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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画像
第五十一章画像
这一日郑蓁华一进河间王府,不待解释前因后果,就急急发问:“拔什,您可识得擅长绘画之人?”
河间王笑了,抬起下巴示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郑蓁华看着正在池边钓鱼的赫兰蛟,吃惊道:“琅琊王?怎么会……我从未听说过阿蛟会画画,他写字都像鬼画符似的。”
赫兰蛟听到郑蓁华贬低他,没有抬头,大声回道:“非阿蛟,乃阿螭也。”
啊?灵昌王。
郑蓁华小脸垮了,她和灵昌王赫兰螭素来不睦,一想到要求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河间王道:“可是想为已逝的禄室王子作画?”
呀,什么都瞒不过拔什,郑蓁华点点头。
河间王道:“阿螭见过禄室王子,找他最为合适。民间画师未见真人,恐怕画不出王子的神韵。”
“善。”郑蓁华只能听劝。
第二日,她就携重礼,跟随赫兰蛟来到灵昌王府。赫兰螭已经知道两人的来意,还要拿腔拿调:“何风承驭,竟降稀客,蓬荜生辉,诚惶诚恐。”
郑蓁华已经换了一幅嘴脸,笑容恰到好处,还带着点长辈的纵容。
而赫兰蛟在一旁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然后才忍耐道:“弟君……”
听到哥哥的声音拉长了,赫兰螭见好就收,领着二人坐于正堂。郑蓁华描述了第一次见到悉诺朗的情形,希望赫兰螭能照着画。
赫兰螭瞄了对面的赫兰蛟一眼,调侃道:“看来女郎对禄室王子……颇有…好感啊!落日熔金之时,一位俊美如神祇般的王子……翩然而至……”
赫兰螭摸了摸下巴,想象了一番,评价道:“此时此景,甚为动人!”
赫兰蛟听得不入耳,催促道:“你就说,能不能画?”
赫兰螭不答,起身查看郑蓁华带来的礼物,这个举动突兀又失礼。赫兰蛟尴尬地看了看郑蓁华,回头叱道:“弟君,汝作甚?!”
“咦,这是什么?”赫兰螭拿起一个盒子晃了晃,上好的樟木盒子中传来了咚咚的声响。顾不上哥哥的阻止,他打开一看,竟是十支箭。
他捡了一支,细细查看,乌檀为杆,精钢作锋,寒光闪烁,坚韧强劲,不由大赞一声:“好箭!”
自从上次鹿苑射箭比赛被赫兰罕斥责之后,赫兰螭一直在家练箭,箭靶垛子每天都要换,郑蓁华当然是打听过后,才送的礼。
赫兰螭看了半晌,恋恋不舍地放下箭,又看向另一个盒子。汉人的习惯,讲究送礼成双,所以郑蓁华上门带了两个盒子。
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连赫兰蛟也有些好奇。
赫兰螭打开一瞧,是一堆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微黄色,闻着略有一点腥味,一片一片巴掌大小,码得整整齐齐。
“这是……”兄弟两个双双看向郑蓁华。
“此乃鱼肚,泡发后可炖可煮,美味滋补,”郑蓁华一脸恳切:“余亲手所制,本想孝敬拔什,如今先奉于殿下,但求墨宝一幅……”
赫兰螭一听,是郑蓁华想送给河间王的东西,那必然是宝物了!
“如此,小王却之不恭了!”赫兰螭哈哈大笑:“作画有何难处,三日之后可取,女郎勿忧!”
“多谢殿下!”郑蓁华行礼。
见到郑蓁华这般谦恭,赫兰螭高兴得比吃了蜜还甜。哈哈哈,郑家女郎,终于有求于他了,姿态还放得这么低,痛快痛快!
一出灵昌王府的门,赫兰蛟就忍不住了:“亲手所制?是你前些日子从御河中钓的那些鱼吗?”
郑蓁华这样的贵女,亲手制作什么鱼肚?!想来堪比龙肝凤胆,那他务必要尝一尝了。赫兰蛟气鼓鼓地交叉双臂,嘴里嘟囔着:“我难道没帮过你,怎么一片都不留给我!”
郑蓁华瞥了他一眼,无奈道:“殿下亦同我一处垂钓,难道不清楚江河之鱼的鱼肚,无法与海鱼的鱼肚相媲美?适才赠与灵昌王的,其实是南朝来的货物。你若喜欢,我自然还有!”
“哦,如此…无妨无妨,其实我不爱吃鱼!”赫兰蛟立刻摆手,他气的是“亲手所制”这几字,如果不是郑蓁华亲手做的,那就无所谓。
灵昌王所言不虚,郑蓁华三天后去取画,默然良久。
“怎么,女郎不满意吗?”原本信心满满的灵昌王有些犹豫了:“是不…像吗?”不会吧,他也见过禄室大王子啊,就是长这模样啊!
郑蓁华叹道:“是…太像了!”
“那…怎么…”灵昌王不解,既然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赫兰蛟拉住他,低声解释一番,这才和郑蓁华一同离去。
郑蓁华拿到画,犹豫了半天,还是给郑兰生送了过去。长房这里并没有因为前线捷报而改变,一切死气沉沉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你怎么来了?”郑兰生见到郑蓁华,眼皮子都没有抬。
郑蓁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廊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郑蓁华很疑惑,不知道她在这里呆坐这么久,到底是在看些什么。算了,来都来了,郑蓁华拉开画轴,说明来意。
“长姊不日要回禄室,我请灵昌王做了此画……”郑蓁华斟酌了一下用词:“想来姐夫也是希望常伴长姊身边的……”
郑兰生盯着那副画,目光变得阴晴不定。
他确实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心怀百姓的王储,一个孝顺恭敬的儿子,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慈爱宽和的父亲和兄长…
可是他也困住了她的一生。
她们兀烈女子,即便带着拖油瓶,也很少有守节的,大多数都会再嫁。
可是她要做禄室的王太后了,从此,那座辉煌的宫殿就成了囚禁她的牢笼,她只能在深夜思念自己爱过的丈夫,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前越是甜蜜,今后越是苦楚。
突然,郑兰生猛地扑了过来,想要把画像撕掉。
郑蓁华吓了一跳,本想阻止:“这是我好容易求灵昌王画的……”
可是郑蓁华见郑兰生又哭又笑行止癫狂的样子,她又缓缓放下了手,这一刻,她有点明白郑兰生的心情。
在最终要撕掉人脸的时候,郑兰生犹豫了,最后抱着破碎的画像大哭起来。
保氏和其他寺人赶了过来,抱住倒在地上的郑兰生,将她扶了起来。随后赶来的骨儿碌夫人看了看女儿手里的画,长叹一声,挥手让郑蓁华退下。
郑蓁华也不计较,转头走了。
哎,她难得好心,是不是办了坏事?
郑蓁华走在路上,闷闷不乐的,一抬头看到二伯在前头,看样子也是到她们三房去。
嗯?
郑蓁华跟着走了进去,可是郑仲地想着心事,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小尾巴。
“三郎……”郑仲地扬声唤道。
郑叔民赶紧出来迎接,而郑蓁华灵巧地躲到了偏屋,和路过的李媪打了个照面,面对李媪不赞同的眼神,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哎,女郎真是淘气!
不过李媪已经听说了,刚刚郑蓁华去长房送画,却引来郑兰生大闹一场,想来郑蓁华心里不好受,所以李媪就任她去了。
正堂内,兄弟两个闲谈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今日陛下召我,希望我出任禄室王傅,一起随兰生去禄室……”郑仲地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陛下信重,这是好事啊!”郑叔民不解地看着二哥:“莫非…二郎不想去?”
这个三弟,就是个诗酒放浪的风流子弟,本来也不是可以商议大事的人,奈何他也没有别的兄弟了。
“长兄…不知道会怎么想…”郑仲地继续说道。
郑叔民道:“长兄既是长子,又是族长,自然要留在平城,如此,只能有劳二郎了,到底是一家人,二郎一定竭诚尽责,绝不会让女侄和新王受什么委屈的!”
郑仲地叹气:“如果长兄也这么想,就好了……”
其实,郑叔民是知道一点内情的,那日皇帝问策,郑伯天居然提议与禄室罪妇和解,同意让悉诺梵登上王位。这个建议,让皇帝大失所望。
可是,这话,不能由他这个弟弟说出来,所以郑叔民只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郑蓁华一向是三房消息极为灵通的人,她听到父亲和二伯的对话,心里盘算的就更多了。二伯可是太常寺卿啊,如果二伯去了禄室,那这正卿的位置……
哈!
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郑蓁华心情大好。
郑蓁华还在那里想入非非,忽觉头顶有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瞧,章夫人正满脸不悦地看着她。她赶紧讨好地笑了笑。
章夫人拉着女儿离开了偏屋,一路走到内室,才开始训话:“什么时候学会偷听的?阿母是这样教你的么?!”
“吾知错矣!”郑蓁华拉着母亲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求饶。
章夫人点点她的脑袋:“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陛下这般行事,未尝不是分化郑家……大郎与二郎有隙,今后……”
郑蓁华非常赞同:“我早与阿母说过,陛下都是装的,其实他很厌恶郑家,上次在姨母家中,就是他骂的我……”
“胡言!那天陛下在我们郑家,怎么会在金城公府?!”章夫人截断女儿的话头:“对陛下心生怨望,是大罪,吾女当牢记!”
“诺。”郑蓁华不甘不愿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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