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林隔川

　　婚礼当天，栾思申把林知还送到张佳楼下。
　　“晚上我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早点回家。”他看她解安全带提醒道。
　　“知道了，大忙人。”
　　林知还下了车，她穿了条短裙，上身是件黑衬衣，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脚底生风，身影很快消失在楼角。

　　叶子谦平日瞧着不着调，实际上对待工作非常严苛，设计以外的所有环节，全部亲力亲为。
　　能够稳定出货的合作方也基本敲定了。
　　栾思申的车子停在叶子谦家门口，早晨八点，叶子谦刚晨跑完坐在早餐铺子门口吃早饭。
　　看到栾思申过来了，边喝酸奶边说，“今晚不用你喝。”

　　林知还上楼时，客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张佳父母、还有俩摄影师穿着黑体恤扛着摄像机。
　　张佳还在化妆，脑袋不动，只张了张嘴，“客厅有咖啡和早餐。”
　　她没什么胃口，开始找伴娘服准备换。
　　卧室也有个摄影师正在抓拍。
　　换完衣服林知还百无聊赖坐在张佳卧室的沙发上玩手机。
　　刚刚抓拍的小摄影师，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跟她闲聊，吹嘘自己的发家史，说了两个小网红的名字，说自己都拍过，然后给她看自己的微博账号。
　　二十多万粉丝，算是小有名气。
　　林知还扫了他一眼，视线停在他那一头小卷上，“厉害啊，你才多大？”
　　小摄影师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二十四。”
　　“这么年轻？”
　　“你多大？”
　　“三十。”林知还张口就来，张佳坐在梳妆台前听到他俩的对话，笑出声。
　　化妆师啧一声，手一抖，腮红扫歪了。
　　那小摄影师像是信了，“我是觉得你应该比我大个两三岁，但没想到居然大六岁。”
　　随即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年轻，像同龄人。”
　　林知还吸了口气，心说这小孩直觉还挺准。

　　门铃这时候响起来，张佳对林知还说，“我大学同学，帮我开下门。”
　　林知还也不跟摄影师闹了，从卧室出去，张佳的妈妈已经先一步把门打开了。
　　她以为会是女性朋友，所以在看见门外流里流气的帅哥的时候微微有些愣神。
　　她穿着高跟鞋，帅哥仍比她高一头，身上穿了件像是破抹布或者说碎拖把拼成的衣服，通体浅灰色，看剪裁价格不菲，配上一张帅脸，像是刚从秀场下了T台就赶来的模特。
　　“是，张佳的家吗？”对方问。
　　“是。”张佳妈妈侧过身子，邀请对方进来“是佳佳同学吧？”
　　张佳扯着嗓子在卧室喊“香香，快来。”
　　帅哥嘴角抽了抽，提着贺礼抬腿往卧室边走边问，“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哟，一年不见端起包袱了？给你俩介绍一下。”
　　张佳指了指被他挡的严严实实的林知还，“这就是林知还，我常跟你说，你知道。”
　　“他叫沉香，这我倒没怎么跟你提过，你可以叫他香香。”
　　可能意识到林知还有些慢热，沉香便主动跟她说话，“叫我香香就好。”
　　“是那种香料沉香吗？”林知还问。
　　“对。”沉香抬起胳膊，手腕带了一串佛珠，“你闻闻。”
　　林知还凑过去轻轻闻了闻，然后笑了笑抬眸望着他，“挺好闻的。”
　　“那送你。”说着就要摘下来。
　　“不不不。”林知还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沉香不由分说就把手串摘下来套进林知还手腕，林知还手臂细的跟杆似得，手串垂坠在腕间，看起来随时会掉落。
　　张佳听见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手串是批发的吗？见个美女就往外送。”
　　沉香脸色顿了顿，对林知还说，“造我谣呢，别理她，嫉妒。”
　　林知还被俩人逗乐了，要摘下来还给他。
　　沉香一把摁住她的手，态度坚定，语气诚恳，“说送你就送你。”

　　婚礼是郁金香主题，鲜花是头一天空运来的，这场婚礼齐跃比张佳要上心，里里外外的细节齐跃亲自操刀。
　　婚庆公司都被磨没了脾气。
　　上午九点，客人都还没有来，林知还坐在观礼席安静的看着张佳和齐跃在摄影师的指导下，站在花束拱门前摆出各种不同的拍照姿势。

　　沉香敏锐感知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开始给她讲大学时候的趣事。

　　张佳读研的时候，他刚大二。
　　沉香长相帅气，衣品又好，在学校很招女孩喜欢。
　　跟张佳认识是在校外的大排档，张佳那时候跟异地的男友分手，趴在桌子上喝的烂醉如泥，两个舍友身型比较瘦，扶不住她，三个人歪歪扭扭往门外走，路过门口的时候，沉香跟一个女孩一起坐在那正吃宵夜，张佳哇的一声吐了他一裤腿。
　　沉香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裤腿，以及一手扶着他的膝盖一手扶桌子的女人恼怒了，“我这裤子可是新买的。”
　　张佳晃晃悠悠抬起头，“帅哥，加个微信，裤子我陪。”
　　林知还听到这问，“后来她赔了吗？”
　　张佳这个男友她知道，是本科同学，谈了两年多，毕业男生保研去了千里之外的领一个省份，张佳留在了本校，因为异地而分手。
　　沉香说到这也有些生气了，咬着牙愤愤道，“没有。”

　　不止裤子没陪，那晚约会的那个女孩回去也把他联系方式删了，说他当着她的面加其他女生微信，不够尊重她。
　　沉香让张佳陪裤子陪女友。
　　张佳把他约出来，乐呵呵给他看林知还照片，“这美女介绍给你行不行？”
　　沉香眼睛亮了吵着要联系方式。
　　张佳收起手机笑的跟个奸商似得，“排队吧。”

　　后边的故事，他当然没跟她讲。
　　只讲到张佳不给他赔裤子，俩人不打不相识，慢慢就成为朋友了。
　　“这么说，你比我要小三岁？”
　　“四岁。”沉香笑眯眯回答她，“知还姐姐，我上学要早一年。”

　　仪式拖拖拉拉到十一点才开始。
　　林知还跟沉香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红毯两边一边一个，像两个门神。
　　仪式很简单，宣誓、交换戒指。
　　如同尘世间任何一场婚礼一样。
　　“新郎齐跃，你是否愿意娶张佳作为你的妻子，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远？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远？”
　　齐跃望着张佳嗓音有些哽咽“我愿意。”
　　“新娘张佳，你是否愿意嫁给齐跃，作为你的丈夫，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远？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将永远爱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我愿意。”相较齐跃，张佳语气要轻快许多。
　　礼仪小姐端上来戒指，两个人缓缓戴进彼此的无名指。
　　舞台两边洒下一阵白色花瓣雨，落在新人的身上，林知还看到一枚花瓣落在张佳肩头，齐跃伸手温柔替她拂去。
　　她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龄比她们小几岁的男孩能让张佳决意步入婚姻。
　　仪式到了抢捧花的环节，张佳背对观礼席，手臂转了几圈做出抛花的姿势，然后突然转过身，手臂一圈转过来刚好停在林知还的面前。
　　大学的时候，两个人看破产姐妹，有一集Max当新娘，穿着婚纱就像这样把捧花给了站在一旁的Caroline。张佳截了图发给她，说“以后咱俩也这样，谁先结婚就把捧花给另一个。”
　　她已经忘了自己怎样回复的她。
　　此时此刻，捧花握在自己的手中。
　　张佳兑现了曾经的戏言。
　　林知还拿着花，走上仪式台，嘴一撇眼眶已经红了，司仪在一旁说了一堆繁冗的词汇，歌颂两个人的友谊。
　　俩人在台上拥抱，林知还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大颗滴落，耳畔是张佳的咬牙切齿，“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妈的老娘的新娘妆。”
　　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适时递上纸巾。
　　张佳下台补妆。
　　沉香站在林知还身旁，手里拿着一包纸边叹气边给林知还递。
　　大部分人已经去了喜宴厅，林知还仍旧坐在台下，手里捧着花，哭的抽抽搭搭。
　　他最搞不定女孩哭，一点办法都没有，张佳走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照顾好林知还。
　　五六分钟后，林知还调整好了情绪，眼眶鼻头红红，望着沉香的眼睛仍旧泪汪汪。
　　“我好了。”她瓮声瓮气地说。
　　沉香呆住，片刻后才回神，“啊，好了，好了那我们去吃席。”
　　说着又轻叹一口气，惋惜道，“可惜，忘了批发塑料袋。”
　　林知还低下头咧嘴笑出声。
　　沉香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哇，终于笑了啊。”

　　林知还吃的很少，跟沉香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看张佳挽着齐跃的胳膊一桌桌敬酒。
　　齐跃看起来被灌了不少，走路多少有些不稳。
　　下午几个相熟的朋友在新房打麻将。
　　齐跃吐完睡了一下午。
　　麻将桌上四个人，林知还、张佳、沉香、和张佳一个大学舍友叫陈媛。
　　张佳手气很好，一下午，沉香又输了一份礼金进去。
　　张佳晃晃手机对林知还说，“今晚消遣的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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