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是你

　　转眼入四月，天气阴晴不定，刚经历大雨冲刷的教学楼现已人去楼空，覃念初回母校做完宣讲后便带着江原到附近的商街闲逛，此时正好赶上高中的学弟学妹们准时放学。

　　学校周边的小吃街到处都是刚下课的学生，两人沿着主干街道一路沿街逛下来，手里这时已经被各式各样的小吃填满。

　　“你们学校这附近可真好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不像我们那边，出门基本上就是些文具店书店什么的，实在是无聊的很。”江原看着眼前的热闹不禁感叹。

　　刚拿到手的冰奶茶味道还不错，覃念初只喝了一口便将它分享出去：“你们那边都没有这些东西的吗？”

　　江原十分自然地凑过去猛吸一口，嘴里含着奶茶小料含糊道：“也有，不过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他说着低下头认真看着她，这便将嘴里的东西下咽，“我知道了——还缺一个你。”

　　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眼里的戏谑，覃念初于是又将递出去的奶茶收回来，只笑他：“油嘴滑舌。”

　　“早知道这边的南星一中那么好。”江原说着揽过她的肩，“当初我就应该坚持让我爸送我来南星上学，这样我们就能每天一起上下学了，一起吃遍这里所有好吃的小吃，玩遍这里所有好玩的游戏店，现在想想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那你这说得不对。”覃念初转头便反驳他，“这边是一中的高中部，初中部可不在这个区，且不说在初中部遇到的我们最后会不会成为好朋友，这南星那么大那么多所高中呢，我们到最后也不一定都会选择来这里上学。”

　　“那怎么了？”江原漫不经心反驳回去，“不管这里有多少所中学，反正我肯定都是跟着你走的，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喜欢上你。”

　　覃念初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这时正巧路过一家生意火爆的烧饼店，江原很快又很被来自店内的嘈杂吸引：“这家店的烧饼看起来也不错，进去买点？”

　　眼看着手里刚买的这些都还没怎么吃，覃念初赶忙上手拉住他：“等一下！再买的话就要吃不完了，要不还是算了？”

　　“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难得来这里一趟，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体验你学生时代的机会。”江原利落将帽檐往下一压，转而抬起下巴冲她笑了笑，“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为了让学校的学弟学妹们感受到亲切，覃念初今天特地穿了一套减龄又青春的休闲套装，而江原为了配合她今天的出行穿搭，特地换上了最显嫩的卫衣休闲裤，这时正顶着鸭舌帽水灵灵地混入争抢点单的高中生之间，画面看起来虽并不违和，但却莫名地有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喜感。

　　几分钟后，江原带着血拼来的战利品速归，不等覃念初反应，叉起一块烧饼便往她嘴里送：“尝尝看是不是还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口腔顿时被塞进来的东西填满，覃念初明显愣了一下，含糊着刚想接句什么，却隐约听见隔壁巷子里传来几声异响：“你有没有听见有什么声音？”

　　江原闻言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人在喊救命？”

　　含在嘴里的烧饼当即被囫囵下咽，覃念初拽起江原就往巷子那边走：“走！过去看看。”

　　两人这便鬼鬼祟祟地潜入巷口，只见是一群黄毛男女把一名身穿校服的学生围剿在了墙角，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打起来。

　　“还敢喊救命来威胁我们，你这不是找打么？”领头那人说着便要动手泄愤。

　　覃念初见状隔空冲那群人喂了一声，紧接着迅速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江原，帽檐往下一压便霸气挑衅道：“小朋友就不要随便动手打架了。”

　　围成团的黄毛循声依次回过头，见巷口只站着两个手无寸铁的过路人，眉眼当即染上一层狂妄的不屑。

　　“你他妈谁啊你！”领头那人不爽骂道，“没事多管什么闲事？”

　　覃念初闻言冷冷抬眉，随后简短回应那人：“你姐姐。”

　　“我操！居然还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称是姐？给我干她！”领头那人举手一挥，身后的小弟便立刻跟随他从巷尾赶来。

　　覃念初装模作样地松了松手腕关节，只一个眼神便让站在旁边的江原配合着她演起来。

　　“这次不用我帮忙？”江原刻意大声道。

　　“不用，就这么几个小喽啰，我三两下就全给撂倒了，根本就用不上你。”覃念初故作夸张地摩拳擦掌，“我看你这次还是别动手了，省得到时候你又下手过重把人给打成重伤，最后还得赔钱进局子。”

　　话一说完，跟在身后的小弟皆默契地停住脚。

　　领头那人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当下便不争气地骂道：“他妈的！你们都在怕什么？他们就算是再厉害也只有两个人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干不过他们两个么，给我上！”

　　说罢，一群黄毛假装气势汹汹地踩着碎步过来。

　　江原见状却有些担心地扯了下覃念初的衣角：“你真的确定你可以？要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换我上。”

　　“你瞧不起谁呢？”覃念初不满道，“好歹也是你带出来的兵，这么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那我之前的学费岂不是都白交了？”，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你就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机智地把他们全部拿下。”

　　话音刚落，覃念初一个上前便轻松将领头那人过肩摔撂倒。

　　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只是维持着标准的拳击防守姿势，随后用最凶狠的眼神把还站着的那个几人轮流扫了一遍，那群人便迅速拖起倒在地上的大哥落荒逃出了巷子，只留下一堆尽显狼狈的木棍凌乱在地。

　　闹剧就此落下帷幕，学生特地走上来与覃念初她们二人道谢，但却对两人想要进一步帮忙的做法不置可否，最后只收了覃念初留给她的电话号码，便独自悻悻然离开了这里。

　　雨过天晴后的傍晚，穿透云层的霞光将天空染成不相融的粉蓝两色，覃念初与江原离开小巷后继续沿主干街道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的一所城市公园。

　　“你为什么想要帮她？”江原突然问，“明明对方好像也不是很领情的样子。”

　　覃念初仰头看了看天空，想了想便认真回答道：“也许我想帮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那个曾经同样受到了伤害，但却没有那么幸运的自己。”

　　霞光越发地浓厚，逐渐将天空中残存的些许阴霾驱散。

　　江原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她后面会来联系你吗？”

　　“不知道。”覃念初如实说道，“但我希望她会。”

　　“我觉得她会。”江原十分肯定道。

　　覃念初听闻却立刻转头冲他笑了笑：“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立在江对岸的大时钟一圈又一圈地滴答着。

　　覃念初迎风靠上江边的围栏，在等待身后之人靠近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对了，你们的巡演是不是快要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州？”

　　“再过段时间吧，不急。”江原说着走到她身边停下，“你要一起吗？”

　　覃念初迟疑看了看他，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对岸：“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了？”江原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舍不得我走？”

　　“是，舍不得。”覃念初平静承认道，“那你会为了我留下来么？”

　　意料之外的坦荡让江原连着愣了好几秒。

　　覃念初见他不作声，便自作多情地扭头走开：“算了，当我没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反应过来的江原火速追过去牵住她的手，“你要是真不想我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永远都不离开南星。”

　　她想要他留下来，但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这样把他困在南星，所以想到最后，她又觉得还是算了，因为这样的不舍，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你还是回去吧。”覃念初挣脱开他的手，“江叔叔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也该回去看看他。”

　　“可他想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江原停在原地叹了口气，之后见她走远又默默追上去，“覃念初，开口说一句挽留我的话，就这么难？”

　　覃念初看了一眼跟上来的男友，口是心非地为自己辩解道：“你又不是这次去了临州就再也不回来了，有什么好挽留的？”

　　江原听见她这话莫名有点来气：“那我要是真的就不回来了呢，你打算怎么办？和我谈一辈子的异地恋？”

　　自知理亏，覃念初只能嘟着嘴小声说道：“那也不是不行……”

　　“就知道嘴硬！”江原有些生气地将她整个人转过来，看着她因委屈嘟起的嘴，一时又不忍心过分责备，“你看你这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是不肯松口？”

　　“覃念初。”他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句挽留我的话会怎样？”

　　覃念初下意识嫌弃地将头甩开，抬头看着他犹豫了几秒，这才把实话说出来：“不是不想挽留你，我当然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南星啊，可你总归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的不是吗？那我总不能为了满足我自己的私心，就让你一直留在南星陪我，而打乱你原本的人生规划，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江原听完却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我未来的规划里本来就是有你的啊，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打乱我的计划？”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临州吧？”覃念初反问他，“临州才是你的家，那边还有江叔叔在，我不能因为想让你留下来，就让你放弃你原本的家……”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江原无奈摇了摇头，说着便掏出手机立马解了锁，“算了，本来是打算要给你个惊喜的，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还是提前先给你看一眼吧。”

　　解开的手机已然翻转递到了面前，覃念初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见屏幕里显示的是一张电子版本的不动产权证书，只忍不住惊讶道：“你在南星买房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把手机抢过来反复确认，“你真的要为了我留在南星定居？”

　　“嗯。”江原一脸轻松地冲她笑了笑，“女朋友都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定居好像也不合适吧？”

　　“那临州那边怎么办？”覃念初担心道，“要是江叔叔知道你要留在南星不回去了，不得亲自提着刀杀过来见你？”

　　“我爸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江原听闻却忍不住笑，“放心吧，买房之前我就找机会和他商量过了，他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见。”

　　大脑还处在震惊带来的兴奋之中，覃念初只傻笑着冲他嗯了一句，便又立刻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证书。

　　“但你是不是还忽略了一个细节？”江原这时忍不住提醒她，“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房产证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覃念初闻言先是一愣，视线轻扫一圈终于找到房屋权利人那一栏，忍不住又当场惊呼道：“你这房子是买给我的？”

　　江原有些得意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Bingo！”

　　“可我又不缺房子住，你买给我做什么？”覃念初只疑惑地抬头看他，“而且这样一来你在南星就没有房产了，到时候你要住哪里？”

　　“那当然是住你那里喽。”江原说着便上前环住她的腰，“你那的房子那么大，难道还不够我们两个人住？”

　　覃念初听闻却被他的逻辑逗笑：“那你买这房子的用途何在？纯粹是钱太多了没地方使？”

　　“我这不想着万一哪天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好歹也有个清净的地方可以躲一躲么。”江原低头与她解释道，“当然了，出于私心来讲，我肯定是不希望有这么一天的，所以这个房子要是能一直空着，本身就是它的价值所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覃念初眉尾一挑便开始挑衅，“那我劝你以后最好都不要惹我生气，因为我没有随便搬家的习惯，所以最后只可能是你一个人流落街头。”

　　“我是没问题啊。”江原忽而凑上来对着她的鼻尖轻轻呼气，“但你真的舍得这样对我？”

　　覃念初不甘示弱地迎上去：“那你有本事就试试看。”

　　气息的交织让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变得滚烫。

　　江原没忍住先低头亲了她一口，随后又抱住她：“那还是算了，我舍不得让你生那么大的气。”

　　心下一软，覃念初低头靠在他怀里小声说道：“江原，谢谢你。还有——”，她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先是低头犹豫了一小下，之后飞快用手比了个桃心并向他抛去一记单眼wink，“爱你哟~”

　　意料之外地，江原这回是彻底愣住了，半晌嘴里都蹦不出来一个字。

　　覃念初自觉尴尬地将视线挪开，听着从广场中央传来的音乐声，也没有多言，只是有些得意地牵起凌乱的他往那边走。

　　音乐愈渐沸腾，两人最后停在观众席外围，安静地欣赏完了乐队的整场路演。

　　周围的游客陆续散去，江原这时却趁机捏了捏她的手：“想不想听我唱一首？”

　　不等她回应，他笑着留下一句“等我”，便独自跳上了舞台与另外几名同行进行交涉。

　　重回主场的江原又变得和之前一样意气风发，他对着话筒简短说了句话，已经离去的观众便又重新被他的声音吸引回到了舞台边：“接下来要演唱的这首歌，名字叫做《It's You》。”

　　“这首歌，其实是我第一次和我女朋友表白的时候，我给她唱的歌。”他说，“只不过当时因为一些突发的意外，她没有完整地把这首歌听完，就提前离场了。”

　　“今天天气很好，温度也适宜，很适合演出，也很适合向心爱的人表白。”

　　“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借这个舞台，再把这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一遍给她听。”

　　“覃念初。”他视线定位到被观众挤到前排的女友，“这首歌唱给你。”

　　熟悉的钢琴前奏缓缓响起，覃念初听着他借由歌声的述说，在不知不觉里眼眶湿润。

　　落日余晖这时悄然打在他的肩头，江原在演唱结束后立刻将话筒推离嘴边，隔空对站在人群里的覃念初说了句话，看口型仿佛是在说——

　　覃念初，
　　我的彼岸是你，永远是你，
　　也只能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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