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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很亲近
因为一场雨夹雪,风里都带了冰碴。罗序如雕像立在门口,任由寒风侵蚀。
冲出门的一刻他就后悔了,可理智和自尊都把他继续往外推,凭着对姜梨的执念没有离开。
只要门打开,他就进去道歉,心里这样想着,门就有了动静。
可只是防盗门上的小窗开了缝,露出一只哭得通红的眼睛,两人屏息相对,“滚!”
滚就滚!
随着啪的一声,仿佛被人扇一耳光,罗序头也不回地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清晰,姜梨背靠门一点一点滑落在地上。
她伸手去够玄关上的盒子,一盒止痛药。
原来曾经的疼都不算疼,此时此刻的痛把她打回原形,是那个刚过十一岁生日的小女孩儿,可她再也吃不进去茴香包子了。
罗序降下车窗,寒夜的风不是一丝一缕,是一片一片,刀般刮得脸疼,心疼。任由风在车内肆意驰骋,一路油门开到空寂无人的江边。
夜幕衬托下团团簇簇的万家灯火,嘲笑他形单影只的孤独。
他走了十五年,终于走到那年夏天的江畔;可三月仍旧冰封的江面用沉默诉说着早已错过的时节和迟迟不归的春风。
冷风使人清醒,心头的烦躁更显真切,他坐回车上,手机在掌心翻转再翻转终是拨不出去。
车子前方突然蹦出个影子,吓得他扔下手机,瞪着对方。
“难得难得,能把你吓到。”
赵佳乐拢着冲锋衣走到侧面,敲敲车窗,“现在能让我上车了吧。”
罗序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等赵佳乐沉沉的屁股坐上副驾后就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赵佳乐下意识握住上方把手,警觉道,“序哥,你是不是又没做上大运动啊。小青梅把你赶出来了?”
眼看着黄灯亮起,罗序加速冲过去,赵佳乐捂着胸口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大喊一声“造孽。”
“你冷静。找个地方,我陪你聊聊。”
越野车直接跨道右转,停在江畔开发区一处静谧的酒吧——Sunday。
门口写着非预约不入内,可罗序却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两侧服务生见他来了立刻低头,生怕多看一眼就被赶出去。
拨开扑面而来的乌烟瘴气,穿过灯光交错的手臂和腰肢,走过一段安静的红砖连廊,里面是更隐秘的包厢。
隐蔽到外面的音乐声完全隔绝,而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打着精致的深蓝色丝绒领结,规规矩矩道,“老板今天……”
罗序一抬手,“不麻烦,我喝了就走。”
服务生去了又回,端来一瓶红葡萄酒,瓶身有三个金色铃铛,赵佳乐惊得连忙把掉出来的下巴推上去。
紫红色液体在透明酒杯中旋转,酒到杯子三分之一处,服务生离开。
赵佳乐举杯刚闻了闻,醇厚酒香还未入肺,对面罗序已经干杯了。
“我艹,序哥,不是这么喝的。”
哪有红酒当啤酒喝的,这一瓶一万多啊。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来陪你聊天的,光喝不聊我走了。”
“你不喝也不能走。”
“我知道,把你送回去嘛。”赵佳乐可怜兮兮地闻闻,依依不舍地放下酒杯,这么好的酒可惜了。他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你装喝多了,我把你送回小青梅那儿怎么样,或者让她来接你?”
恋爱老手的惯用伎俩,在脑海里只过了一秒,罗序立刻否定。刚刚闹得不好看,简要说了苏景熙的事,他又倒了一杯,这次满满的一饮而尽。
“你是说那个苏什么玩意儿公然和你抢她?”
“没有,就是他们关系很好。”几杯酒下肚,罗序反而清醒了,客观陈述事实,但主观上却别扭到极致。
“那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就算她们关系好怎么了?你觉得不应该?别忘了,你们分开了十五年,这中间可能发生任何事。她是个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赵佳乐抢过罗序的高脚杯,放得远远的。
“你要干嘛,一醉方休?你是谁,能喝醉吗?”
“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在想清楚了,那姓苏的呆不长,过几天就走了。”
“然后呢?下次再来个姓赵的,姓陈的,姓蒋的,姓沈的……你怎么办,接着喝?”
一个苏景熙他都受不了,别说后面还有了。可他不能像对待沈时一样把人暴揍一顿。罗序双手撑桌子,后背紧贴椅子,愤怒再次在胸膛燃起,眼睛微微发红,他刚要反驳,就被一段欢乐颂铃声打断。
赵佳乐示意他闭嘴,如果罗序没看错,这人甚至剜了自己一眼。行,等他接完电话的。
他瞥了眼赵佳乐卑微的嘴脸,抢过高脚杯又倒一杯。
接电话的人眼角弯弯,一副恨不得钻到手机里的样子。
“宝宝?还没睡呢?”
那边显然是个女孩儿,不知说了什么,赵佳乐一脸无辜。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朋友失恋当然要好好安慰。这么晚不睡觉,是不是想我了?”
女孩儿的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赵佳乐抿嘴笑起来,又怕过分的快乐刺激到失意的罗序,赶忙转过身,小声道,“你不说我都知道,默契嘛。早点睡,起床发消息,我给你订早餐,么么!”
女孩儿好像问了什么,赵佳乐谨慎地瞥一眼罗序,拢着话筒说,“我尽量,好不好,超过一点就必须睡,别等我。太晚睡觉我生气喽。”
腻腻歪歪一阵么么哒才算彻底结束。
罗序惬意地摇着酒杯,不等赵佳乐转身,悠哉道,“私自外出,夜不归宿。”
“我这是正常谈恋爱,你见过哪对情侣晚上分开睡的。”刚说完就自知失言,恨不得扇自己,连忙改口,“当然,也有极个别特殊情况,可以理解。这个问题……值得重视,迫在眉睫。”
赵佳乐表情严肃紧绷,诚恳地眨眨眼。
罗序放下杯子,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从一开始就搞砸了。”
他自以为是地把姜梨据为己有,可事实上她却有着不同身份不同角色。
她是姜丰的女儿,是姜尽山的孙女,是他的女朋友,更是某个人的闺蜜、朋友、同学,甚至还是梨予甜境的老板。
而这些身份并不矛盾,可罗序,要如何与这些人相处,他不擅长。又或者他只一味地追求在一起的结果,却忽略了这中间还有曲折漫长的过程。
“我还不知道你,放不下身段吧。”赵佳乐继续把杯子藏起来。
罗序不置可否。
他承认,这一生,恐怕只会在姜梨面前俯首称臣,至于别人,他从不弯腰。
他不说,赵佳乐也猜到一些,摆弄着手机,仿佛看到另一边的女孩儿,笑着说。
“其实我一开始也看不上北城,什么破地方。可后来遇见她我就不这么想了。既然喜欢,就要融入她的生活,包括她的朋友圈。难道你要一个女孩儿因为交了男朋友和周围人绝交吗?就因为你不喜欢那个人?”
他故意凑近,直视罗序眼睛,“你觉得姜梨喜欢秦月汐吗,可她要求你把人赶走了吗?那天的局面多难堪,可是她不在意,她在乎的是你。可你呢,信誓旦旦要守人家一辈子,忘了?”
“当然没有。”罗序喉咙干涩,抢过酒杯又喝了一口,这次不那么猛了,“只是要做到好难。尤其是她们在一起很亲近。”
想到姜梨对苏景熙的崇拜和期盼,他就难过。
难过到宁愿被姜梨再咬一顿,也比忍受苏景熙的阴阳怪气要好。
“我知道,那个苏什么一定和你不一样。说话很温柔,特别亲和,所以她们关系才那么好,但关系好不代表什么,比如你们两个一开始就不好……”赵佳乐指指罗序手臂,意味深长“……对吧,都见血了,后来还不是……”
余下的不言而喻。
“你要做的就是证明,无论谁出现,你始终都是她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语点醒醉酒人。
罗序两颊飞上红晕,低声浅笑,“送我回去吧,然后你开我车找你的……叫什么名字?”
“冯心悦。”赵佳乐一脸骄傲,“你看,我是乐,她是悦,我俩在一起多开心。”
罗序无奈地笑着点头,默认了赵佳乐明晃晃的炫耀。
“怎么认识的?没听你说过。”
“您老人家每天周旋在工地和集团之间,满心满眼都是小青梅,哪有时间顾及我们呐。”
对赵佳乐的打趣,罗序鲜少没表示不耐烦,他在尝试接受下属非正式、略有调侃的说话方式。
“有时间带出来,既然认真就要有认真的态度。”
“我想啊,人家还不乐意呢。嫌咱们工地一群大老粗。”
赵佳乐说这话时刻意上下打量罗序,仿佛“大老粗”三个字是为罗序量身定做的。只是此时这人一身黑色长款羊绒大衣,与粗人丝毫不沾边。
再次穿过朴素典雅的红砖走廊,罗序脚步轻快许多,进入群魔乱舞的前厅,口袋里手机微微震动,跳跃的名字让他等不及走出酒吧,便立刻接起来。
“姜姜,我……”
他想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为口不择言忏悔,但一字一句都淹没在酒吧热烈的整点欢呼中。
“你在酒吧?”姜梨语气不悦。
“不是,我没……”
“我都听见了,别狡辩了。”
姜梨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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