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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心魔
沈济为此忐忑了一整天。
每次他想追问细节,谢聊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安抚:“无需担忧,很简单,即便是寻常动物也能通
过。” 可越是这么说,沈济心里就越没底。
怎么能拿动物和人比!
他实在鼓不起勇气继续追问,只能乖乖等着那场神秘考核到来。
夜晚同榻而眠的时光倒是宁静美好。只要躺在谢聊身侧,他总能一夜无梦到天明。
可一旦天亮,焦灼便卷土重来。除了睡觉,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为那个未知的考核心神不宁。
虽然之前也经历过几次考试,但期末考试和周期小测的压迫感能一样吗!他一个在这里生活不到半年的现代人,万一就因为某个修真界的常识盲区触犯了门规,被发现了真实身份断定为间谍当场逐出师门怎么办?!
到时候,谢聊还能护着他吗?
还会……护着他吗?
脑子里塞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沈济对着早饭毫无胃口,只是坐在桌前无意识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清粥。
“怎么了?”谢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顺手抽走了他手里那双筷子,“你昨日便没好好用饭。”
沈济垂下眼:“没事……已经饱了。”
“可是不合胃口?”谢聊看了眼那碗几乎没动的粥,有些困惑,“我没放辣油……”
见沈济依旧没什么精神,他也不多说了,随即端起那碗粥倒进了墙角的食盆里。
贴心地等待沈济休息片刻后,谢聊才提出去兽笼。
不过他依旧没有透露考核内容。
去兽笼的路上,谢聊落后了半步,用信简低声通话。他语气有些不耐,不知在与谁交谈。直到沈济在兽笼里的书桌前坐下,谢聊才结束通讯,神色恢复平静。
“不错,很自觉。”谢聊在一旁榻上坐下,朝他微微颔首,“坐到为师身边来,我们需要深入交流一下。”
诶?居然不是考核吗?
沈济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在他身侧坐下。那缕熟悉的冷香立刻包裹上来,焦灼感渐渐消散。
“来,闭眼。”
“师尊这是要……?”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眼睛,沈济只好顺从地闭上眼。谢聊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腕,指腹按在脉搏跳动处。他放低声音,引导他调整呼吸。
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谢聊贴得有些近了。
太近了……
沈济的呼吸非但没有平复,反而越发紊乱起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谢聊呼吸时细微的气流在自己的额前。
不是考核吗?难道是要传功?还是……
“好,睁开眼看看。”耳畔响起谢聊的低语。
沈济如释重负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怎么在床上!?
还是现代社会自己的狗窝?!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视野却像是被蒙着一层雾蓝色的滤镜。他又猛地把脸埋进被子深吸一口,是阳光和廉价香皂的味道,以及不是很柔软的触感。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可这方寸之间熟悉的小房间,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害怕。
“师尊?”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师尊!”他惊恐地提高音量。
难道说,又是在做梦?
这时,房间的木门被轻轻叩响。
沈济猛然抬头,警惕地盯住房门。门外那个熟悉
的声音此刻却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在这里,我可以进来吗?”
是谢聊。可他害怕这又是那个建木树灵在搞鬼,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门外沉默了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
“抱歉,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有所准备。”
……
沈济眉头紧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该相信吗?该回应吗?
见他始终沉默,门外的人似乎理解了他无声的恐惧。他希望自己的哄慰有所作用。
“莫怕……”
门锁轻轻转动。
“师父进来了。”
门开了。
谢聊走进后轻轻掩上门,目光扫过满地杂物的房间,最后落在蜷缩在床上的沈济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济支支吾吾地打破沉默:“师……师尊?您怎么……也在这里?”
谢聊没有立即回答。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狭小空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杂物走了几步,才重新将视线投向沈济。
“你认为在这里很舒适。”
“啊?师尊您在说什么?”沈济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弄糊涂了。
“这是你我神识达成链接的地方。”谢聊平静地解释,“是你潜意识认为最能放松的所在。”
沈济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吃剩的食物、散落的课本、堆在椅背上的衣服。
这哪里和安全舒适沾边?
“这是你臆想出来的地方?”谢聊追问。
“不……这就是我从前的寝室。”沈济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有种被班主任突击家访的窘迫,“是有些乱,师尊若是不介意……随便坐吧。”
谢聊本欲摇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后,终究还是在床沿坐了下来。想来也确实无处下脚。
“很好,”他端坐着开口,“考核的首项,便是心境。如此看来,你心中并无……”他再次环视这间卧室,“太多杂念。”
沈济闻言松了口气,抱着膝盖小声嘀咕:“师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到底在焦虑什么……”
谢聊脸上显过一丝愧色,温声解释:“为师是怕你知晓后,反倒耗费心神去刻意构建这个地方。若你心存魔障,又借此地将真实心念掩盖,便很难察觉了。”
他看着沈济似懂非懂的模样,将语速放得更慢:“总而言之,为确保能见到最真实的心境,才不得不瞒着你。”
沈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诶?这不就跟昨天那个梦差不多嘛。幸好这个心境里没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光是这个乱糟糟的房间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这么简单啊,”他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那师尊专程进来,是要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东西坏掉。”
“啊?”
“这类考核都是私下进行,”谢聊捡起地上的课本
随意翻了翻,“就是为了检查心里有没有东西变质。”
“那师尊是觉得我坏掉了吗?”沈济委屈地瘪嘴。
谢聊轻笑出声:“当然没有。坏掉的东西会滋生邪念,你这么乖,”他伸手揉了揉沈济的发顶,“你个小孩子,能坏到哪去?”
“那……”沈济突然鼓起勇气,“我能看看师尊的内心吗?”
谢聊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胸口。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平稳有力的心跳。
“那你大概会看见山君,不过……”他压低声音,“它可能会……把你当点心吃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两人猛地睁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躺在了一起。谢聊的胳膊正压在沈济散开的长发上。
“抱歉……”谢聊迅速收回手,起身整理微乱的衣襟,“我去开门。”
门一拉开,来人牵着一条威风的狼犬,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哼。”
沈济都不用看脸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位关系紧张的大师兄谢过来了。
“我说怎么半天不开门,原来是和宝贝徒弟在睡觉啊。”他冷哼一声,朝门内看去。
“休要胡言。”谢聊声音一沉,面露不悦,回头瞥了沈济一眼,随即一个眼神示意谢过进来。
“怎么?难道我也要睡吗?”谢过抱起手臂,斜倚在门边。
谢聊将他的狼犬拴到一旁,淡淡道:“你能睡着,那自然是最好。” 沈济闻言也顾不上软绵绵的身体,连忙起身给谢过腾出位置。他这时才隐约明白,为何师尊偏要在榻上进行神识链接。这样毫无压力的状态下,身体随时都会睡过去吧。
谢过板着脸坐下,看见沈济时,不自在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他怎么还不走?”
“行涉,你先出去稍候片刻。” 谢聊揉着眉心。
沈济低低应了一声,匆匆退出门外还贴心地合上了门。
沈济没走远,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这位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见面就甩脸色的大师兄,私下会和师尊怎么相处?
他悄悄蹲在门边竖起耳朵,不敢贴得太近。
“原来你还给他取了字。”谢过讥诮他。
“第一,他本无字;第二,”谢聊依旧平静,“他是我的徒弟。”
“那你现在就对老大不闻不问了?”谢过的语调陡然升高。
门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沈济以为师尊不会回答时,才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够了。每次见面都要重复这些,有意思吗?”
“哼!赶紧做完,老子立刻滚蛋!”
沈济在门外暗暗咂舌。这位师兄的脾气,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火爆啊。
他蹲下身,自觉地摸着凑过来的几只猫主子,心里泛不住地想:师尊和大师兄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门内那些流传的风言风语,他听过一些,却始终想不明白。
沈济忍不住猜想,或许在很久以前,师尊与谢过初识时,也曾有过像自己与谢聊这般亲近的时光。这位师兄看上去年长不了自己几岁,想必很早就拜入师门了。作为谢聊的首徒,师尊当年一定极为宠爱他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曾经应当亲密的师徒走到如今这般针锋相对的地步?
他实在难以相信门派里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什么谢过是谢聊玩腻的男宠,什么谢聊喜好年轻男子……
而谢聊也从未主动提起过谢过,仿佛这个徒弟不存在似的。要不是今天师尊亲自传讯,谢过恐怕永远不会主动踏进这里。
一阵急促的犬吠打断了沈济的沉思。
紧接着,屋内传来谢过焦躁的声音:“好了……你也看到了,你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该走了!”
“够了!别碰我!”他的声音尖利起来。
发生了什么?!沈济猛地站起身,紧张地贴近门缝。
“你的血……”谢聊颤抖着开口。
“我吐你身上又怎样!”
“砰”地一声巨响,门被猛地砸开。谢过踉跄着冲出来,嘴角还挂着刺目的鲜红,那只狼狗也焦躁地跟在他脚边。
“师、师兄……”沈济被他满嘴的血迹吓了一跳。
谢过与门口的沈济对视一眼,粗暴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渍。谢聊紧跟着冲出来拉住他。
谢过眼眶泛红地瞪着谢聊:“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心魔,更没有走火入魔!只是被你这种不负责任忘恩负义的人气到吐血而已!”
谢聊眉头紧锁,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重色。他沉默地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
谢过被放开,愣在原地。他原本准备好的激烈言辞突然哽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嗤笑。
三人僵持在院中,谁也没看着谁,谁都不愿说话。只有狼狗不安地嘤咛。
最终,谢过牵起狗绳转身欲走。
“慢着。”
谢过脚步一顿。
“把令牌留下。”谢聊的声音有些疲惫,“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单独进出山门。”
谢过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令牌随手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竹林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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