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不眠

　　时近五月，早晨的时候还有些凉意，到了正午太阳便开始晒的人发汗。

　　若棠提着从药铺抓好的药，准备回家去。

　　“林若棠！”有人在喊她。

　　若棠向着声音来处回望，只见沉风咧着牙笑着同她打招呼。而沉风身侧是一辆金顶华盖，乌金木制的马车，那是慕容迟的马车。

　　若棠朝沉风微微一笑，以示回礼，下一刻却见马车的车帘掀开，慕容迟那副神色冷淡的面若出现在视野中。

　　若棠脸上的笑意一时之间收不回来，便僵在脸上了。这笑对沉风刚好，因为她只当沉风是熟识的好友，没想着要讲究那么多规矩，但这笑对慕容迟的身份，却显得不够尊敬。

　　正当她收敛形容，预备行个规矩的礼时，慕容迟只扫了她一眼，仿佛从来没认识她似的，又放下了车帘。

　　......

　　若棠自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转念想到现今她已经不是晋王府的人了，慕容迟这般恐怕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并不是针对自己，于是施施然隔着车马行了个礼。

　　若棠预备寒暄到此也该结束了，沉风却一路小跑过来：“你怎么来了药铺，你病了吗？”

　　若棠如实答道：“不是我，是我二妹若荷。她连着数日绘图到深夜，着了凉。”

　　“你们可是为了生计如此辛劳，管家都跟我说了，你离开王府的时候只肯要自己的月俸，不肯要王爷上给你的银子。何必跟王爷赌气呢？”沉风道。

　　若棠刚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要赌气，便听到马车中传来慕容迟的声音：“沉风，谁准你擅离职守的？”

　　沉风笑笑：“王爷还是愿意关照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王府找我们。还有，别忘了五月初十，王爷的冠礼，你一定要来。”

　　不等若棠答话，沉风便跑回了马车旁，而后一行人马离开了。

　　若棠看着远去的车马，片刻后便回头，走向相反的家的方向。

　　若棠回到家时，只见陈沐林在院子里劈柴。

　　“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若棠问道。

　　“母亲听说若荷姑娘病了，想着你们家可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就来帮忙了。”

　　“多谢。”若棠感激道。

　　“伯母在烧水等着煎药，你快去吧！”陈沐林擦了擦额间的汗，他穿着两件衣物，早上有些凉，穿两件刚刚好，此刻太阳晒得发热，又干了一身力气活，衣衫几乎湿透了，可却不便脱下。

　　若棠敛眉，走进了厨房。

　　母亲正在灶上烧水，若桃在一旁帮忙拉风箱，

　　“母亲，药买回来了。”若棠道。

　　“回来了？”林母给若棠擦了擦额间的汗，“瞧你，出了这么多汗。这天气也真是奇怪了，早间和晚间都凉飕飕的，午间却这么热，难怪若荷病倒了。”

　　说着她将药倒在药罐中，按照药方加了水，支在灶上了。

　　“这段时日让她就在家中好生歇息，先不要去接书肆的绘图了，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若棠道。

　　“靠你一个人怎么行，你每天刺绣也劳神，我明日再起得早一些，给人多浆洗几件衣物。”林母道。

　　“母亲，我已经想到赚钱的法子了，你们都不用再如此操劳了。”若棠道。

　　“你想到法子了？什么法子？”林母问道。

　　“砰——”风猛地将窗子吹开。

　　若棠抬头看向外面，太阳已经被云层遮蔽，一时之间又冷了下来。

　　“这时节总是这样，一会热一会冷的，难怪叫人容易生病。”

　　“母亲，如今春夏交替之季，天气总是忽冷忽热，冷的时候人们来不及加件衣裳，热的时候又因为无法脱下外衫发汗，容易生病。若是有一种衣物，可以方便随身带着，冷时添加，热时脱下，岂不是方便？”

　　“真有这么方便的衣物吗？”陈沐林已经劈完柴火，衣衫这下几乎全部湿透了，额间汗珠不停往下滴落。

　　“沐林，多谢你。哎呀，你这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了，这会日头躲到云后面去了，很容易便会邪气入体，会生病的，等我给你煮一碗姜汤。”林母说道，在灶上另支了一口锅。

　　“不用麻烦了伯母，我一会还得赶回家里去呢！”陈沐林道。

　　“不妨事，一会就煮好了。我们家中没有男人的衣物，只能给你煮些姜汤，你要是急着回家，姜汤一会给你装在竹筒里，路上可以喝。”林母道。

　　“多谢伯母。”陈沐林便在门口坐下。

　　“若是衣物能像竹筒一样小，有个绳袢挂起来随身带着，岂不是方便？”若棠看着橱里的竹筒。

　　“要是有那么方便的衣物，倒好了，可以冷的时候穿热的时候就挂在腰间，也不妨事，我一定买一件。”陈沐林道。

　　“你也觉得这样式的衣物会有人买？”若棠问道。

　　“会的，我那些同行，还有贩夫走卒，田间劳作的人，想必都会买一件的，但，得要便宜。”陈沐林挠挠头，笑道。

　　姜汤煮好之后装在竹筒中，陈沐林将它系在腰间，准备回家，林母又给他拿了一把伞。

　　过不多时，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庭院内雨珠如豆，四散飞溅。

　　灶上的药慢慢煎熬出苦味，飘了出来。

　　林母守着灶上的药，若桃搬了一把矮凳复习功课，若棠则低头缝着什么，不时抬头看看若桃功课上不懂的地方。

　　“药煎好了，我去送给若荷。”林母道。

　　“母亲，那丫头怕苦，您将这个拿给她吧！”若荷拿出一小包蜜饯，递给了林母。

　　若桃一面看书一面眼睛盯着蜜饯，若棠知道她也是最喜欢蜜饯的，于是从背后又拿出一包：“喏，你也有份。”

　　“谢谢大姐姐。”若桃眼睛都要发光了。

　　“但是需要温习完功课才可以吃，而且你现在换牙，不可以吃太多。”若棠道。

　　“嗯！”若桃点点头。

　　等林母回来后，若棠正在拿着剪刀剪断针线。

　　“母亲你看。”若棠将手中缝了半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带着小袢的小方不包，不过手掌大小，但若棠随即将它展开，展开后却是一件半臂的短上衣。

　　“哇！”若桃惊奇叫道。

　　“这？你是如此做到的？”林母也同样觉得好奇，问道。

　　“我在这件衣物上加了一个小袢，只要按照一定的方法将衣服折起来，便可以变成一个小小的布包。若是骑马可以挂在马鞍上，若是田间劳作，也可挂在腰间，没有任何妨碍，也不用担心破损。”若棠笑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母笑着点点头。

　　“我想的是，若是做出不同的衣物样式，能够卖给不同的人。譬如那些富裕的公子小姐，就要加上更加精美的刺绣，图案和衣料也需华贵才好，他们才不会觉得有失身份，若是卖给贩夫走卒，则要做的耐穿一些，实惠一些，让他们能买得起。”

　　“你说的有理，明日我同你孙妈妈商议，看看能否将这些衣物放在她的铺子里售卖，咱们按照行情给她分利。”林母点点头。

　　“我想着，若是证实可行，我们可以将这些衣物分批放在不同的成衣铺子里售卖。孙妈妈的铺子小，放不下多少衣物，况且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会更喜欢京中那些更有名号的绸缎庄，明日我去谈一谈试试。”若棠道。

　　“好，就依你说的办，这衣物给若荷若桃也备上，还有孙妈妈，沐林他们，平日里都用得上。”林母道。

　　“是了。”若棠点点头。

　　当天晚上，若棠便又迅速改好了几件旧衣物，将它们都改成可以折叠成为小方包随身携带的样式。

　　次日，若棠便带着自己制好的衣服，去京都最有名气的几家成衣铺子协商。

　　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

　　“若棠，你回来了，商谈的怎么样，那些成衣铺子可愿意同我们合作？”林母问道。

　　“三家成衣铺子都愿意跟我们合作，但他们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将制作方式告诉他们。”若棠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我答应了其中出价最高的一家，并答应将制作方式告诉了他。”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原先计划好的，多做些衣物寄售，针对不同人做不同材质价格的衣物，岂不是行不通了。”林母道。

　　若棠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若是这种衣物流行起来，想必那些喜欢骑马，打马球，蹴鞠，或是狩猎的贵人会图新鲜买来试试。但我想，制作这衣物的门道不算太难，只要这些衣物流传出去，很快便会被人看懂其中的门道，争相模仿。”

　　“如果其他人也做这样的样式，我们便没有什么优势了。”林母道。

　　“所以我答应将制作方式告诉他们，换来了这一笔银子，数目不小呢！”若棠笑道。

　　“那家铺子是贵人们喜欢的，寻常百姓不会去那里消费。因此掌柜答应我，可以让我按照原先的计划，做些粗布麻衣的样式，放在孙妈妈的店里售卖。”若棠道，“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他的生意，我们也还可以有一笔银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