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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露
江浪乍起,水花迸溅。
众人只见两个落水者在水里挣扎沉浮,顷刻间乱作一片。
虞青梨周身被冰冷的水包围,不慎呛水数口。
她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游到原笳霖身前,一把拉拽住女子,带着她往岸边靠近。
得亏她学过游泳,遇到这种情况不至于束手无措,既自救,又能救人。
不消片刻,两人顺利靠岸。
虞青梨观原笳霖咳呛不止,又望向远处急奔而来的傅涧棠等人,她拍了拍女子,宽慰道:“原小姐,你在这里等上一会儿,他们很快就来了。”
原笳霖见她要走,满心疑窦,情急之下扯了她的衣摆,欲要问询。谁料刚发出一个字,便又呛咳再发。
虞青梨瞬间领会她的意思,轻声解释:“我这裙子太透了,一旦浸湿容易走光,不方便显露在外人面前……总之,你不用担心。”
说完,她也没顾及对方反应,转身遁入水中,隐了身形。
原笳霖泪光潸然,凝眺女子匿迹之处,眉目愈发深晦不明,隐有笑意浮于唇际。
此时太师府。
府中门仆遥遥便见一白裙女子散发乱鬓,脚步虚浮,若不细看,当真以为是哪来的孤魂野鬼。
当他们定睛细辨,方知原来是不久前入府的阿梨。
虞青梨神志昏沉,刚才所见一幕在脑海中辗转不休。
她泅水上岸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寻了不远处僻暗无人的角落,窥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傅涧棠与裴云徵等人赶到原小姐身边,将她救了上去,递披风予她遮掩身子,再温言细询,解其惊惧之意。
好像他们都忘却了她的存在。
不知何时,泪已濡湿满面。
虞青梨擦去残泪,转身离去,不欲再看。
直到被人唤住,她如梦初醒,自己已回到府内。
她有气无力朝门仆道:“若是公子问及我的踪迹,便说我早已回到房里歇息。”
“好。”
见对方应下,她回房更衣沐浴,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清晨转醒。
虞青梨费力掀开沉重眼帘,撑榻起身,稍微晃了一下脑袋,便觉头疼欲裂。
这种症状,不出意外是感染了风寒。
她叹息一声,认命地洗漱更衣,顶风冒寒出府寻医问诊。
太师府并无常驻郎中,若是平日裴云徵有个身体不适,都是请宫里太医前来问脉诊病。
倘若府里有个郎中,她也不至于大清早外出求医。
万幸城中有医馆开门早,她求诊得方后,提着药包返程。
路本不长,归程时却觉双足沉得如同灌铅,举步维艰。
虞青梨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浑身力气尽散,一阵天旋地转,她便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即玉今日休沐,她难得早起逛街市购朝食。
人来人往间,忽见一道熟悉女子身影近前,瞠目细看,可不就是阿梨嘛?
她状态好像不对劲,好似随时会晕过去。
果不其然,没走出几步,女子身子一软,眼看直直要栽倒在地。
即玉心头一震,她疾步上前,稳稳将人扶住。
踌躇间不知该送往何方,她一时犯难,终是咬牙决断,带回公子跟前。
不多时,她抵达侯府,恰好在府门撞见下了早朝归来的傅涧棠。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以及她背上脸色酡红,不省人事的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傅涧棠眉头轻拧,快步近前,探手便抚上女子的额间。
“公子……”即玉抿唇,思忖该如何解释,末了低声开口,“我在街上遇到阿梨,她晕了过去,我不知要送她到何处,索性就带了回来。”
傅涧棠听罢,并无多言,只颔首示意即玉将女子放下,亲自上前将她揽抱入怀。
“去唤郎中过来。”他语调平缓,听不出丝毫心绪。
见他并不计较,即玉暗自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是。”
……
傅涧棠搁下空药碗,屈指拭去昏睡女子唇侧药渍。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墨眸沉静无波。唯有唇间残留的苦涩,时时提点着他方才所为之事。
不知几时,外间叩门之声传来,他这才有了反应。
“何事?”
那人道:“公子,原小姐遣人递来帖子,约您于酒楼倾谈一聚。”
“知道了。”傅涧棠淡声应道,眸色沉沉扫过榻上女子的面容,起身默然离去。
出了房门,他正待举步,又回身叮嘱:“照顾好她。”
“遵命。”
虞青梨深陷绵长梦境,梦中失重之感猝然袭来,才令她陡然睁眼清醒。
玄色床帐漆黑如墨,映在眼底。她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虞青梨撑起身,感觉身子爽利了不少,头部胀痛有所缓解。细品之下,嘴里隐隐有股挥之不去的苦味。
她撩开帷幔,打量此间布置格局,越看越觉得眼熟,骤然惊觉,这分明是傅涧棠的居所。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虞青梨心怀困惑,径直推开了房门,恰遇上即玉端了盆热水行过回廊。
“阿梨,你醒了?”即玉见她此时无恙,声音不自觉舒朗几分。
虞青梨点头,“刚醒的。”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即玉看她一眼,说道:“你在街市晕倒,我看见了将你带回。”
虞青梨彻悟,对她感念愈深,“多谢即玉姐姐。”
话音落地,她便要抬步辞行而去,“我该走了。”
“等等!”即玉出声唤住她,欲言又止,“阿梨,你不等公子回来再告辞吗?”
“不了,我不想看见他。”虞青梨眼神微暗,经昨夜之事,今日再听旁人提及他,情绪不复往日起伏,已能淡然面对。
她朝即玉微微一笑:“先不说了,来日若有机会,我们换个地儿再聊。”
即玉面色稍凝,心中生出怜惜之意,“嗯,我送你到府门吧。”
“好啊。”
虞青梨踏出侯府,没有再回头,径直朝外走去,融入行色匆匆的行人。
她不知的是,若她抬眸,便会见侯府车架,自她身侧擦肩而过。
即玉送别了女子,刚要转身返回住处,却见公子乘坐的马车归来,停于府外阶前。
她动作一顿,目睹风姿清雅的公子款步下车,她敛眸,当即行礼。
“公子。”
“可还在?”他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虞青梨的踪迹。
只言片语,未提及姓名,然即玉心下清明,知晓他所问之人。
她摇头,“刚走没多久。”
话语一出,她瞥见青年脸色倏然阴了下来,眸底冷意足够瘆人。
“罢了,便由她走。”
……
在太师府居住的时日,虞青梨平时多是静坐出神,亦或是与系统聊天。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辰。
这日,一封突如其来的急信,彻底打破了连日来的沉寂。
这是自肃县寄来的,宋樟亲启,道是符眠和明鹤出了事故,他一时束手无措,只好提信告知。
信中写明了事情始末,他前日去探视两人,怎奈叩门良久,无人应答。
他恐二人遭难,奋力推门而入,只见宅内一片狼藉,分明是打斗过后的痕迹,二人不知所踪。
他私下派人遍寻肃县,仍旧一无所获。
虞青梨眉间微动,几乎是瞬间联想到先前符眠同她讲述过的自身际遇。
她原本是三品官宦之家的小姐,因不受重视,被爹娘安排嫁与华家小少爷当少夫人。
原以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可她打听过后才知,华家小少爷竟是个傻子,言行痴憨不说,更患有躁郁之疾,暴怒时动辄挥拳相向。
先前,更有府中奴仆数人,遭其殴击而亡。
符眠实在害怕丧命,头一回生出叛逆之心,她私下筹划,掏出此生所有银两,雇了人劫花轿。
而这个人,恰好就是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明鹤。
她成功出逃后,见少年身手不凡,索性缠上了他。本意是依靠他保护自己,却在相处中逐渐洞悉他全貌,不觉间生出情愫。
他们一路躲避符家派过来追踪的人,行路途中,曾施援手无数,亦蒙诸多良善君子相助。
譬如榆县的段六,他曾帮两人躲避了追兵,这才有了符眠后面为他送信之举。
最后兜兜转转安居在肃县,过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直到虞青梨回京,特意交代宋樟照拂二人。
那时的宋樟接手孟家产业,经营版图逐渐拓展。他考虑到虞青梨居于肃县,便将大部分生意迁至那边,择址落脚。
只是没料到,两年过后,她毅然决定跟随傅涧棠回京,而不打算留在肃县。
宋樟虽不舍,却无可奈何。只得尊重她心意,恪守所嘱,时不时去那两人的宅院走动。
正因如此,符眠与明鹤出事后,他才能迅速做出决定,提信告知她一切,询问对策。
虞青梨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遂先给他回信。
待将信送出,她才静下来去捋顺一切思路。符眠的身世来历,除了她之外,便还有一人得知,那就是……
虞青梨心底虽有此猜测,然而下意识不愿去信。
与其留在这里无端猜想,倒还不如亲自到那人跟前问上一问。
她怀着重重心事,步履急促,连忙趋往侯府。
侯府门仆远远便见阿梨姑娘往这方向走来,面容凝肃,似带着问罪之态。
“傅涧棠呢,他现在人在哪?”
门仆闻她直呼公子名讳,一时惊愕不已,实在逾矩。
“应是在……在院子。”
不知为何,门仆撞入她那强压怒火的眼睫,下意识道出公子所在。
虞青梨获得他动向,当即足下生风,直奔他院中,行至回廊拐角,正逢所念之人。
“傅涧棠,符眠失踪一事,是否同你有关?!”
“你老实回答我!”
傅涧棠正讶异于她猝然现身,未及回神,便闻其质问之语,他竟诡异地缄默不语。
虞青梨见他这般模样,已然断定此事果真同他有关。她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扬手一掌落在他的面上。
只听“啪”的一声,青年瓷白的脸上现出巴掌印。
他亦不闪不避,挨了这一掌后,缓缓偏头望她,眼底寒芒渐起,摄人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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