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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自欺
缺失的最后一片记忆如潮水般淹没了索菲斯——
“嘘——别吵到这座古堡。”古堡处处隐匿着值守的吸血鬼卫士。
“好的好的,很多人都饿得眼睛发红。不如你先进展厅?”饥饿的红眼血族正等待进食。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进去,沃尔图里欢迎你的到来。”欢迎你作为食物被吃掉。
随着这些话语一同恢复的画面当中,艾琳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就站在海蒂边上,叫嚣着要海蒂赶走索菲斯,然后面露嫌弃地掏出钱包丢下两张十欧元的纸钞,闪身走进了血族的餐厅。
“不就是要钱吗?”这是艾琳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纠缠已久的困惑总算得到了答案,索菲斯这趟意大利之行完成使命,见到了艾琳最后一面。
目送她走向死亡的,最后一面……
“她叫索菲斯。”简帮忙做介绍。她监管的新生儿呆愣地望向那堆尸体。
“早上好,索菲斯。”海蒂温柔地挥手打招呼。
索菲斯对海蒂的问候毫无反应,一时间表现得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海蒂并不介意,新生儿们出些状况再正常不过。“魅惑”天赋注定了海蒂的好人缘,她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人际关系。
可索菲斯的反常引起了简的注意,简侧过头命令道:“说话。”
这一句指令打断了索菲斯的呆愣,她失掉的魂忽然归位。自打认识以来,索菲斯第一次无视了简,转身,逃跑。
留下简和海蒂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错愕。只是错愕过后,海蒂温柔地表示理解,新生儿嘛。而简暗骂了一声,重新戴上兜帽前去追赶。
单凭速度,简绝对不是索菲斯的对手。她当初跟亚力克和德米特里连续追捕了两天两夜,足以证明索菲斯的逃跑毅力相当罕见。
不过她们现在身处沃尔图里大本营。普奥利宫殿是简生活了一千年之久的家。这座宫殿的一砖一瓦她踩遍了,索菲斯的脚步声从哪块石板上传来简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方向通往索菲斯的房间。
吸血鬼自诩高人一等,实际上保留着不少人类天性。例如:遇到想逃避的问题时,都喜欢跑向最心安的地方。
起码索菲斯已经把房间当作了家。
简沿着来时的隧道,一路追回索菲斯的房间。
房间门意料之外的半开半掩着,这是要她进去的意思。
简有些不耐烦。目睹一下狩猎以后的现场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推开半掩的房门,简走入她亲手布置的屋子。物品的陈列发生些区别,增加了主人的生活痕迹。
进屋后,简顺手合上了门,隔绝外部的一切干扰。黄铜被捏扁的部位存在感强烈,哪怕再怎么装作不经意,也无法改变破坏的事实。
简摘下兜帽,走向背对她的女孩。她压抑怒气地责问:“当着海蒂的面发什么疯?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索菲斯答非所问,她艰难地“我的朋友……艾琳·埃德森……她怎么死的?”
对于索菲斯的这个问题,简显得十分意外,她挑起浅金色的眉毛,嘲讽道:“那个骗走你积蓄傍上假大款的女人,我说过吧,她应该是你的仇人。”
索菲斯一反常态地强硬:“我也说过,艾琳不算我的仇人,她是亏欠了我!”
失礼的态度惹怒了简,她阴阳怪气地说:“要给你改名叫玛丽亚吗?你看起来很想竞争圣母这份岗位。最后的晚餐正中央的座位应该让给你,毕竟你原谅了犹大的背叛。”
“别这么自作主张给我归类,蠢货的行列多的是人能胜任,并不缺我一个!”索菲斯知道简在讥讽自己。
“我愿意掏出所有积蓄借给她,这不正说明了艾琳是我的朋友吗?难道我要借钱给仇人?只是后来她辜负了我的信任。”
“不可理喻!对着胆敢伤害你的人,就该抱着巴不得她立即去死的心!”简毫不留情地回怼。
她第一次觉得索菲斯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说好听点叫单纯善良,难听点,根本是愚不可及。“海蒂挑选过来的猎物全部有罪!他们逃脱了人类的法律,逍遥法外,那么就由沃尔图里终结掉这些死有余辜的性命!”
索菲斯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想希望艾琳死……她欠了钱,还回来就好。大不了以后形同陌路。罪也有大小,量刑也有轻重。何况,我怎么能因为她后来的行为,而否定之前三年的感情。”
简上前一步,逼迫索菲斯面对现实:“有罪就是有罪。人心险恶又易变,你当了二十二年的人,还没学会这个道理。考上那所普通大学已经竭尽全力了吧。”
这是变着法的骂她笨。
索菲斯自然不认。活了一千年的简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凭什么鄙视她的大学挤不进常春藤!
她奋起反击,捍卫母校:“起码你口中的那所‘普通大学’奖学金给得很足。普林斯顿也给我寄了录取通知书,但我需要为此背负上昂贵的学费贷款。”
简刚好调查过她可怜的身世,借机戳穿:“这应该怪罪于你冷漠的家人不肯付学费。十二岁托付给朋友看顾,十三岁送去寄宿学校,读到十八岁直接去大学。一年到头也不联系几次,养个孩子可真省心。”
一想到索菲斯失踪的这些日子,家里连个报警的亲属都没有,简就替她的执着感到可笑。
“假如是沃尔图里的成员失踪,阿罗长老一定会率领卫队踏平失踪地,连带着附近的族群也会一并抓住拷问,然后剿灭。”在简的心目中,家族是她最大的荣耀。
她们两个一进一退,索菲斯的后背抵住窗台。她还在自欺欺人,“不是的,不是的……”她的手肘撑住台面,借力支撑。
面对简的步步紧逼,索菲斯的口舌越发笨拙。幸好她的泪腺丧失功能了,否则此刻恐怕早已哭出声。
这场争辩似乎胜负已分。
简带着的胜者的笑容,欣赏索菲斯的落败。偏偏败者还坚称这是信仰。
索菲斯重新梳理思绪,她忽然抬头,直勾勾地对上简的视线。她福至心灵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蠢笨又可怜?”
“何止可怜,简直是悲惨。”简承认了后面一种说法,却故意略过前面那个极具贬低意味的词。
简知道,索菲斯可以迅速想出计谋拉拢德米特里,还光靠两片树叶就耍得菲力克斯团团转。她当然不愚笨,只是处理待人接物的事情比较笨拙。
“用不着!”听到简承认了,索菲斯高高扬起头,拒绝了这份怜悯,“我从未觉得自己可怜,过去不觉得,以后也同样!没有人规定,每个人看待事情的眼光必须一样。我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这没什么可笑的。”
简嗤笑一声,违心地夸道:“勇气可嘉。但或许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从来只接触过伪君子、骗子和叛徒的假意,所以认知产生了偏差。”
索菲斯坚守立场:“就算感情后来改变了,消失了,原先的那些,我相信依然是真挚的。毕竟,连号称‘永恒’的吸血鬼也无法真正做到让感情保持不变,对吧?”
这些话意有所指。一字一句无不控诉着简突然降临的冷淡。
简感到一阵心虚。
阿罗坦白过,他指使切尔西断开她对索菲斯的情感连接。可这件事情并不能直接告知索菲斯,所以简马上移开目光,下意识回避了这道指控。
这一瞬间的心虚,使得胜负的局面顿时扭转过来。
反正简早调查过她了,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索菲斯打开话匣子,“好多人都嫌弃我笨拙,只有艾琳,她从一开始就支持我做喜欢的事情,整整三年。”
她那么执着地出国追到意大利,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为了那笔不算特别庞大的金额?
“是三年前的艾琳最先认可我的,她还说,我只是与众不同。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其实很酷。”
所以索菲斯非要当面见到艾琳问个清楚,她并不甘愿草草结束这段关系,这才执着地想为她们三年来的情谊做一个当面了结。
“我的家人,有些去世太早,有些要拼命挣钱还清债务。他们很爱我,只是他们也有权力为自己留下幸福的机会。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可怜,凭什么觉得这样的人生不值得一过,又凭什么……”
索菲斯想到那堆尸体,今天之前,她真的以为艾琳是死于车祸。
“凭什么直接终结掉,你们认为有罪的生命……你们私定正义,亵渎人命,你们无权……”
简捏住索菲斯的下巴,逼迫她面对自己,“别口口声声‘你们’了,记住,这里只有‘我们’!你以为冰库里头的血是长出来了吗?是靠你所不齿的‘权势’弄来的。你钟爱的人类的权贵专门上供给血族的,因为他们上赶着乞求永生,巴不得成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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