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

　　洛予还是看着他，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陈冬青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最起码有点失望，但他没有，反而是平静得让人心慌。

　　静默了很久，洛予才扯了扯嘴角，摇摇头：“不会的。”然后顿了下，继续说道，“我知道是我妈跟你说的吧，不怪你，你也很为难。”

　　洛予知道曾雯一定会再阻止他们，但他没想到她会直接找到陈冬青那里去。
　　但如果再仔细想想，曾雯确实也只有这么做才有可能达到她的目的，她知道洛予一定舍不得陈冬青夹在他们母子中间两相为难，陈冬青也一定不想因为他们的恋爱关系而破坏洛予的家庭关系，所以她一定会成功。

　　“你怎么知道的？”陈冬青有些诧异。

　　“猜到了。”洛予说，“你不会想和我异地的，只能是我妈。”

　　陈冬青没说话了。

　　洛予此刻脑子很混乱，长长叹了口气，靠向陈冬青的肩膀，又用脸蹭了蹭他的胳膊，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陈冬青摸了摸他的脸，侧过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你不用担心我。”洛予仰了仰脸，看着他说，“其实异地这事我之前也想过，以前觉得我要是谈恋爱肯定接受不了，现在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在他跟曾雯吵完那次架之后他就想了，曾雯觉得只要让他们一直分开就能让他们分手，但洛予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必然的，他是真心喜欢陈冬青，陈冬青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异地虽然艰难，但也只会让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固。
　　他只要再坚强一些、再勇敢一些，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你要是想我，我一有时间就去找你。”陈冬青说。

　　洛予笑了起来：“那我肯定想你啊，就怕你到时候根本不想我。”

　　陈冬青表情忽然有些严肃地说：“我想你。”

　　洛予笑着掐了掐他的脸：“我知道你想我，我逗你玩呢。”
　　不失落是假的，但他知道陈冬青主动和他提出这件事一定也很不好受，所以他得振作一点，不能让他为难。

　　*

　　洛予回到家后，曾雯正在厨房做饭，他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去找陈冬青，也没有再想询问她跟陈冬青到底说了什么，甚至此刻的心情都异常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曾在心里幻想过这个结果太多次，等真的发生时才发现自己内心早就已经没有太大波澜了，只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怎么也无法排解。

　　没几个小时成绩就出来了，他和曾雯一起登上查分网站，刷新了好几次之后才查出分来。
　　586分，是洛予还挺满意的成绩。

　　高中三年他成绩一直不算拔尖，后来转班走后他才开始卯足了劲儿地去学习，虽然也算不上是多优秀，但比他以前要进步得多。
　　真正优秀的是他男朋友。

　　他没顾得上细看自己的分数，立马给陈冬青发了条微信——没打电话是怕他正忙着。
　　-怎么样怎么样？
　　-我刚刚查完了，586，我觉得还行。

　　陈冬青没有立即回复他，洛予的心脏怦怦直跳，情绪有些激动，不是紧张陈冬青会考不好，而是一想到接下来要见证自己男朋友有多厉害就兴奋得不行。

　　手机响了。
　　-刚查完。
　　-678分。

　　洛予瞪大眼睛，差点直接跳起来。
　　-！！！
　　-牛逼了啊。

　　他又激动地想发“这不得是状元啊”，字打到一半就删除了，觉得这话多少说得有点压力人，分数是很高了，但万一不是状元陈冬青又该觉得让他失望了。
　　但事实上陈冬青不管考成什么样洛予都不会失望的，他平时那么努力，结果什么的都不重要，骄傲还来不及呢。

　　-你太厉害了。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陈冬青回复他。
　　-你也很棒，一直都在进步。

　　洛予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陈冬青此刻笑着的表情，自己也就笑了。

　　*

　　一切都与想象中的发展无异，洛予被一所和陈冬青异地的大学录取了。
　　可不到分别那天，洛予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实感。

　　假期仿佛转瞬即逝，分别的那天他们约了同一个时间前往车站，洛予收拾好行李就要出发，曾雯想送他，但被洛予拒绝了。
　　曾雯也清楚地知道，洛予虽然表面与她维持关系的和谐，但心里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所以就也答应了他。

　　他们上了出租车后，洛予问道：“你买没买点好吃的啊好上车吃。”

　　陈冬青摇摇头：“没有，我在车上一般都不吃东西。”

　　“那不行啊。”洛予赶忙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桶泡面、一包薯片、两条牛肉干塞给他，“这些你拿着，万一饿了怎么办啊？”

　　陈冬青看着自己手里越来越多的吃的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吃的？”

　　“以防万一嘛。”洛予说，“这东西也不沉，就是有点占地方。”

　　陈冬青看还在那翻着包的洛予，感觉他此刻就像一个小孩子埋头翻找着自己的玩具，和小时候的他别无二致。
　　洛予还要给陈冬青拿东西吃，陈冬青赶忙阻止道：“不用拿了，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这些够我吃的了。”洛予抢过他的包往里赛，“其实我是特意多买点给你带的，就知道你肯定都不吃东西。”

　　陈冬青笑着看着他把那些小孩吃的零食折腾来折腾去的，夸他道：“这么细心啊。”

　　“那当然。”洛予笑着看向他。

　　他们到了车站之后，先是排队过安检，然后找到两个空位坐下了。
　　然而他们此刻虽在一起，但不久之后的两列火车就要将他们分道扬镳，洛予想到这，压抑了一早上的不舍情绪就快要满溢。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可离别让他不受控制的慌张和痛苦。

　　陈冬青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憋着一股情绪不敢释放，但他觉得他应该镇定一些，这样在洛予需要自己的时候才能成为他的依靠。

　　洛予挽着他的胳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裤子的布料，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陈冬青察觉出他不安的情绪，侧着头从下往上看着洛予的眼睛，声音温柔道：“不高兴了啊？”

　　洛予回过神来，和他对上视线，然后就笑了：“有点愣神了。”

　　陈冬青看他这模样都有点心疼：“心里难受了是不是？难受就跟我说，不用憋着。”

　　洛予呼出一口气，往他身边靠了靠，又用脑袋蹭了蹭他：“我问你个事儿啊。”

　　“什么事？”陈冬青问。

　　“如果，我就是说如果啊，”洛予语调很慢，“如果我们高中的时候没在一起，你之后还会一直喜欢我吗？”

　　“一直？”陈冬青想了想问，“一直是多久啊？”

　　“嗯……”洛予想着那个又回到他身边不断重复着的梦，试探着说，“到大学呢？”

　　陈冬青目光低垂下去，像是在思考，然后笑了一下说：“会吧，我觉得我可能会和你考一个大学。”

　　洛予不说话了，他说不出来话，更不知道说什么话，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来气。
　　也许他问这个问题，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

　　陈冬青也意识到洛予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便问道：“你怎么了吗？”

　　“为什么？”洛予看向他，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起早了的缘故还是要掉下眼泪来。

　　陈冬青有些慌了神：“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我考一个大学？”洛予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陈冬青说，“刚才不是说了么。”

　　“那大学之后呢？”洛予问，“要是……要是我要结婚了呢？”

　　陈冬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应该就放弃了吧。”

　　洛予看着陈冬青，喉咙发苦，想笑一笑缓解一下沉重又微妙的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围杂乱的人声和时不时响起的广播声都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是发生什么了吗？”陈冬青问，也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洛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没有，就是昨天晚上作了一个梦，忽然有点感慨。”

　　“梦？”陈冬青有些诧异，“什么梦？”

　　“就是梦到咱俩没在一起，”洛予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在嘈杂的环境里仿佛下一瞬就能被淹没，“然后你就一直一直一直默默喜欢我……”

　　“然后呢？”陈冬青问。

　　“然后？”洛予笑了一下，“然后我就要结婚了，还给你发了条信息问你来不来参加婚礼。”

　　陈冬青听到这也笑了：“那在你的梦里，你是真心想结婚的吗？”

　　“当然不是了。”洛予说，“那时候我都二十七八了，家里人就一直催我结婚，我就找了一个同样也是被迫结婚的女生订婚了。”

　　“所以我最后来参加婚礼了吗？”陈冬青问。

　　洛予盯着某处有些愣神，摇了摇头说：“我给你发完信息，你就回复说可以来参加，之后……可能当时是晚上吧，我就睡觉了，然后梦就结束了。”
　　每次都是，到这就结束了。

　　陈冬青摸了摸他的脸，放轻语气：“梦都是反的，别难受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呢吗。”

　　洛予侧过脸看着他，看得认真又仔细，仿佛要将他的眉眼都刻入脑海，就这样安静地过了片刻，他才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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