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客

　　开学前谭盈收到了成莲叙送来的围巾。
　　围巾织得很工整，就是两端穗子的穿法和谭盈织的那条不一样。过年这段时间两人好像有微妙的默契，没人主动找对方见面，就连除夕夜楼下放烟花都是一家四口一起，不过成莲叙总是站在一边。
　　实在闲下来的时候谭盈就往猫咖跑，柳叶儿每次都会乖乖来到她脚边，就算谭盈在和其他小猫玩耍它也会蹲在旁边等着。
　　“这孩子很喜欢你。”店长正在给一只布偶剪指甲，下一个就轮到柳叶儿。柳叶儿正趴在谭盈怀里打呼噜。
　　春节期间店里几乎没客人，可店长在家闲不住，而且原本每天都要来照顾猫，干脆开门营业。
　　“它不是一直都这么乖？”谭盈捏捏柳叶儿的猫爪。
　　“是很乖，但不会总粘着一个客人。”店长怀里的剪完指甲的布偶灵活跳开去，他拍拍围裙，接过睡得软绵绵的柳叶儿。
　　“可能是我最近来得勤，总和它见面，它就记住我了。”谭盈说。
　　“之前也有个常客喜欢它，还问我能不能卖，当然是不卖的，店里的猫都不出售。”店长说：“后来那个客人再来的时候，这小家伙对她就不怎么热情了。”
　　“还有脾气呢。”谭盈用手指去绕柳叶儿的尾巴，柳叶儿呜了一声。
　　快回学校了，这小猫估计很快就会把她忘掉吧。谭盈想。
　　开学后谭盈便忙碌起来。
　　除了学业她还参加各种活动，庄豫所在的学生会缺人，谭盈本来是去帮忙，可庄豫却直接给她塞到了干事竞选里。
　　“有我在，保你晋级。”庄豫豪气拍胸脯。
　　谭盈觉得忙点也好，起码让她无暇分心到其他事情上。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暑假，庄豫邀请谭盈去做志愿者，谭盈婉拒了。
　　“暑假的回去陪我妈妈，嗯，顺便打工。”谭盈收拾着小桌上室友们吃过下午茶的包装袋和食盒。
　　“你这掉钱眼里的家伙，打工才是主要目的吧。”欧阳若白她一眼。
　　“是啊是啊，我很穷的，所以你下次再摸我的脸，穿我的裙子要给钱，知道么？”谭盈冲她咧嘴。
　　“你真的不去吗，很好玩的，又有意义。”庄豫像小狗一样满怀期待看着谭盈。
　　“萧萧陪你去呀。”谭盈说。
　　萧君湉确实已经报名答应去了，但同去的还有她男朋友。
　　“我不要当照明用具！我不要天天吃狗粮！”庄豫抗议，萧君湉掐她屁股，“我才不想带宠物呢！”
　　至于为什么不游说欧阳若，是因为她怕蛇怕虫子怕青蛙。这次的志愿者活动是去乡下小学给孩子们办暑期夏令营，欧阳若怕到村子里第一天就给不得了的东西吓晕。
　　谭盈回到了松市，在离小区不远的便利店打工，白班下班还有时间回去做晚饭。
　　成尚博的生意越来越忙，平时几乎是半个月才回一趟家，有时候甚至两个月才能和谭雨燕见上一面。
　　“他生意的重心不在这边了，还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我。现在家里和谐了，他当然要花更多精力在事业上。我平时也上班，这里也有了朋友，没什么孤独的。”
　　虽然谭雨燕这么说，但谭盈知道下班之后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空虚的感觉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掩盖的。
　　“他时常给我打电话，你不用担心。”谭雨燕整理着花瓶里的鲜花，“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家跑，不是去公司，非得和我见一面才去呢。”
　　“看看。”谭雨燕端详着插好的鲜花。
　　谭盈咬着吸管，玻璃瓶里的白桃汽水发出哔啵细响。
　　她也发觉和成莲叙很久没见了，也会在手机上互相问候，聊几句，可没人提一起吃个饭出去玩什么的。她想，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很忙，自然而然忽略了罢。
　　这个暑假成莲叙跟着系里的师兄去其他大学的实验室学习。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就像房希的恋情一样，热情冷却下来之后大家就能毫不伤感地迎来分离。
　　谭盈不清楚自己是否真能放下，但目前至少不再那么想他。
　　回到这边，有空的时候谭盈当然不忘去猫咖坐坐。
　　一进门店长就认出了她，笑着和谭盈打招呼。
　　暑假店里多了不少客人，其中一半是学生。
　　谭盈坐在墙边的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趣看着和学生们一起玩的小猫。
　　忽然，一个女孩怀中的猫跳了下来，女孩哎呦叫着，想要再度抚摸小猫，小猫让她摸了摸，随即走开。
　　“呜~”
　　那小猫靠到了谭盈脚边。
　　“你是把我当新客人还是记得我？”谭盈揉揉它的脑袋，柳叶儿眯起它绿色的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响。它绕着谭盈的脚转了两圈，跳到沙发上，自己窝到谭盈腿上趴好。
　　“看来是记得我了。”谭盈轻轻抚摸它柔软的皮毛，“谢谢，被记得的感觉很好。”
　　回到学校的日子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将人裹入无声的时间的流逝中。
　　这天，学生会联合学校外语协会举办冬日活动。
　　忙上忙下的谭盈还要被迫参与互动游戏。
　　“人家都是小情侣成对玩，我们算什么，气氛组？”庄豫坐在塑料小凳上，旁边是几个和她一样没有伴的干事，谭盈就是其中之一。
　　“谁让咱会长下令所有人都要参与的？”一个男生耸肩。
　　“好歹有奖品，不赖了。”另一个女生接话。
　　“这个游戏不太友好啊，不能说话，指手画脚的根本猜不出来吧。”庄豫抱怨，前面玩游戏的情侣努力半天，题目跳过两个都没猜出来对方要表达什么。
　　“严重怀疑出这个主意的人是想引发他们的情感危机。”庄豫身边的男生评价，“好一个分手局。”
　　“啊，时间到了。”谭盈看着情侣遗憾离场。
　　“想赢我们的奖品可没那么容易，咱们会里出的钱终归要花在自己人身上！”庄豫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去拿下它！”
　　身边一群人嘁声。
　　“喔。”谭盈也站起来。
　　场上是两个“惺惺相惜”的舍友。
　　“喂，我可给你录下来哟！”一个女干事笑嘻嘻冲庄豫举起手机，“说大话要留证据。”
　　“我演你猜。”庄豫语气坚定。
　　“你确定？”谭盈不相信的不是她的肢体表达能力，而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和庄豫对上电波。
　　一人比划一人猜这种常见游戏在这里被升级了几个level。
　　首先比划的人不能说话，只能演，其次，猜的题目不是简单的物品动物水果，而是一句话，另外，跳过机会只有两次。
　　主持人按下计时器，游戏开始。
　　庄豫立刻开始她的表演，不知是不是平时在宿舍看惯了庄豫和欧阳若互相演对方，谭盈竟然真的能从她的挤眉弄眼里分辨她在表达什么。她盯着庄豫的略显夸张的默剧看完，庄豫挑眉瞠目看着她等答案，挨坐在一边的干事们早已笑出声。
　　“……周六晚上吃蛋炒饭？”谭盈不太确定开口。
　　“正确！”主持人赶紧换题目。
　　庄豫笑得牙都呲出来，演得更来劲，手舞足蹈，表情管理完全失控。
　　“全场袜子买一送一。”
　　“正确！”
　　场下的人都笑起来。
　　“厕所堵了我不能忍。”
　　“正确！”
　　场下的人都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给庄豫录像的女生笑得咯咯响，“别人的都是告白，你俩的是什么老夫老妻过日子啊哈哈哈哈……”
　　谭盈也忍不住笑，被庄豫狠狠瞪了一眼。
　　倒计时结束，谭盈一共答对六道。
　　庄豫一把扑过去抱住谭盈，谭盈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果然是无敌的！”
　　她得意晃着温泉度假酒店券凑到拍摄女生面前，“羡不羡慕？嫉不嫉妒？”
　　女生吐吐舌头，“得了，带着你‘老婆’去度假吧。”
　　庄豫挽过谭盈的手，“走，跟我度蜜月去！”
　　谭盈辛苦憋笑配合表演，“亲爱的你最好了。”
　　两个人挽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
　　晚上聚餐，餐厅大堂一角的舞台上，驻唱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民谣。庄豫正和盘子里的蹄花较劲，谭盈望着歌手头顶的玻璃灯出神。
　　同桌的男生拿着可乐表示歌手唱的啥完全听不懂，其身边吃水果的女生表示根本没必要听懂，就是感受浪漫。
　　“这也不浪漫啊。”男生说：“一脸苦大仇深的。”
　　“就说你们这帮俗人没情调。”女生回道。
　　靠近舞台的地方有几对情侣挨坐在一起，台顶上的玻璃灯折射出彩色光斑落在他们头上。
　　“那是心中有爱情的人才懂的东西，像我这种满脑子只有吃的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庄豫擦擦油腻的嘴，发现身边的谭盈完全走神，她手肘顶了顶谭盈。
　　“看那么入迷，你看上谁了？”
　　“那边，左边的灯光坏了一个。”谭盈说，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舞台。
　　“你也是个俗人。”庄豫哼声。
　　谭盈承认自己俗，看到前面倚靠在一起的恋人们她忽然感觉到了寂寞。这不是强烈的情感，但是它悄无声息掠过心上时叫人无从应对。就像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在记忆的隧道中吹出回响，响声勾勒出孤寂感源头的轮廓。
　　谭盈忽然有点想成莲叙了。
　　这些时日成莲叙不是没有找过她，可在她自己都还未觉妥当时婉拒的消息已经发了过去。谭盈下意识不想破坏现状，这个现状让她错觉没有成莲叙的日子也就如此，可是总有些时候人的心和理智喜欢分开行动，就像现在。
　　好想见见他。
　　谭盈揉揉额角，难道是因为今天太开心，情绪起伏过大才导致现在低落到胡思乱想？
　　成莲叙也很忙，况且前天才因为会里举办活动拒绝了和他吃饭，现在怎么又厚脸皮想见人。
　　谭盈鼓嘴，拿过庄豫面前的烤肋排大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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