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姐终宁

　　警察来了，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向自宁坐在地上，警察还没开口说话，她突然就倒了下去。
　　张宪生是没有大碍的，吊了两瓶葡萄糖自己就醒了。但是向自宁有些严重，一拳正中脑袋成了脑震荡，而且她还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到现在人都没醒。
　　张宪生从来没遇上这种事，他成了无头苍蝇，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还没有钱。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比失败，他就是一个丧门星。他瘸着一条腿，在警察作口供之余，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妻子高岚。
　　事情都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高岚来的时候，很生气，张宪生红着眼睛：
　　“我很抱歉，我把事情都搞砸了。”
　　高岚知道张宪生，她知道他的丈夫尽力，他为这个家牺牲了很多，他从一个阳刚帅气的男孩变成了这个落拓的样子，不惜出卖后面也要为这个家挣一个未来。
　　高岚拥抱张宪生，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最后无言。
　　“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帮自宁。”张宪生叫高岚过来其实没有别的很多意思，第一是告知，第二是想让自己的妻子帮向自宁整理一下卫生。他没有钱，请不起护工，只好让自己的妻子代劳。
　　当高岚看到向自宁的样子的时候，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还曾记得向自宁意气风发的时候，高冷又可爱。
　　向自宁表面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是她总是好意。她让本来就是不同科室的两个小孩住在了一起，骗医院说都是她的亲戚，照顾起来方便。又请来了护工，多给了钱，让护工多照顾她跟她的两个孩子。
　　高岚不傻，区别对待，一问便知。
　　高岚给向自宁整理好了卫生，然后给她挽起了碎发，看着向自宁漂亮的下颚，高岚出了神。她突然笑了起来：
　　“张宪生，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张宪生提着热水，错愕了很久，然后说：“大概，是吧？”
　　“是啊，不然为什么，你会遇上自宁？她那么漂亮，还那么有钱，还那么善良。”
　　向自宁醒了，她瞪着医院的天花板，脸无表情。高岚已经走了，孩子留在病房不是事，张宪生的母亲不能留太久，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父亲。
　　张宪生看着向自宁，一瞬间，张宪生觉得向自宁是不是被人揍傻了。他有些紧张，直到向自宁的目光平移到他：
　　“那货呢？”
　　“谁？”
　　“打我的那个人。”
　　“啊？”张宪生反应过来了：“在别的病房，他们想要私了。”
　　“不私。”向自宁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敢私？”
　　张宪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他要是有这种想法，高岚就能第一个跳出来跟他拼命。
　　“我没答应，这不是等你醒了再作决定。”
　　向自宁好受了一点：“算你识相。”
　　私下谈判环节，对方请了律师，向自宁带着张宪生亲临现场。
　　警也报了，伤也验了，事情非常明了。对方愿意赔偿，不惜拿向自宁的事做要挟：
　　“向小姐，你其实还很年轻，前途不可估量。但是为了一个夜场的少爷，不值得。”
　　喻义简单明了，你年轻，以后还得嫁人，还要发展。要是以后被人知道你为了一个夜场的少爷大打出手，还能嫁到好人家？以后发展起来，被人抓到了这样一个事，人生履历一大污点，能被人戳断脊梁骨。
　　向自宁年轻气盛，她从来都是行得正，站得端庄。她如果是个怂货，在意这些个流言蜚语，也没有今天：
　　“我无所谓，不就是包养个小白脸吗？我挣了钱，年轻想玩点花的也很正常。但是你的当事人花老子的钱，玩得比我还花，他都不嫌丢脸，我怕什么？”
　　谈判就此决裂，即将要走流程。他老子不乐意了，虽然是个完蛋玩意，一旦流程走下来，喜欢男人的事兜不住，以后还指望这个玩意儿给他联姻拉关系，能拉到什么好关系？
　　他看着病床上的完蛋儿子，一退再退，向自宁得理不饶人，往死里整。
　　眼看没有回旋的余地，张宪生一天晚上坐在向自宁的对面，红了眼睛：“我其实，欠了你很多情。但是我想再次求你。我需要一笔钱，我爸，要做手术了，等不了了。”
　　向自宁看着张宪生没有说话，张宪生又说：“我的房贷，已经很久没还了。”
　　张宪生说得很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平静。
　　这事说来，跟张宪生没有多大关系。施暴者打的是向自宁，向自宁是自卫。张宪生却不是，他是施救不成反被打。
　　所以张宪生求的仅仅是向自宁的出手相救，不是求她接受私了。
　　“安排住院吧。”向自宁说得也很平静。
　　张宪生喜出望外，他双眼发光，他看着向自宁。向自宁说：“安排住院，尽快手术，钱我出。”
　　张宪生一下跪了下来，话还没有说出口，向自宁又说：“要还的。”
　　“好，要的！”
　　“还不快去安排，不是说挺急的吗？”
　　张宪生走了，向自宁却沉默了。她回想以前，她想起了徐书年，想起了徐姝文。高岚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宪生让我来看看你。”
　　“嗯，孩子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再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挺好的。”向自宁想了想，然后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接受私了吗？”
　　高岚看着向自宁，苦笑一声：“我可能会比较没志气，会吧。必定现在的我们，急需用钱。虽然张宪生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他欠了很多钱，不包括欠你的。”
　　向自宁最后接受了私了，然后从中得了好些利益。然后不过几天时间，她就买了一块地，从巨富到赤贫，不过一瞬。
　　向自宁卖了几乎所有的房产，交易完最后一处可以卖的房产之后，她接到了阿姨在医院到来的电话，说是可以出院了。她开着车准备接人出院，然后看到了张宪生一家。
　　他们有些窘迫，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后面还有一堆行李。向自宁把车开到了他们身边，然后降下了车窗：
　　“搬家吗？”
　　张宪生回首，看着向自宁笑了起来，他现在毫无负担，因为问心无愧：“嗯，算是吧。房子已经被收走了。”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张宪生已经尽力最大的努力在挽救他的家人，所以他得到了向自宁的认可。
　　向自宁点了一下头：“嗯，准备搬去哪里？”
　　“回村吧，然后再作打算。”
　　“那我送你们一程？”向自宁经历过风雨，她懂得人心，她知道张宪生极不容易，她想搭把手。
　　“算了，来回上百公里，挺远的。”张宪生拒绝了向自宁的好意，然后说：“我可能要离开公司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销售。自宁，常联系。”
　　车子在路上堵了，向自宁心血来潮，打电话给了温阳：
　　“忙什么？”
　　“我忙个屁，你行啊你，在夜场包养小白脸，现在整个部门都知道了！”温阳有点受伤，他喜欢自宁，自宁对他不感冒就算了，她还跑去包养小白脸。包养就算了，还因为争风吃醋这事干进了医院。他不帅吗？还是不够优秀？还是不够骚气？
　　“这个事，以后再说。”向自宁不想扯这个犊子：“张宪生的老家在哪里？”
　　“张宪生？老家挺远的。怎么了？”温阳虽然生气，但是他相信向自宁的人品，他喵的油盐不进，夜场从不失身。
　　“张宪生辞职要回老家了。”向自宁无厘头的有些伤感，她就是想找人说说这个事。她觉得张宪生人挺好的，就是没有好的结局。
　　“这样。但是听之前他说，他老家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倒了一些，应该是不能住人了。说要修缮什么的，没来来得及，就传出他欠了很多人的账，估计没修好。他回去干什么，他不是买了房子在这边吗？”
　　向自宁突然就梗了一口气，她说：“嗯，下回聊。”
　　向自宁要挂电话，温阳在那边不干了 ：“你他喵的说好请吃饭的，结果自己去逛窑子！饭呢！”
　　“知道了，下次吧。发奖金了立刻马上兑现。”向自宁挂了电话，然后停好了车。
　　医院就在眼前，她前几天还住在里面。村里的孩子，张宪生的孩子，张宪生的父亲，也在里面。
　　向自宁走在楼道，然后到住院部的时候停了下来，她问了具体地址，就来到了张宪生父亲的病房。
　　张宪生的妈妈在给张宪生的父亲倒热水，佝偻的身躯，整一个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张宪生何其有幸，徐书年何其有幸，他们在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向自宁一下就想到了徐书年，他们有血有肉，徐书年如若没有死，当也能挑起一方大梁，让下面的人遮风挡雨。
　　想要拉扯张宪生的心就这样驻扎，向自宁相信，张宪生定能像徐书年一样。他们不该倒在不该倒在的地方，他们应该在适当的地方成为脊柱。
　　她打电话给张宪生：“到哪里了？”
　　“说来惭愧，还没打到车。”他已经捉襟见肘，行李太多，又不肯多花一点，所以在原定等了很久。
　　“哦，我开了家公司，缺个助理。”
　　张宪生有些无措，他觉得是个机会，但是他甚至不知道向自宁怎么想。他有些失语：“我，可不可以？”
　　“嗯。过来吧，当还债。”
　　“好，我安顿好他们就马上报道。”张宪生喜出望外。
　　向自宁静默了一下，说：“住在村里来回挺不方便的，我有套房子，今天就搬过来吧。孩子刚出院，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挺不方便。”
　　挂了电话，张宪生跟高岚商量了一下，高岚突然说：“其实，自宁应该是知道了。”
　　张宪生上一刻还彷徨无助，不知何去何从，现在柳暗花明。一切都意有所指，张宪生笑了起来：“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高岚也笑了，笑着笑着，然后哭了。张宪生也哭了：“对不起！高岚，对不起！”
　　然而，挺久以后，张宪生才知道，那时的向自宁，有个屁的房子，她就剩一套自己住，还是个一居室，巴掌大的地方。所谓的房子，是现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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