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去到最后一个景点的时候辜莫卿已经累的不行了。
　　她觉得自己在国外这几年真的有点变懒了，可能也是因为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体力也总跟不上。
　　折腾一天，早就精疲力尽，脚也痛。辜莫卿不想动了，于是陆巳云临时在天坛公园附近定了家酒店。

　　辜莫卿累极了，什么也没问，陆巳云也没什也没说。
　　等他在前台拿到房卡，辜莫卿跟着进了电梯才迟缓地转过脑筋。
　　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她从陆巳云的背后悄悄探头，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观察出什么。
　　很可惜，这人气定神闲惯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出了电梯，一直往走廊尽头走，陆巳云还是什么也没说。弄得她一路上越来越紧张，手拽着衣角发汗。
　　直到刷开一间房，陆巳云转身把房卡递给她。
　　辜莫卿试探性地问：“那你——”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他眯眼，玩味地笑起来：“在你隔壁。”

　　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辜莫卿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慌乱夺过房卡就钻进了自己房间。
　　砰一声房门关上，她贴在门板上，感觉到外面的人还没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

　　酒店环境挺好，拉开房间的窗帘就能看见夜晚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点点霓虹灯映在玻璃上，颇为朦胧。
　　洗完澡，辜莫卿打电话订了一打鸡尾酒上来。
　　这些年她的酒量也没什么长进，今晚谈正事，自然不能把自己给喝醉了，所以选的还是酒精度数最低的鸡尾酒，跟喝饮料无异。
　　又不能真喝饮料，毕竟还是需要点酒精壮胆。

　　晚上十点，她掐着点，估摸着陆巳云应该洗漱好了，于是拿起那一打鸡尾酒敲响隔壁的房门。

　　只响了三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辜莫卿呆滞，心想还好他衣服是穿好的。

　　他侧身给她让开位置，“怎么过来了？”
　　辜莫卿往里走，不忘举起那一打鸡尾酒，“聊点事。”
　　他睨着那六罐东西，笑了一声。
　　得，还是挺大的事，需要壮胆。

　　“你先去吹头发。”她没急着说事，催他先把头发弄干。
　　她坐到沙发上，见陆巳云进了卫生间，辜莫卿才开始低头拆纸壳。

　　头发短，吹得就快些。里面的吹风机还没响多久，陆巳云又走出来了。
　　他手里捏着毛巾，见辜莫卿把六罐鸡尾酒整整齐齐摆在小圆桌上，觉得莫名好笑。

　　“直接说还是玩游戏？”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辜莫卿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直接来吧，我不会玩游戏。”
　　跟着她哥出去聚会的时候试图学过，没一分钟，嫌麻烦就放弃了。

　　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有些高，还没开始喝辜莫卿脸上就红扑扑的了。
　　她刚吹外头发，发丝蓬松，搭在肩上整个人跟只布偶猫似的。
　　陆巳云盯着，突然伸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叫她：“你过来。”
　　辜莫卿眉毛一拧：“干什么？”
　　“抱一下。”

　　辜莫卿依旧害臊，反手扯过背后的抱着，扔向他：“你正经点。”
　　陆巳云躲了一下，没被砸到。
　　然后他就直接站起来，“那我过来。”

　　沙发拢共就那么一小块地，他非要抱着她，辜莫卿折腾两下，最后等他抱够了放手才缩在他两腿中间坐着。
　　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她嗅了嗅，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准闹了，今晚是坦白局，我们好好聊聊。”
　　“行。”

　　他应下，伸手够过桌上一罐鸡尾酒，拎起一看，草莓味的。
　　随后那罐酒就递到了辜莫卿面前，他声音微微沙：“喝这个？”
　　“想喝那个白桃的。”她换了一个口味。
　　辜莫卿坐在他怀里，他不想挪身子去找，问了句：“哪个？”
　　“就浅粉色瓶子那个。”
　　他偏头，看清楚后伸手直接够过来，两只手虚环着辜莫卿的腰，把拉环扯开后递到她嘴边。他自己就喝第一次拿过来的那罐草莓味的。

　　屋内窗帘提前拉上，彻底隔绝外面的世界。
　　辜莫卿拿到瓶子，什么也没说，仰头就给自己灌了一口。但酒精上头哪有那么快，她所谓的借酒壮胆，目前纯是在给自己添加心理作用。
　　大概是觉得不够，咽下去后停了半分钟，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陆巳云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虚搂着她的腰。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辜莫卿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跟藏粮食的仓鼠一样。他觉得挺有意思，没忍住，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手抬起，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被这么突然一掐，水差点喷出来。
　　辜莫卿觉得他不老实，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背。水咽下去后咳了两声，批评他：“你又不正经。”
　　“卿卿，你太磨蹭了。”他反过来怪她。

　　其实两个人中间有很多事还没解释清楚，虽然这两天待在一起会聊很多，但都不约而同的刻意回避了一些话题。
　　他隔着衣服捏一把她腰上的软肉，带着她继续话题：“你先说还是我先？”
　　“你先问我。”
　　让她自己先说的话她说不出来，得他问了她才能破冰。

　　“我都想等你自己说。但非要问一个的话，倒是有一件事挺好奇的。”
　　辜莫卿仰头，“什么？”
　　他的眉心拧了一瞬，目光挪下来，和她对视：“你家那小孩是怎么回事？”
　　辜莫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孩，脑子提溜一圈才回忆起陆巳云来找她的第一天，先见到的人是独自在家的辜兆暖。
　　“哦，那个是我侄儿。”她手在空气里胡乱比划两下，“你记得吧，我有个哥哥的，小暖是他的孩子。”

　　这事他当然记得。
　　当初不知道她真有个哥哥的时候，他还以为辜莫卿只是打着雇哥哥的幌子来接近他。

　　见陆巳云没说话，辜莫卿又想起件事。
　　她挪挪身子，面对着他，试图帮他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那天你是把小暖当成我的孩子了吧，他说你可凶了，还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这件事在她这确实挺招笑。

　　辜莫卿笑，两只漂亮的杏仁眼微眯，眸子里像盛满了清澈的粼粼湖水。
　　六年过去一点没变化一样，还是这么漂亮。
　　陆巳云盯着她良久。见她笑话他也不恼，心情愉悦地嗯了一声。

　　等她笑够了，他的手抵在她身后，用力把人压在自己怀里，语气里颇有傲娇的意思：“谁让你回来不第一时间联系我，我那会儿不是急昏了头没反应过来吗。”
　　辜莫卿手抱着鸡尾酒，抿了一小口，半张脸贴近他的胸膛，小声道：“因为当时没准备好。”
　　不知道该怎么去演绎六年未见的开场白，也很慌乱，会想要是回不到以前该怎么办。

　　她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其实没那么直爽。”
　　就像高中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是她自己找上陆巳云的，但她从来没去深究过为什么她那会儿那么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偏偏主动去认识了陆巳云。后来仔细一回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就跟别人不太一样。而且那时候他们都没互相说过喜欢，但辜莫卿很早就能感觉到陆巳云对她一天天的不同，她也能意识到自己的心动。
　　可她还是默认这些感情，做出一些大胆的举动，却从来不在言语上挑明。
　　说白了，还是不够直爽。

　　陆巳云没说什么，下巴抵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要是这么说，那我也不够勇敢。”
　　高中的时候太怂，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东想西想很多未来的事。那时候，连一场明确的告白都没给她。

　　他挠挠她的下巴：“缺你的表白，现在补给你行不。”
　　他一凑过来辜莫卿就知道他又想亲她，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你个无赖。”
　　陆巳云正想说什么，却被她先一步打断：“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早就告白了么。”

　　空调口正对着沙发，暖气十足。
　　热气裹挟全身，他凑近的动作一顿，两秒后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了。”
　　辜莫卿睨他，眼神幽怨：“别拐弯抹角说我笨，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他无声笑笑。

　　高中时陆巳云给她补过英语，当时为了奖励她成绩进步，给她送了一个泰迪熊玩偶。
　　起初她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玩偶。
　　每次洗玩偶的时候，她怕把东西洗坏了，都会把小熊毛衣口袋里的录音机模型拿出来，找个地方放好。
　　前面的每一次都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在美国的时候，偶然一次，她放东西没收力，模型砸在床垫上，不知道磕到了哪里的开关，熟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原来那不是什么模型，就是一个设计很精巧的小型录音机。
　　录音机的内容就四个字。
　　十七岁的陆巳云声音带着青涩，却语气郑重，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说：“我喜欢你。”

　　可惜告白有时差，那时候的他们也不够成熟勇敢。
　　或许早一点，辜莫卿早一点发现录音机里的东西，就有勇气在同样的时间段，回以同样青涩的告白。

　　沙发很小，但还不至于两个人都坐不下。偏偏陆巳云手上的力度又收紧，把她紧紧揉进自己的怀里。
　　这次辜莫卿没折腾了，任由他抱着。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二十三岁的陆巳云声线成熟：“我爱你。”
　　却依旧直白，郑重。

　　爱，比喜欢还要多很多很多。

　　突如其来的一句“我爱你”让辜莫卿忽地眼眶湿红。

　　少年时，他们都缺乏一些坦荡的勇气，和面对未来时嚣张的心气，所以那句“我喜欢你”藏在了心里和录音机里。
　　可捱过这么几年的分别，或许再直白一点才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辜莫卿仰头，主动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就跟他一样，毫不吝啬自己的心意。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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