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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羽
山洞中的第七天,云谏开始画画。
从洞壁到地面,从石块到药罐,凡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被他用那块玉铃碎片刻满了歪歪扭扭的铃铛图案。晏昭试过给他笔和纸,但他固执地只用那块碎片,直到指尖磨出血也不停手。
"铃...找不到了..."每当晏昭试图阻止,云谏就会重复这句话,赤金色的眼眸中盛满孩童般的困惑。
白辰说这是神识受损的表现——云谏的记忆碎成了千万片,只留下最执着的几块。而玉铃,显然是他无法释怀的执念之一。
"今天怎么样?"晏昭蹲在池边,帮云谏清洗又磨破的手指。
白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情劫道的种子在他体内生长,但速度太慢了。"
确实,云谏新生的赤金发丝已经长到肩头,但眼神依然空洞。偶尔会叫出晏昭的名字,但下一秒又陷入迷茫,继续他的"寻铃"大业。
"有什么办法能加速吗?"
"强烈的情绪刺激。"白辰叹气,"喜悦、愤怒、悲伤...任何能触动灵魂的情绪都行。"
晏昭苦笑。现在的云谏就像张白纸,哪来的情绪?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的赤金发丝,发现那道金色的雷劫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玄天上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她低声说,"必须在他发现我们之前……"
话音未落,整个山洞突然剧烈震动!石块从洞顶砸落,赤金池水掀起波浪。阿蘅惊慌地跑进来,怀里抱着几株刚采的药草。
"不好了!天上、天上有只眼睛!"
晏昭心头一紧,抄起红尘剑就往外冲。洞外,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阴云密布,云层中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正缓缓睁开——和雷劫最后出现的一模一样!
"玄天上帝..."她握剑的手渗出冷汗。
眼睛转动了一下,锁定了山洞位置。紧接着,一个恢弘的声音响彻天地:
"找到你们了。"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炸响。晏昭头痛欲裂,眉心处的金色痕迹灼烧般疼痛。身后的山洞里传来云谏的闷哼——他肯定也感受到了。
"白辰!"晏昭回头大喊,"带云谏从密道走!"
白辰拽着云谏冲出山洞,阿蘅紧随其后。云谏赤金长发散乱,手中还紧握着那块玉铃碎片,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清明:"阿...昭..."
"你们先走!"晏羽横剑挡在三人前面,"我断后!"
玄天上帝的眼睛眨了眨,一道金光射下,直奔云谏而去!晏昭挥剑格挡,红尘剑与金光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气浪将她掀飞数丈,重重摔在岩壁上。
"跑!"她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爬起来。
白辰拉着云谏向山后小路逃去。云谏却反常地挣扎起来,赤金眼眸死死盯着晏昭:"不...能...丢下..."
"听话!"晏昭急得眼眶发热,"我马上追上你们!"
又一道金光劈下,这次瞄准的是白辰。晏昭来不及救援,眼看金光就要击中目标,一道赤红身影突然从侧面扑来,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阿蘅!"白辰惊呼。
少年胸口被洞穿一个大洞,鲜血喷涌而出。他跪倒在地,却还死死抱住白辰的腿:"快...走..."
玄天上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蝼蚁。"
第三道金光落下,阿蘅的身体瞬间化为灰烬!晏昭目眦欲裂,红尘剑燃起赤红烈焰,一道剑气直冲天空中的巨眼。
"住手!"
剑气击中眼球,却如同泥牛入海。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反而降下更多金光,如雨般笼罩整座山峰。岩石融化,树木燃烧,大地开始塌陷。
"不行...太强了..."白辰面如死灰。
云谏突然挣脱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向晏昭走去。他的赤金长发在狂风中飞舞,眼中清明越来越多:"阿昭...危险..."
晏昭心头一热,但随即更加焦急:"别过来!"
已经晚了。玄天上帝显然注意到了云谏的变化,一道特别粗壮的金光直取他心口!晏昭拼尽全力冲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云谏胸前的玉佩突然亮起——是晏昭之前给他的那块!玉佩爆发出刺目赤芒,形成一个光罩,勉强挡住了金光。但玉佩本身也出现了裂纹,眼看就要破碎。
"血誓..."云谏喃喃自语,仿佛想起了什么。
晏昭趁机冲到云谏身边,拽着他往白辰那边汇合。玄天上帝似乎被激怒了,天空中又睁开两只眼睛,三只巨眼形成一个三角形,中心开始凝聚一团漆黑如墨的能量。
"他要动真格的了!"白辰脸色惨白,"我们挡不住这一击!"
晏昭环顾四周——前有绝路,后有追兵。云谏状态不稳,白辰战力有限,而她自己...经过雷劫和连日奔波,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三成。
除非...
她摸向背后的凤凰纹身。雷劫最后时刻,正是这纹身中爆发的力量击退了玄天上帝的探查。清微真人曾暗示她身负凤凰血脉,或许...
"带云谏走。"她突然冷静下来,"我来拖住他。"
白辰刚要反对,晏昭已经扯下外袍,露出背后的凤凰纹身。纹身在玄天上帝的威压下泛着赤金光晕,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你要做什么?"白辰惊恐地问。
"赌一把。"晏昭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灵力注入纹身。
起初什么都没发生。天空中的黑色能量球已经成型,随时可能落下。白辰绝望地闭上眼睛,云谏则茫然地看着晏昭,手中玉铃碎片捏得死紧。
"不够..."晏昭咬牙,突然划破手腕,将鲜血抹在纹身上,"以血为引!"
鲜血接触纹身的瞬间,异变陡生!纹身如同活了过来,赤金光芒大盛。晏昭感觉背部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破体而出。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对赤金羽翼从她背后缓缓展开!
"凤凰羽衣..."白辰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的护体神物!"
羽翼完全展开后,一件由羽毛织就的华美羽衣自动覆盖了晏昭的身体。她赤足离地,悬浮在空中,每一根发丝都化作了赤金色,眼眸中浮现出凤凰图腾。
天空中的玄天上帝似乎也震惊了,黑色能量球的凝聚速度明显放缓。
"还不够..."晏昭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还需要更多..."
她看向自己的羽翼,突然明白了该怎么做。凤凰涅槃,向死而生——唯有焚尽旧羽,方能获得新生。
"以羽为薪,以血为焰..."晏昭轻声念道,双手结印,"焚!"
赤金羽翼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焰顺着羽衣蔓延,很快将她整个人包裹。这火焰不烧皮肉,专焚灵力,晏昭感觉体内的每一滴灵力都在沸腾、蒸发、然后重组为更精纯的能量。
"不!"云谏突然大喊,声音嘶哑却清晰,"停下!"
他踉跄着冲向火中的晏昭,却被火焰逼退。双手触碰火焰的瞬间,皮肤立刻焦黑一片,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一次次尝试突破火墙。
"云谏!"晏昭在火中呼喊,"别过来!"
透过摇曳的火焰,她与云谏四目相对。就在这一刻,血誓连接突然异常清晰,她看到了云谏识海中的记忆片段——
三百年前,同样的悬崖边,她也是这样站在火焰中,对云谏说"好好活着"。那时的云谏眼中,有着与现在一模一样的绝望...
"这次换我了。"晏昭轻声说,火焰中的笑容温柔而决绝。
羽衣焚尽的那一刻,一道赤金光柱从晏昭体内爆发,直冲云霄!光柱与玄天上帝的黑色能量球相撞,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冲击波横扫方圆百里,山峰崩塌,云层溃散。
当烟尘散去时,天空中的三只巨眼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湛蓝。晏昭从空中缓缓落下,新生的羽衣比之前更加华丽,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神光。她的境界暂时突破到了金仙层次,举手投足间威压惊人。
"成功...了?"白辰颤声问。
晏昭点头,刚要说话,突然一阵眩晕。新生力量开始反噬,她跪倒在地,羽衣迅速消退,最终只留下背后的纹身。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开始长出细小的羽毛!
"这是..."
"凤凰化的征兆。"白辰面色凝重,"强行觉醒血脉的代价。"
晏昭试着拔下一根羽毛,顿时疼得倒吸冷气——那羽毛竟是直接从皮肉里长出来的,与她的神经相连。
"有办法解决吗?"
白辰刚要回答,云谏突然冲到晏昭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的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赤金眼眸中满是焦急:"不...能...继续..."
"你恢复了?"晏昭又惊又喜。
云谏摇头,显然还是不太清醒,但对晏昭的担忧压过了混沌:"危险...会...失去..."
他笨拙地比划着,最后指向晏昭的心脏,又指了指自己的:"变成...不是...你..."
晏昭心头一震。云谏是在警告她,继续使用凤凰之力会逐渐失去人性吗?
"我明白了。"她轻声承诺,"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再用。"
云谏似乎松了口气,眼中的清明又开始消散。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的玉铃碎片上:"铃...碎了..."
白辰看着这一幕,叹息道:"情绪刺激确实有效,但太短暂了。"
晏昭却看到了希望。云谏能在危急时刻短暂恢复,说明他的神识并非完全破碎,只是需要一把"钥匙"来重组。而这把钥匙,或许就藏在那些碎片般的记忆里。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站起身,强忍着手臂的刺痛,"玄天上帝不会善罢甘休。"
白辰点头:"往东三百里有座废弃古城,是上古情劫道修士的聚集地,应该安全。"
晏昭正要答应,眉心处的金色痕迹突然剧痛!她抱头跪地,眼前闪过一幅画面——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正在云层中穿梭,朝这个方向飞来!
"来不及了!"她咬牙站起,"他马上就到!"
白辰脸色煞白:"带着云谏走,我断后!"
"不行!"晏昭断然拒绝,"一起走!"
她一手拉起云谏,一手拽住白辰,新生凤凰之力灌注双腿,三人如离弦之箭般向东奔去。身后,天空再次阴沉,玄天上帝的威压如影随形。
奔跑中,晏昭手臂上的羽毛越来越多,刺痛感也越来越强。但她顾不上这些,因为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云谏新生的赤金发丝正在褪色,重新变回枯白!
"怎么会这样?"
"情劫道需要灵力维持。"白辰气喘吁吁地解释,"他仙骨尽失,无法自行产生灵力,之前是靠圣泉..."
晏昭心头一紧。没有灵力,云谏不仅无法恢复,连新生情劫道都可能枯萎!她必须想办法为他补充灵力,但现在逃命要紧。
三人一路狂奔,终于在日落时分看到古城轮廓。那是一座完全由赤红岩石筑成的城市,城墙高耸,城门上方刻着巨大的情劫道图腾。
"到了!"白辰喜出望外。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城门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劈在三人面前!地面炸开深坑,烟尘散去后,一个金袍人悬浮在空中——不是玄天上帝的真身,但显然是高级化身。
"叛徒。"金袍人冷声道,"接受天罚吧。"
他抬手间,无数金光如雨落下。晏昭撑起最后的凤凰之力形成护罩,却摇摇欲坠。眼看护罩就要破碎,城门上的情劫道图腾突然亮起,一道赤红光幕升起,挡住了所有金光!
"快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城内传出。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城门。身后,金袍人愤怒地攻击光幕,却无法突破。城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将天罚隔绝在外。
晏昭瘫坐在地,手臂上的羽毛已经蔓延到手背。她看向身旁的云谏,他的赤金发丝又褪色了大半,眼神也重新变得空洞。
"值得吗?"白辰轻声问。
晏昭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云谏的手。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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