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仙尊大人

　　仙魔交界处的断魂崖终年笼罩在血色雾霭中，楚梦琪蹲在枯死的相思树上，黑色裙摆随风翻飞。她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诛心"二字——正是三日前从昆仑长老身上顺来的战利品。

　　"跟了这么久，不累么？"她突然开口，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声。

　　树下的阴影里走出个蓝衣青年，剑穗上缀着枚凤羽纹玉佩。楚梦琪眯起眼，这玉佩她认得，凤寒玦身边那个话痨剑仙的标配。

　　"萧逸尘？"她指尖一勾，铃铛化作利刃抵在来人喉间，"凤族走狗也敢来魔域撒野？"

　　萧逸尘不躲不闪，反而笑眯眯递上一坛酒："楚姑娘别紧张，我是来谈合作的。"

　　酒坛泥封上印着仙界禁地的徽记。楚梦琪鼻尖微动，嗤笑："偷了玉清池的千年醉，就为讨好我？"

　　"哪能啊。"萧逸尘拍开泥封，醇香顿时弥漫开来，"这是给玄姑娘准备的。不过嘛..."他眨眨眼，"若是楚姑娘肯帮忙，我再偷十坛都行。"

　　楚梦琪盯着他看了三息，突然飞身下树，夺过酒坛仰头就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浑不在意。

　　"痛快！"她抹了把嘴，"说吧，凤寒玦让你来当说客？"

　　"不不不。"萧逸尘连连摆手，"是我个人觉得，咱们可以联手搞点事情。"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卷地图，在枯树上铺开。楚梦琪瞥了一眼，瞳孔骤缩——这竟是归墟古阵的详细阵图，连慕容清远没画出的死门都标得一清二楚。

　　"你从哪弄来的？"

　　"柳梦琁的闺房。"萧逸尘得意洋洋，"趁她哭着找凤师兄告状时顺的。"

　　楚梦琪突然觉得这仙界剑修顺眼了几分。她屈指弹在地图某处："这里，葬神窟的怨煞就是从这个阵眼逃出来的。"

　　萧逸尘凑近细看，发梢扫过她手背："有意思...慕容前辈说古阵是封印，但这图上看更像座桥。"

　　"连接神魔战场的桥。"楚梦琪冷笑，"你们仙界那些老东西，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萧逸尘委屈巴巴，"我可是冒着被除名的风险来投诚的。"

　　崖下突然传来异动。两人同时噤声，只见一队黑袍人正沿着血河前行，每人腰间都挂着与楚梦琪手中相似的青铜铃。

　　"诛心殿的人..."她眯起眼，"他们去古阵做什么？"

　　萧逸尘脸色骤变："最前面那个，是昆仑失踪的玉衡子！"

　　果然，领头老者虽然戴着兜帽，但袖口露出的昆仑镜碎片做不得假。楚梦琪与萧逸尘对视一眼，默契地隐去身形跟了上去。

　　血河尽头是座半坍塌的祭坛，十二根石柱上缠满锁链。玉衡子割破手腕，将血滴在中央凹槽，地面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恭迎尊主。"黑袍人齐刷刷跪倒。

　　缝隙中渗出粘稠黑雾，渐渐凝成模糊人形。楚梦琪攥紧铃铛——这气息与魔宫那晚的怨煞如出一辙！

　　"钥匙...找到了吗..."黑雾发出沙哑的声音。

　　玉衡子恭敬捧出个玉盒："归墟之眼已开，只差神魔之血..."

　　萧逸尘突然拽了拽楚梦琪袖子，传音入密："他们说的钥匙，该不会是..."

　　"玄芷音。"她冷笑，"准确说，是她觉醒的神血。"

　　黑雾突然转向他们藏身之处："谁？！"

　　楚梦琪反应极快，铃铛脱手而出，在空中炸开成百上千道音刃！趁着混乱，她揪住萧逸尘后领腾空而起："跑！"

　　身后传来玉衡子歇斯底里的吼声："拦住他们！"

　　数十道黑影从地底钻出，竟全是本该葬在昆仑墓地的仙门前辈！萧逸尘脸色发青："这些都是...活尸？"

　　"闭嘴！"楚梦琪甩出三枚骨钉，将最近的三具活尸钉在岩壁上，"开阵！"

　　萧逸尘咬牙捏碎腰间玉佩。凤鸣声中，一道冰蓝结界暂时阻隔了追兵。两人趁机冲进祭坛后的甬道，七拐八绕后竟来到一处水晶洞窟。

　　"这是..."楚梦琪抚摸着洞壁上的古老壁画，"归墟古阵的阵心？"

　　壁画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上古时期，有神族为求永生，将战死的仙魔炼成怨煞，布下古阵吸收天地灵气。而慕容清远，竟是当年唯一下凡阻止此事的巡天使！

　　"难怪老头总说'平衡'..."楚梦琪喃喃道。

　　萧逸尘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楚梦琪回头，发现他小腿不知何时缠上一缕黑气，正顺着经脉往上爬。

　　"蠢货！"她一把撕开他裤腿，掌心魔焰按在伤口上，"被怨煞咬了不说？"

　　萧逸尘疼得龇牙咧嘴还嘴硬："我这不是...怕耽误正事嘛..."

　　黑气消散后，露出个诡异的齿痕。楚梦琪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怨煞，是噬心蛊母体！"

　　仿佛印证她的话，洞窟突然剧烈震动，水晶纷纷碎裂。壁画上的神像眼睛流出鲜血，整个空间开始扭曲。

　　"完蛋..."萧逸尘试图撑起结界，却吐出口黑血，"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楚梦琪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画出道复杂符咒："以魔尊义女之名，开！"

　　血符印在洞顶的瞬间，一道暗门轰然开启。她拖着萧逸尘滚进去，身后甬道轰然坍塌。

　　暗室中央悬浮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竟是玄芷音与凤寒玦——他们正在葬神窟苦战，金蓝交织的光刃与黑雾厮杀。

　　"观天镜？"萧逸尘惊讶，"这东西不是早毁了吗？"

　　楚梦琪没答话，她注意到镜缘刻着行小字：【以血为媒，可渡神魂】

　　"有办法了。"她突然笑了，"萧逸尘，敢不敢玩把大的？"

　　半刻钟后，当玉衡子带着活尸破门而入时，只见观天镜前空空如也，唯有镜面泛着奇异波纹。镜中世界的边缘，却多了两道模糊身影。

　　"楚姑娘..."萧逸尘的声音在颤抖，"你确定这能帮到他们？"

　　"废话。"楚梦琪拽着他躲过一道空间裂缝，"跟紧我，别被时空乱流卷走。"

　　他们循着打斗声前进，沿途景象光怪陆离：有时是万年前的战场，有时是百年后的仙界，甚至有几次险些撞上正在探查古阵的慕容清远。

　　"看！"萧逸尘突然指向某处。

　　前方出现座水晶桥，桥那头玄芷音的光刃正逐渐黯淡。更可怕的是，桥下深渊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试图将她和凤寒玦拖入黑暗。

　　"那是...时空夹缝里的怨灵？"楚梦琪倒吸凉气，"必须切断桥！"

　　两人冲向水晶桥，却在半路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拦住。玉衡子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昆仑镜碎片对准他们："擅闯时空禁地者，死！"

　　千钧一发之际，楚梦琪将萧逸尘推向桥的方向："去救人！"自己则转身迎上玉衡子，魔焰化作长鞭横扫："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

　　萧逸尘踉跄着冲到桥中央，发现水晶正在变黑——怨煞在腐蚀整座时空桥梁！他毫不犹豫割破手掌，将凤族血按在桥面："以凤族萧逸尘之名，启！"

　　凤鸣声响彻虚空，冰蓝灵力顺着血脉注入桥梁。桥那头的凤寒玦似有所感，猛地抬头："萧逸尘？"

　　玄芷音的光刃因这股外力骤然亮起："那二傻子怎么..."

　　"别分心！"萧逸尘大喊，"桥要塌了！"

　　确实，即便有凤血加持，水晶桥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楚梦琪那边情况更糟，她右肩被昆仑镜光洞穿，嘴角溢出血丝。

　　"楚姑娘！"萧逸尘急得想去帮忙，却被突然出现的时空裂缝阻隔。

　　"管好你自己！"楚梦琪甩出最后三枚骨钉，将玉衡子暂时逼退，"我答应过玄芷音...要送份大礼..."

　　她突然扯下颈间吊坠捏碎——那是魔尊给她的保命符！滔天魔焰中，观天镜轰然炸裂，强烈的冲击波将玉衡子掀飞。

　　时空开始崩塌。

　　萧逸尘只来得及将全部灵力注入桥梁，就被抛入虚空乱流。最后的画面，是玄芷音的光刃彻底斩断黑雾，以及楚梦琪坠向深渊时扬起的嘴角。

　　再睁眼时，他躺在断魂崖底，身旁是昏迷的楚梦琪。她手中紧攥着半块昆仑镜碎片，镜面上赫然多出一道金红交织的细线——那是玄芷音与凤寒玦的同命契印记。

　　"成功了..."萧逸尘瘫倒在地，望着血色天空大笑，"我们真的...成功了..."

　　九霄云殿的玉阶上沾了血。

　　凤寒玦踏过第三十七级台阶时，一片染血的凤羽正巧飘落在他靴前。他弯腰拾起，指腹抚过羽毛根部断裂的痕迹——这是凤族子弟濒死时才会释放的求救信号。

　　"第三批了。"

　　萧逸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来嬉皮笑脸的剑仙此刻面色铁青，腰间玉佩碎了一半："玉衡子那帮人疯了，连自己徒孙都不放过。"

　　凤寒玦将凤羽收入袖中，抬眼望向殿门。往日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如今蒙着一层灰雾，隐约可见黑气在梁柱间游走。殿内争吵声不断，偶尔爆出几道灵力碰撞的炸响。

　　"柳梦琁到哪了？"

　　"带着蓬莱的人堵在后殿。"萧逸尘压低声音，"她说只要你点头，立刻就能..."

　　"凤师兄！"

　　娇喝声打断了他的话。柳梦琁一袭杏黄留仙裙，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看起来与这肃杀氛围格格不入。她身后跟着十二名蓬莱长老，每人手中都托着一盏青玉莲灯。

　　"诸位长老已达成共识。"她盈盈下拜，露出截雪白后颈，"只要师兄应下婚约，蓬莱三千仙舟即刻入天河平乱。"

　　凤寒玦目光扫过那些莲灯。灯芯燃着诡异的幽绿色火焰，分明是蓬莱禁术"摄魂灯"——可摄修士元神为己用。

　　"条件。"他淡淡道。

　　柳梦琁掩唇轻笑："师兄何必明知故问？"她指尖凝出一幅水幕，画面里玄芷音正被三道锁神链困在魔宫祭坛，"魔界内乱未平，那魔女自身难保..."

　　冰魄剑突然出鞘三寸，凛冽剑气削断她一缕鬓发。柳梦琁脸色煞白，剩下的话卡在喉间。

　　"换个条件。"凤寒玦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蓬莱大长老上前一步："凤仙尊，魔蛊之祸已蔓延至三重天。若无摄魂灯镇压..."

　　"没有摄魂灯。"

　　清冷女声自云端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楚梦琪踏着柄骨剑飘然而下，黑衣猎猎，手中提着个不断渗血的布袋。

　　"因为——"她将布袋扔在柳梦琁脚边，一颗布满黑纹的头颅滚了出来，"你们派去盗灯的人，被我宰了。"

　　蓬莱众人哗然。柳梦琁踉跄后退："你...你怎么敢杀我蓬莱..."

　　"闭嘴吧。"楚梦琪甩了甩剑上血珠，"玉衡子拿噬心蛊控制你们家长老时，怎么不见你放半个屁？"

　　凤寒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萧逸尘趁机凑过来："凤师兄，楚姑娘查到重要线索..."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传出巨响。只见十八根盘龙柱同时崩裂，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被笼罩的仙人瞬间双目赤红，竟开始无差别攻击同伴。

　　"糟了，怨煞爆发！"萧逸尘拔剑格开一道袭向凤寒玦的黑芒，"师兄快做决断！"

　　局势瞬息万变。凤寒玦看着节节败退的仙将，又瞥了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柳梦琁，突然并指划破掌心。

　　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一道繁复符咒。

　　"以凤族血脉为引，启周天星辰大阵。"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每个角落，"三息之内，未撤离者——"

　　"格杀勿论。"

　　最后四字如惊雷炸响。柳梦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疯了？这阵法会抽干你..."

　　"二。"凤寒玦已经开始倒数。

　　蓬莱长老们架起柳梦琁就跑。楚梦琪啧了一声，拎起重伤的萧逸尘跃上骨剑。转眼间，殿前广场只剩凤寒玦一人独立。

　　黑气如潮水般涌来，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被血符灼烧殆尽。天际星辰骤亮，三百六十道星光汇聚成牢，将整座云殿笼罩其中。

　　"周天星斗..."被困的玉衡子发出非人嚎叫，"凤寒玦！你竟敢动用禁术！"

　　凤寒玦没有回答。他单手结印，星光化作亿万利刃倾泻而下！每一道都精准避开未被感染的仙人，将黑气连根斩断。

　　云殿在星光中分崩离析。当最后一缕黑气被净化时，凤寒玦终于单膝跪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兄！"萧逸尘从远处奔来，却被结界所阻，"快停下！阵法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凤寒玦恍若未闻。他望向魔界方向，那里正腾起一道金红光柱——是玄芷音的神力。同命契传来阵阵灼热，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值得么？"

　　柳梦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凤寒玦侧目，发现她不知何时突破了结界，就站在三步之外。

　　"为了个魔女，连仙尊之位都不要了？"她眼中含泪，手里却握着柄淬毒的匕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凤寒玦缓缓起身。星光在他周身流转，映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恍若神祇。

　　"你见过黎明前的萤火么？"他突然问。

　　柳梦琁一愣："什么？"

　　"她就像那样。"凤寒玦望向魔界光柱，冷峻眉眼罕见地柔和下来，"明知微弱，仍要照亮黑夜。"

　　柳梦琁的匕首当啷落地。她颓然后退两步，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得很！"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捏碎胸前玉佩，"那你就陪她一起下地狱吧！"

　　玉佩碎片化作九道黑芒，直刺凤寒玦心口！

　　电光火石间，一道金红身影从天而降。玄芷音的长鞭卷住其中八道黑芒，剩下一道却已没入凤寒玦肩头。

　　"柳梦琁！"玄芷音金瞳燃火，周身神威压得地面寸寸龟裂，"你找死——"

　　"芷音。"凤寒玦按住她手腕，"看。"

　　只见柳梦琁突然痛苦蜷缩，七窍中钻出缕缕黑气——那玉佩里藏的竟是噬心蛊母虫！她凄厉哀嚎着抓向玄芷音："救...救我..."

　　玄芷音下意识后退半步。凤寒玦却突然抬手，一道冰蓝灵力打入柳梦琁眉心。

　　"你...？"玄芷音愕然。

　　"她只是棋子。"凤寒玦抹去唇角血迹，"母虫已死，幕后之人该坐不住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仙界突然剧烈震动！天河倒灌，云海沸腾，无数怨灵从裂缝中爬出。最可怕的是，所有被净化的仙人又开始魔化——这次连周天星辰大阵都压制不住。

　　"怎么回事？"玄芷音挥鞭扫开扑来的怨灵，"你不是净化了吗？"

　　凤寒玦面色凝重："母蛊不止一个。"

　　楚梦琪突然御剑而至，手中观天镜碎片映出恐怖画面：归墟古阵正在崩塌，阵眼处站着个与慕容清远一模一样的身影，却在不断吸收怨煞之力！

　　"是心魔！"萧逸尘惊呼，"慕容前辈的心魔借阵复活了！"

　　玄芷音与凤寒玦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古阵中的预言——【钥匙归墟】。

　　"走。"凤寒玦握住她的手，冰魄剑凌空而起。

　　"等等！"柳梦琁挣扎着爬过来，脸上黑纹褪去大半，"带上我...我知道...阵眼弱点..."

　　玄芷音眯眼打量她片刻，突然甩出鞭子卷住她腰身："敢耍花样，我就把你扔进血河喂鳄鱼。"

　　四人御剑冲向归墟时，谁都没注意到柳梦琁袖中滑落的一枚玉简。玉简上刻着古老文字：

　　【神魔之血，可铸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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