!”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高胖男人也不满地嚷嚷起来。
“你们也配。”虞杰森咬牙切齿道。
“你有没有家教!这死小子的家长怎么还不来?打了人还磨磨唧唧的!”厚唇女人听到了虞杰森的话,死死盯着他,声音愈发尖锐,“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家长也不是什么好鸟!”
林禄存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快步走来,朝正在吵闹的厚唇女人伸出手,微笑道:“女士你好,我是虞杰森的家长,我叫林禄存。”
“你儿子?”女人顿了顿,迟疑地抱起手臂,没有理会林禄存伸出的手,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曲老师和副校长面面相觑,在对方眼里读出了相似的疑惑。
“不是,”林禄存见状收回手,礼貌朝一旁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颔首,语气平和,“虞杰森是我爱人的亲弟弟。”
“你是他姐夫?”年纪大些的高个男人鄙夷道,“你能管得了他的事儿?”
虞杰森刚想反驳就被曲老师拉住了手臂,用眼神制止住他。
“就是!他姐怎么不亲自来?”肥胖男人马上附和起来,“他爸妈呢?”
“您先别激动,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他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老师管不了,你们也管不了。”林禄存地扫了几人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语气沉沉,“既然已经报过警了,那就交给警察来管。”
“你什么态度?他姐呢?”肥胖男人怒气冲冲地跑到林禄存身前,仰头喊道,“校长呢?我要见校长。”
林禄存往旁边走了半步,缓缓道:“我就是校长。”
“你是校长?怪不得他敢随便动手了!有校长护着,他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也没谁敢吱声儿!”胖男人马上开始指手画脚。
“您多虑了,现在是法制社会,校园里所有公共区域都有监控覆盖,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插手处理,我们还是听警察的安排吧。”林禄存平静道,“警察处理过后,学校会参考警方的判断,依据校规,对犯错学生进行处罚,整个过程我不会参与,你们可以放心。”
“罚?”胖男人冷哼一声,“怎么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以为我们不敢去教育局投诉你!”厚唇女人终于反应过来。
“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有任何不满,可以随时到教育局投诉,这是您的权利。”林禄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一中的校规一直是公开的,根据行为性质、后果严重性和学生的态度,校方会在讨论后进行决议,届时,如果对处分结果有异议,也可以直接向教育局进行申诉。”
“作为虞杰森的家长,”胖男人正急哄哄地想说些什么,被林禄存的话堵了回去,“我们会配合警方的调查,如果需要陪同就医或者赔偿,我和他姐姐也一定全力配合,请你们放心。”
“我儿子被打得这么惨,赔钱肯定是少不了的!”女人的厚嘴唇恶狠狠地上下一碰,“我要他公开检讨,跟我儿子赔礼道歉!”
“听曲老师说,现在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说出实情,也难讲谁对谁错,”林禄存看着许久未作声的年长男人,笑了笑,“我们不如各退一步,等警察来了再行协商。”
年长男人顿了顿:“行,那就等警察来。”
“曲老师,孩子现在情况如何?”林禄存看向曲老师。
“人在校医室,校医刚发信息来说,嘴里的已经止住血了。”曲老师犹豫片刻,“就是总说头晕,校医建议去医院拍个CT。”
“头晕?”厚唇女人一下子慌起来,“怎么回事儿?”
“林校,王校,警察到了。”门卫大叔领着几个民警匆匆赶来。
几个不知道是真路过还是假偶遇的学生往走廊这头探头探脑。
“警察同志,这人把我孩子往死里打哟——”厚唇女人一见警察就扯着嗓子哭叫起来,“生生打掉三颗牙啊——你们能想象吗!校医还说头打坏了,让去医院做检查啊——”
“你他妈瞎说什么!”虞杰森指着女人吼道,“校医什么时候说打坏了!”
“安静!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为首的老警察高声道,“哪个是班主任?”
“警察同志,我是班主任,”曲老师看向王校长,“这位是我们的副校长,姓王。”
老警察皱起眉:“正校长不在校,是吗?”
“警察同志,我是这里的正校长,也是这位同学的家长,不好插手校方对这件事的处理,”林禄存解释道,“如果有任何需要学校配合的地方,跟王校说也是一样的。”
“这是你小孩儿?”老警察问。
“这是我爱人的亲弟弟。”林禄存否认道。
“他姐呢?”老警察又问。
“在这里!”虞安娜踩着高跟鞋,背上背着半人高的古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口。
她和林禄存对视一眼,径直走到警察面前:“警察同志,我是虞杰森的姐姐。”
老警察冷淡地应了一声,转向曲老师:“受伤的同学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在校医室,不过他说自己头晕,校医建议去医院照个脑部CT。”曲老师言简意赅,“名字叫刘宝。”
虞安娜顶着三个家长不善的视线,默默退到林禄存身边,把背上的琴交到他伸出来的手上,没有说话。
“我派个同事陪受伤的同学去医院检查。”老警察吩咐道,“调一下事发时的监控,有目击者吗?”
“有,班上不少人都看见了。”曲老师马上说。
“行,”老警察马上有了决断,扭头对身边的年轻警察说,“调完监控再找他们了解下情况。”
“什么情况?”虞安娜扭头看了一眼面色不爽的虞杰森,最终还是转向林禄存。
“不知道那孩子伤成什么样,得等医院的检查结果,估计要到晚上警察才能处理,”林禄存看了一眼对方家长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我刚才说了我是杰森的家长,学校这边后续会由王校出面。”
“没事,辛苦了。”虞安娜悄悄朝他笑了笑。
说完,她转头看向虞杰森,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回事儿?”
如果是平时,虞杰森一定会马上说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现下只敢讪讪地躲开她的视线:“打的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
“什么?”虞安娜震惊得忘了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他又对你做什么了?”
“恶心人。”虞杰森满脸厌恶,“不想说。”
“杰森,和你姐姐说个大概,她什么都不知道,对方的阵势你也看到了,”林禄存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晚点调解的时候我怕你吃亏。我先去楼下等你们。”
等到林禄存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转角处,虞杰森才咬牙切齿道:“一群恶棍泼妇。”
“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泼。”虞安娜认真地看着他。
“你还是算了,”虞杰森苦笑起来,“我们三个里面你最不像老爸老妈,一不动口二不动手的。”
“你是动手——三颗牙,一副眼镜,现在脑子还不知道坏没坏,今天赔钱肯定是跑不了了。”虞安娜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如虞艾米动口呢。”
“最好是打坏了,一劳永逸。”老弟不甘示弱。
“打坏了还得赔更多。”她平静道,“这事儿结束后你得给我打个欠条。说吧,那个宝怎么恶心你了。”
“偷我内裤。”说完,虞杰森撇开头不看她了,“还是没洗的。”
她翻了个白眼:“你在逗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那个宝在逗你。”
虞安娜愣了一会儿:“现在的高中男生都这么饥不择食吗……”
“谁知道。”虞杰森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我现在觉得这一年读不读都算了。”
“你得读。”她冷不丁地挖了他一眼,“就算被脑残恶心吐了,吐完也得接着读。”
他震惊地后退半步:“你什么时侯卷起来了?”
“拿着九年义务教育的证书你想干什么?”虞安娜没好气地问,“卖身还是卖力?”
虞杰森想了想:“我可以选择卖艺吗?”
“什么艺?”她马上追问。
“啧。”他眯了眯眼。
“事情发生了就得面对,亡羊补牢虽然笨,但积极补救,态度可嘉。”虞安娜看着他,“我猜回来以后不是阿宝换宿舍就是你换,恭喜了。”
虞杰森满意地笑起来:“借你吉言。”
“走吧,林禄存说阿宝妈妈不让我们陪着去医院,我们找个地儿等他检查完再过派出所吧。”虞安娜用手肘碰了碰老弟,“穿高跟鞋爬六楼真是命苦。”
“小的扶您下去。”虞杰森捏起他的公鸭嗓,做作地弯下腰。
“平身,哀家还没残废。”虞安娜撇下他就往楼下走。
“哎,”虞杰森快步跟上来,“林禄存一会儿也和我们一起吗?”
虞安娜没看他:“不然呢。”
“他不会生我气吧?”他试探地问。
“不至于。”她答。
“你能确定吗?”
“能确定。”她又答。
“虞安娜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不是三个字的回答。”虞杰森无力。
“想得美。”她再答。
“靠。”虞杰森忿忿不平地闭上嘴。
“校长好。”虞杰森闷闷不乐地打开林禄存汽车后座的门,为了不碰到虞安娜的琴,颇为可怜地缩在后座的一边,期间不忘耸眉耷眼地跟林禄存问好。
“诶。”林禄存应了一声,探头看向他,“警察说让我们等他电话,晚点去派出所调解,应该没那么快,杰森现在想去哪里?”
“你怎么不问我想去哪里。”虞安娜第一次被林禄存忽略,心里有些不清不楚的别扭,没等老弟开口就小声嘟囔起来。
“哎哟,我的错,”林禄存循声看向她,强忍住想摸她微微鼓起的脸蛋的冲动,只是笑着问,“安娜想去哪里呀?”
虞安娜的气马上就顺了,捏了捏他搭在控制杆上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算了,听虞杰森的。”
“我想吃饭,”虞杰森想都没想,“吃什么都行。”
“行,那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儿。”林禄存说。
“林禄存。”虞安娜接过他递来的用热水烫好的筷子,“这事儿会立案吗?”
“派出所一般倾向于调解,学校也一样。就是不知道那孩子和他家长怎么想,如果他们非要追究,也难说能不能调解成功。”林禄存留心了一眼虞杰森的表情,解释道,“不过我看孩子爸爸那儿有点希望。”
虞安娜马上在虞杰森面前挥了挥手:“一会儿你得跟警察说,不然就吃哑巴亏了。”
“那孩子有错在先?”林禄存好奇道。
“嗯,”她想了想,“虞杰森蠢是蠢点,但也不至于见人就打。”
“虞安娜,”虞杰森一脸无奈,“我还在这儿呢。”
她一脸冷漠:“听见没?”
“……听见了。”虞杰森埋头吃肉。
虞安娜懒得理他,把身子偏向林禄存,看着他:“你还回学校吗?”
他笑了笑:“一会儿看看杰森回不回去,我可以明天再回。”
“今天算了,今天让他去我那儿吧,”虞安娜托起腮,“虞杰森今晚你自己好好想想。”
“哦。”虞杰森没抬头。
“没事的,每个人都有生气的时候,一下没忍住也正常,下次遇上再类似的事情就有头绪了。”林禄存安慰道,“当然,不遇上最好。”
虞杰森终于抬起头:“校长,你见过这么多学生,像我这样生气就动手打人,以后是不是没什么前途了?”
“那也要看你为什么生气,有的时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林禄存想了想,认真地说,“当然,万事都不能触碰法律的红线。”
虞杰森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我以为你会让我引以为戒,下次不要再犯。”
“人憋久了会神经的。”没等林禄存说什么,虞安娜便一本正经地开口。
“噗。”虞杰森笑出声来。
林禄存也笑起来,偏头看向一旁的虞安娜:“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山庄地方大,客人不会挤到一起看,没那么有压力,”虞安娜把裙摆掀起来,露出一腿的蚊子包,略显委屈,“但是好多蚊子。”
“哎哟。”林禄存皱起眉,伸手用自己短短的指甲往她大腿上最大的一个蚊子包上划了一个井字,“两倍的功力。”
虞安娜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估计是花斑蚊,比平时痒很多。”
“不能穿裤子去吗?”他担忧地问。
“老板给我这么高报酬,我总不能打扮得不伦不类的。”虞安娜低头看着他给自己腿上的蚊子包划了好几个井字,“要穿也是阔腿的裤子,蚊子还是会从裤管钻进去。”
林禄存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肿成一块一块的腿。
“姥姥以前说涂点口水能止痒。”虞安娜突发奇想,“我下次趁没人的时候试一试。”
“虞安娜你能正常点儿吗……”虞杰森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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