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阿甄那些年[三国]

作者:比格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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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性


      季蘅本打算在娘家多赖几日的,可惜事与愿违,她才孤枕了一晚,翌日早晨,袁府那边就直接遣来了瞿姑姑拜上,表面殷勤说请安关照,实则为催人回府。

      如此迫不及待,想必是看准了甄家如今失势好拿捏,演一出君姑敲打新妇的俗套戏码。

      张老夫人再不舍,也恪遵了大半辈子的礼法,难做出逾矩的事,只待瞿妙兰接下赏银,欢喜告退后,才私下对小女儿婉言——万事最忌过犹不及,休要恃宠生骄,令新房久空。

      可季蘅的脾气向来够倔,越遭拦阻,越想反其道而行之。
      她盯着几案上的那盘木瓜,没什么胃口,听完母亲的劝告,有些傲慢地扬了扬眉毛,添油加醋道:“记得吕姑姑从前教过女儿,新妇归宁要在娘家住满七日才算吉利……何况,嫂嫂她们省亲,皆是想住几日便住几日的。怎的如今到我这,就有所不同了?”

      张氏继续语重心长道:“儿啊,你既已嫁给袁熙,就该守着他们家的规矩!别又胡闹不懂事了!”

      “即便瞿姑姑话中有话,却未真正摆明,女儿若是装傻,没有听懂其中意思,她们又能何如?”

      话音刚落,在旁的霍逦先笑了,同哑言的张氏相望后,也开口谆谆劝告:“五娘子,如今已嫁作人妇,莫再说稚拙的孩子话了。咱两家同在邺县,离着也近,常走动就成,见面亦不难。你若为此事,招惹了邺侯夫人不快,岂非得不偿失?”

      季蘅明白,但并未被这些话唬住,哪怕刘氏气量狭小是人尽皆知的,她却不怎么忌惮。

      掐指一算,官渡之战应当是从明年正式开始的,袁氏这束熊熊燃烧的燎原烈火,很快就要变成风中残烛,一吹即灭了。至于失去老虎傍护的狐狸,还能作威作福多久?

      她微张了张嘴,很想一股脑儿把话埋怨完,但又怕不被顽固死板的长辈理解,思索了片刻,放弃反驳,只佯作同意,黄昏就走。

      当下日头正烈,烤得人精神倦怠。

      用完膳,季蘅由丫鬟搀回集芳馆午歇,一行走在游廊间时,她望着两边蔫蔫的草木,眼皮一耷,忽道:“这天真热啊,我有些口渴。”话罢,朝身旁的缦双使了个眼色。

      缦双是何等的默契聪慧,很快领悟其意,笑答:“还未出伏,娘子当心暑气袭人。奴婢去厨房给您盛碗冬瓜薏仁汤。”

      季蘅微颔首,并摇了摇手中的纨扇,没再说话。

      后晌,袁熙与甄尧还在西郊巡营,快结束的时候,见成禄来报,说是天气湿热,五娘子中了暍症。

      一听爱妻有恙,袁熙已然心急如焚,管不了许多,火急火燎纵马赶回甄府。

      甄尧倒不太着急,是若有所思。但踏足集芳馆之前,他意外拉住袁熙,交代了些小话。

      晷影西斜,细宝正坐在院中的树荫下煎药,手边还搁了碗碎冰,她一边嚼冰块解热,一边盯着慢吞吞的文火,似乎并不上心。

      “夫人怎么了?”
      长廊尽头,袁熙匆匆赶来,仓庚忙不迭跟在身后。

      缦双边引路,边答话:“这几日暑气旺,娘子奔波劳碌,又贪嘴食多了羊肉,说是湿热内盛,所幸只是小疾,并无大碍,用上冰后,便已退热,现下正在房中歇息。”

      细宝远远瞥见姑婿来了,连忙把扇子丢在石案上,遮住盛冰的碗。夏日里就数这玩意最珍贵,寻常人家哪能用上,是因娘子体贴她煎药辛苦,大方犒赏了一块。她闭紧嘴巴,强忍那股冰爽透骨的凉意,艰难起身微蹲,行了个福礼。

      瞧着袁熙焦急进了屋,仓庚也知趣地止步檐下,与缦双一起守在门前头。

      室内摆了冰块,点了龙脑香,十分清凉。绕过屏风,见穿单薄衾衣的季蘅刚睡醒,轻轻摇着扇,正伏枕看书,榻边放着喝了大半的金银花茶。

      此状,袁熙才彻底相信甄尧的猜测,有些无奈笑了笑,也松了口气:“听说有人病了?”他将左手放进木盆里浸了片刻。

      季蘅不声不响地翻了个身,侧脸贴在玉枕上,略心虚地看向他,声音细软:“你怎么来了?”

      这精神抖擞、舒舒服服的模样,哪里像中暑的人,倒是袁熙自己,因为赶路,搞得汗流浃背。

      他走近些,抬起握完碎冰的左手,甩干了水,再默默探向季蘅后颈。

      果然,季蘅惊出声,还被冰得缩了一下,睁开眼,气势汹汹地瞪他。

      袁熙沿榻坐下,笑了笑:“好像已经不烫了?”

      “你的错觉。”

      “那我替你多请几位医工,以针挑痧?”

      既被识破,季蘅便坐起身,坦白道:“我确实不太松泛,不想这么早就回袁府。”

      “倒也不能连着热伤风多日吧,可就算是大病了。”

      “能多佘一天是一天。大人着急催我们回去,可我偏不想事事依他们,显得我像个草包,任谁都好拿捏。”

      袁熙总觉得自家夫人像朵扎手的蔷薇,饶有趣味地反问:“你怕她不怕?”

      “有点儿,”季蘅不由陪笑,故意讨好,“但有你护着,我就不太怕。”

      袁熙确实很吃这套,目光扫过夫人周身,久未与之亲热,心里怪闷痒的,欲将她揽至怀中。

      “汗臭,”季蘅却不解风情地伸手推开,“回你自己房里洗去。”

      他只能露出一副乖巧忍耐的表情,承诺:“之前就答应过你,想归宁几日都行,我向来说话作准。你也无需装病了,袁府那边只管交给我应付。”

      这人是早被美貌迷昏了眼的,对妻子几乎宽容到千依百顺的地步。

      季蘅感激他,却难抵消他的母亲所带来的不快。

      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季蘅进袁府的头三天却遭了刘氏煞费苦心地立规矩——君姑看在亲儿面上,自然不会太为难新妇,但少不了活现杀鸡儆猴的戏码。

      近的就昨儿晌午侍膳,一小婢忙急没留意脚底,绊了门槛,打了个趔趄,幸而有惊无险,只弄出些许动静,手里端的瓦钵完好,连汤都没洒漏半滴。

      偏凑巧让刘氏瞧见,顷刻沉了脸色:“莽莽撞撞的,你当是死人,紧赶着投胎哪,莫非外面还有鬼差咬你脚背撵蹿?”

      小婢吓得立地痴挣,瞿妙兰忙接过那党参鸽子汤,边说:“新来的厨婢,不懂规矩。阿鹫,快跪下受女君教益。”

      “奴婢第一回当差上膳,腿软瞎了眼睛,还望女君宽恕。”

      刘氏瞅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杖笞二十,尤其对着这妮子的髀髋。”

      “女君饶命!女君饶命啊……”

      很快,两个健壮凶狠的刁婆进了屋,拿下正在痛哭流涕、以头抢地的阿鹫。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二十杖下去,定是血肉模糊,不死也要残废。

      “且慢!”季蘅忍不住承头相劝,“君姑,便是二十杖,也未必能治好粗枝大叶的毛病,她既这样不稳重,怎好继续留在您身边伺候。二郎把景明院后边的花圃都交由儿妇打理,近来正缺干苦力的,不若就将此女赏给儿妇,让她帮着挖泥松土什么的,也能沉沉性子。”

      在旁的文悫君大约听出些端倪,笑了笑,故意尖酸道:“哟,娣妇嫁进袁府才几天啊,就敢向君姑讨这个要那个的,可见得势,我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嫂嫂浑朴,从不轻易麻烦他人,可我脸皮厚,斗胆向君姑索求了。”季蘅笑说,“倒也不只因我生性无赖,多是舅姑夫妻一体,贤德之名远扬河北,就知我不拘胡说什么,至多遭几句申饬,所以今日衔勇失礼了。”

      阿鹫的母亲冯氏与瞿妙兰素有交情,她能到符葆堂伺候,也是自己提拔的,原打算待会儿偷偷贿赂杖笞的人敷衍打几下,竟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二夫人先给了个台阶。

      “可不,咱们君侯广施德政,深受河北士族黔首爱戴;咱们女君贤良淑德,阖府上下谁不念着好呢。”妙兰顺势溜须拍马,并暗中提醒刘氏——袁绍自视清高,最看重声望了。

      刘氏自然不傻,方才也只是一时的气话,念着主君还在邺城,不好闹出人命,那丫头又瘦得跟鸡崽子似的,恐怕打几下真就叫她下幽都,面见泰山府君了。

      “也罢,二郎媳妇若不介意那厮蠢笨,就将她速速领走,我眼不瞧心不烦。”

      如此,才保下一条人命。

      季蘅实在看不惯刘氏随意打骂下仆的行为,归宁见到如沐春风的甄家长辈,相形见绌,更不想回去了。不过,她也并非真的要住满七日,只是不想让君姑太如意,也借机喘口气。

      刘氏、袁尚都一样,从小宠惯坏了,压根不把下位者当人对待,若他们尝过被留难轻侮的滋味,如此感同身受,或许对旁的就能少些欺凌、多些善意?

      也不急,总归大家伙儿的好日子都没几年了。

      逍遥混过三天,季蘅随袁熙回了府,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那种晚间八点档里蛊惑丈夫、忤逆公婆的恶毒女配,这可比扮演委曲求全、不争不抢的柔弱小白花痛快多了。

      不消想,当时刘氏的嘴脸有多难看,偏遇上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媳妇,还惯会装傻,说些软钉子一样的怪气话,似乎刀枪不入。难得今晚家宴邺侯也在,她不好发作,将归宁之事几句搪塞了去。

      吃过晚饭,袁家父子自是有要紧的军务相谈。

      季蘅便与文大嫂携手退下,寒暄一段路后,回了景明院。沐浴完,换好寝衣,她等着湿发晾干,便坐在窗下弹起白楚夫送的那台筝和曲子。

      细宝适时洗好一碟浸过井水的瓜果,不过支支吾吾的,又变戏法儿般送去一样东西。

      “这是……”季蘅略疑惑地打开锦袋,发现里头装了块光秃秃的玉,十分眼熟,“孟觉苦的玉玦怎么在你这?”

      “前些天太忙,奴婢都快忘了,归宁时听您提到孟家侄儿,才慌忙记起,一回府,赶紧翻箱寻出来的。”细宝答,“这个,是他赠予您的新婚贺礼。”

      “送我的?他倒是很大方,什么都能往外送。”季蘅掂了掂那玩意,表情有些难琢磨,轻声打趣,“却也小气,说送玉,单只有玉,连半根结绳也不给留。”

      没成想这东西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自己手里。

      “可不是么。不过,瞧着孟侄儿手边也没什么像样的贵重物品,能拿出个不折脸的已算难得。”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细宝想了想,点头,又故作正经地清清嗓子,学着复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①。还望弥娘子往后如此玉玦,万事莫求全。”

      万事莫求全。

      季蘅摩挲着这佩玉的缺口,似乎感慨万千。

      “娘子?”见她发愣半晌,细宝不由唤她,“您怎么了?不喜欢吗?”

      季蘅这才摇摇头,将玉玦装回袋子里,冁然道:“这倒提醒我了,人生在世,哪容易事事如意——自然要学着知足,莫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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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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