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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葛
叶鸢脊背紧贴墙壁。
腕部因挣扎带来的刺痛感时刻提醒她保持冷静。
艾骞独身一人,手中烛台给昏暗地牢中带来方寸光亮。
因着艾骞算是误打误撞把他们两人从璟王手中救下,叶鸢此时并非抱有太大敌意。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许多。”
“那我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刺史大人会放我夫妇二人离开吗?”
“确是不会。”
叶鸢挑眉,一副“看吧,我就说”的模样。
“有趣、有趣!”
细弱的烛苗随着艾骞笑音不算抖动,地牢中明暗界限也随着不停前后挪动又移回。
“有什么想问的吗?例如我这个鹬或者蚌想要如何处置你们?”
艾骞向后,坐倒在地牢外的桌前,行动自在。
“小郎君他现在什么情况?”
艾骞听到她的问题,明显在意料之外,“我以为你会……”他话说半段,“算了算了,纯质的情感,向来无解。”
“他看起来有些害怕。”艾骞举近烛火细致观察了下:“现在整个身子凑成一团,还在微微发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他不随便对牢门做些什么暂时不会有撕裂的可能。”
叶鸢半阖眼眸。
结合着系统提供的剧情,她现在心中对楼颜的状况有了基本猜测。
初见这种情况的艾骞也有些好奇,端着油灯上前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猛然后退了几步。
叶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艾骞被惊到跟楼颜脱不开关系。
他缓了缓:“虽说不能把你二人放出去,但伤药我还出得起。”
说这,艾骞竟主动上手,解开了叶鸢腕上的麻绳。
一个小瓷瓶被塞进掌心之中。
她放在鼻下嗅嗅,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胜在常见且药效中上。抬手作揖,先谢下了赠予。
艾骞见到后,笑出了声:“我抓你,你居然还谢我。”
“一码归一码,按通缉令抓我们是你的职责所在,但赠伤药却是良善的体现,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烛火又开始随着艾骞的笑声前后摆动。
“看在你是第一个说我是个良善人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艾骞起身要走,却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安心待在这里,能保命”
豆大的烛火,被遗落在地牢的破桌上。
黑洞洞的阴冷被驱散开半数。
等到确认艾骞彻底离开地牢后,叶鸢才又开始呼唤起楼颜来。
兴许是微弱的烛光发挥了作用,这次她再叫时,对方竟然能发出声鼻音来回应。
声音虽小,但却是莫大进步。
叶鸢整个人兴奋起来,口中东拉西扯,滔滔不绝。
说什么也好,楼颜此时需要知晓有人在他身旁。
“庄晓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荒废功课。”
“刘净大哥的新粮种不知道有没有研制出来。”
“话说这凉州城比之昌平镇大了不少,怎的没在凉州城门前见到受灾的难民?”
勉强视物的亮度,就好似两人还在士匪寨的院子里,她躺在条凳上侧身跟楼颜说着些什么。
昏暗的环境是最能让人沉浸入思考的,叶鸢即便嘴上不停跟隔壁楼颜说着,随艾骞而来的大量信息也迫使她不得不加快思考破境方法。
地牢中看不出时间流逝,叶鸢只能从油灯的燃烧勉强推测出,今天已经是他们两人被关进地牢的第三天。
这三天中,她从士匪寨的熟人讲到凉州城的奇异之处,又榨干了脑子留存的简短故事,除去隔段时间的休息外,片刻不停地开合嘴唇,嘴角处都磨出了个泡。
不过想到楼颜从第一日不能吭声,到现在可以进行简短对话的变化,张嘴说话又刺激到了水她也都是笑着呲牙咧嘴。
直到今日,她真的再也讲不出半点儿东西来,脑筋一转,撺掇着楼颜说会儿话给她听。
“我没故事可讲。”
“没故事,不会吧?小郎君小时候难道也没听过吗,母亲哄睡的小故事也行。”
隔壁地牢安静了许久,久到叶鸢以为楼颜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恐惧又增大了。
“有个年轻女子。”楼颜嗓音沙哑,“她生在富贵人家,虽说规矩多如牛毛但过的还算肆意快活,只等成年后便嫁到远处,撤离脱离父、兄的掌控。而她确实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郎君放弃高官厚禄,甘愿随她住在苦寒边关。两人善事做遍,不与任何人争抢,却也难逃命运捉弄。”
叶鸢听到这儿,心中咯噔一声。楼颜话中的两人八成是他从没提及过的亲生父母。
“这夫郎家中也不是好相与的,得知女人的存在后,更是直接拿她全家百口人的性命威胁男人。两人寻遍方法这才用彻底脱家换来个厮守的机会。”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就在两人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婴孩时,男人的小叔找了过来。家里发生大变故,唯有男人能做下决断。出于割舍不断的亲情,男人应下了。等他算着生产的时间急忙赶回家中时,看见的只有满身血污的女人,和气息微弱的婴孩。”
叶鸢张张嘴,肚中积攒了许多的话,却全都被堵在喉间。
声音隔墙传来,听起来闷闷的:“别说话,你就这样听着,听着我说就够了。”
她手指曲起,学着楼颜先前的反应,敲敲墙壁。
“没想到堂堂一洲刺史,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她视线紧盯地牢外拐角处,话音刚落,艾骞便手持一串金玉琉璃佛珠,从后走出。
“本想着把这几日的情况告诉两位,顺路来看看伤势,听到这些小故事也非我刻意为之,姑娘勿怪。”
叶鸢坐直身子,“巡防军和璟王之间下出决定了?”
“巡防军那边本来无甚所谓,开始时都准备卖璟王一个面子。没人料到尖刀营在其中横插一脚,非要向上状告璟王残害同胞,不撤通缉令誓不罢休。”
尖刀营,想来是她被困凉州的消息传到了江锋耳中。
提到这儿,艾骞单手扶额:“你们二人可真是块烫手山芋,璟王和巡防军那边都已派人赶往凉州。本想着从中捞到些好处,现在看来,我偏一边便会得罪另外一边,谁也不帮还得落下个里外不是人的名头。”
叶鸢没顾上冷笑,艾骞的话,启示给她一个新思路。
轻轻嗓音:“那艾刺史可知,为何这璟王与巡防军都对我‘偏爱’有加吗?”
艾骞闻言,偏头看向隔壁地牢的动作没逃过叶鸢的双眼。
“哦,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叶鸢眼神晦暗起来。
她心底本就一直隐隐觉得,素未谋面的艾骞对楼颜多有关注,但偏没有真凭实据。此时他脱口而出的话配上下意识的动作,几乎便是已经肯定了她的猜测。
——艾骞与楼颜之间存在瓜葛。
“叶姑娘想到了什么,我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应答?”
艾骞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如面具般违和的表情。
叶鸢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用更加灿烂的笑容怼回去,“艾大人进地牢前,应是刚刚从郊外耕地中走过一遭吧。”
她没忽视,艾骞面上瞬间的崩裂迹象。
“堂堂刺史,一洲之内最大的父母官,居然亲自去往耕地中,难不成是这凉州城内的粮食不够用了?”
“你可知随意散布此等消息,是要当街处以绞刑的。”
艾骞冷面沉声的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推测。
“艾大人外层穿是华贵蜀锦,此等布料极易因行走动作留下褶皱。地牢中虽光线昏暗,但大人衣袍后方臀部位置的四五道褶子,是驾马过程中衣物堆叠所致;下裤虽袍子遮盖,也难掩长时间躬身行走的摩擦痕迹。”
叶鸢特意停顿下,用来观察木栏外艾骞的细微表情。
“驾马再加上躬身行走,合在一处民女只能想到凉州城郊外的耕地了。”
“这些,说白了也只是你的猜想罢了,算不得证据。”
视线在艾骞身上打量,竟还真让她又找到了些许破绽:“确实如大人说所,以上都是我的凭空猜测。但彻底暴露您的,乃是靴裤交接处的几根杂草。”
艾骞撩开衣袍,手指靴上夹起了根半掌大小的草杆。
叶鸢越说越肯定:“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杆,是去年刚刚在凉州境内兴起的粮种‘丹心’收割后剩余的秸秆。比之凉州原先粮种的秸秆要粗壮上许多,这才能支撑得起更高的粮食产量。”
她看着艾骞缓缓将那根已然干枯的秸秆放至桌上,脊背没有半分弯曲。
“去耕地又如何,没去又如何?”
叶鸢:“不知大人可曾听过西梁山?”
“原是匪徒聚集之山,但近来好似有人从中研制出了根引水法子,能让山下之水流到山上。西梁山从贫瘠山地一跃变化了产粮大户,据说那些土匪手中掌握着足够整个凉州百姓吃上年余的粮食。”
艾骞也不是蠢笨之人,见叶鸢无故提及西梁山,自然是把他们放在了一处。
“你二人是从西梁山上下来的。”
叶鸢颔首,莞尔一笑:“想来大人现今也能猜到,巡防军态度发生转变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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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