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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14
摩斯主教深深看着下方的伊登，虽然对方笑得真诚且是仰视的姿态，但不得不说，他感觉他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
“我该如何信任你呢，我亲爱的伊登·奥兰多殿下，”摩斯主教手持权杖语气随和，但他的眉头紧锁，“王室优先隐瞒了神的存在，后面又未能保护好神的安危，现如今白手空空毫无诚意而来，我该如何信任你呢，伊登·奥兰多殿下。”
啊……不行吗？果然没那么轻松。
并不想跟教会硬碰硬采用协商共进退的作法，是因为很难保证摩斯主教会直接考虑转移冷凝到北方教廷，他再连带着一帮教会元老直接跑路。根据主教提出的要求，只能赌摩斯主教是个贪婪的人，希望因其欲望难壑而进行合作。
但这种人想想也是，必然是需要先拿出点所谓的诚意才能进行商谈的。
伊登笑容维持得勉强，他威严的父王愿意信任他让他处理这件事他很高兴。但是他的父王并没有说过愿意拨出什么帮助，国库的钱又不是他想调用就想调的，南方能够和教会掰掰手腕的地区也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唯一的有用关系能帮帮忙的就只有母亲的戈德史密斯世家，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可真不想当什么妈宝男天天搁母亲那里卖萌啊……
又要被父亲大人鄙视了……
伊登心里默默流着泪，当然他表面上还端着，一派稳操胜券的模样站在摩斯主教前方。
为什么这帮老人家就不能好好安享晚年和和气气呢，非得争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如果不是伊登从出生起就浸淫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现在一定挂不住笑容。
“当然，一定会给出合适的诚意的，但教会也得给出相应的机会。”
摩斯主教沉默着观察了一会儿，他看不出这个年轻王子的想法到底是如何。但合作确实是比敌对要好，想想如果卡蒂夏的教会发展壮大成为第一，那就着实让人心动。比起利用神权掌控个傀儡国王什么的，哪有收割全世界的信仰来得愉悦。
“好，我很期待。”
期待，期待个什么！赶紧去找个救兵！
伊登·奥兰多维持着得体的优雅微笑衣袂猎猎出了神殿，他的心里在骂骂咧咧。
当夜，冷凝今天睡得挺早，但如今他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做噩梦了，各种再熟悉不过的语句不断在脑内闪回着——
“真是不行啊，让你讨好个人很难吗？”
“废物东西，你知道没有成果会怎样吗？别浪费我的金钱啊！我需要回报！”
“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人际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
“你不高兴，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烦死了——
冷凝冒着冷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心脏还跳得很快，发丝也拧成一节一节。
真是该死的噩梦……
冷凝手捂住脸冷静着心神，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脑门让他感觉舒服了些。衣服浮在身体上感觉空气冷飕飕的，他睡不着，脑袋很乱。
“咚。”
有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咚。”
又来了次，这次冷凝判断出了方位，大概是房间的小阳台那边，听起来似乎是石子在敲打着玻璃。
“咚。”
冷凝下了床，走向阳台。今天的星星很少，但月亮很明亮，莹莹的月光透过玻璃扫进房间，让冷凝就算没有灯光也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他这句话说得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这个夜晚很静，不速之客明显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伊登贴着阳台的玻璃门站在阳台外，他一脸涎皮赖脸的乐呵呵模样，手指轻叩着玻璃。
“快开门啦！”虽然隔着一扇门，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但仍能从当中听到伊登的欢快清朗音调。
我记得我这里是三楼不是吗？冷凝一脸黑线地打开了门，伊登快速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夜晚的湿气。
“哎，累死我了。”伊登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坐在了茶几旁的座椅上，他交叠着双腿晃悠，语气轻松。
冷凝看着伊登一脸兴奋的模样回头看了眼高度，很好，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判断出来如何上来的程度。
关上门，默默走到茶几旁坐在另一个座椅上，冷凝问道：“你大晚上来这干嘛？”
“嗯？我想你了，就来了啊，”伊登莞尔一笑，“我见你还需要理由吗？”
“昨天刚见过，你觉得我会信？”
“我在王宫的时候可是天天见啊！”
“所以呢？”
“所以你难道就没有想我？”
面对伊登的询问，冷凝无奈地叹口气：“我说了，我没这项技能。”
“哎，好吧，我来向你确定一件事情。”伊登扬着眉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
“什么事？”
“你待在这里这么久，不是想做神什么的了吧，你前面跟我说过，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现在也不感兴趣。”冷凝语气凉凉。
“那就好，再过几天，我就能让你从神殿出来了。”伊登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冷凝奇怪地看了伊登一眼：“出这里很难吗？”
“嗯？你难道都没有发觉你是被软禁了吗？我要见你都非常困难。不说别的，就说最近，沃尔特把你看得多紧，每晚都在，否则我早都能过来了！”伊登不满地叫出声。
原来沃尔特每晚照看自己是变相的监视吗？完全没有感觉。冷凝默默思忖。
“没有，反正我平时不爱外出，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好吧好吧——我能说什么呢——不愧是你——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被软禁了，”伊登无奈地皱着眉，“亲爱的教会正把你当作宝贝捧作手心不愿撒手哩——”
教会吗？如果是教会大概还是因为利用神的名号想要做什么吧。根据伊登说过来了几次和这么晚还要拜访来看，似乎是教会和王室有了冲突，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冷凝纠了会儿手指头，思考着什么，最终打趣道：“听上去不错，似乎被人珍视了。”
“嘿——你这家伙——”
“当然一切忽视人物原有欲望的珍视全都是自我满足的狗屁。”
“嗯……哦……”伊登有些怔愣，他听得出刚才那句触碰到了冷凝的一些禁区，“那么你想不想出来？”
冷凝想了想最近正在确认的技能，似乎在神殿能锻炼得更多。如果是王宫的话，可能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毕竟王宫没有这么多伤员。而且沃尔特其实对自己不错，使用治疗魔法的时候非常不含糊，明明自己很虚弱也会强撑着努力。
似乎待着也没什么损失。
“短期内不想出来。”冷凝平静地说。
“哈？！”
“你听我解释，”冷凝右手手指轻轻向下划，示意对方安静，“我现在获得了个新力量，大概是只有我才能使用的你们传说中的黑发黑眼的神的魔法，我需要在这里练习。当我练习完毕，我自然就会回去。”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呢。”伊登思考了会儿，皱起眉头，最终用手抚了抚胸口。
“不至于，”冷凝眉角舒展，“毕竟还是王宫的饭好吃一些。”
“哈，这是什么理由，而且你原来是在意口腹之欲的嘛——”获得了不曾想的回复，伊登乐不可支，脸也因此微红。
“很奇怪？”
“当然，我本来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你对我的认识应该版本更新了。”
“好吧好吧——”面对冷凝的打趣，伊登碧绿的眼眸如同翠玉般漾着微光，笑容也闪闪发亮，“你有没忘记一件事，你还欠我一起去赏花日玩。”
冷凝顿了顿，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你还记着这茬呢。”
“你得是全忘啦！”伊登不满地叫出声。
“不是，就是我看你上次根本就没提，”想到上次见面，冷凝不由得微微蹙眉，“你上次跟平时区别太大，我都要怀疑换了人。”
“哈？”
“你平时看上去更活泼些，”冷凝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定定盯着伊登，“很好读懂情绪，上次看上去就……”
“就怎样？”伊登眨了眨眼。
“油腔油调。”冷凝凉凉地说。
“啊？有腔有调吧！”伊登表情夸张地喊出声，连他的头发都翘了起来，注意到有可能把别人吵醒，他立马收了音量，“喂，不是吧，你竟然这么说我，我太伤心了。”
说着他立马耸拉着脸趴在桌上，一脸委屈的表情，但可惜冷凝油盐不进，继续面无表情没有可怜他的意味。
伊登无可奈何地挑起眉：“那可是正式场合啊，你瞅瞅当时周围围了多少人，你身边还跟这个前主教最得意的学生，现在最受民众喜爱的神官——沃尔特。”
“我以为你和他很熟？”冷凝回忆起第一次在花店见面时的氛围。
“私底下可以交谈，但那个时候的我们明显不是能愉快交谈的关系，”伊登用手撑着脸，半阖着眼，“而且我当时不是跟你使了眼色吗？我在那里咳嗽来着。”
咳嗽了吗？冷凝记不清了，但他大概明白了这前后逻辑——伊登作为王子出现时，会因为他的立场做一些和平时不同的行为。
这么想想，他当时的演技确实都有迹可循。
“这谁能想得到？我以前又没见过你这样，分不清。”
“啊……这样嘛……”伊登手指在面颊点了点，“那这样，今后我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的时候咳嗽一声再理下衣领，这样你就分的清了。怎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说着，伊登理了理衣领。
“倒也不必……”冷凝有些无语地微眯起眼。
“要的要的，”伊登咯咯笑着，优雅站起身，“好的，我得走了，毕竟待这儿太久也不明智。你别忘了你要确定不做神啊，否则我不好说服别人帮我放你出来。”
伊登口中的别人可以有很多，冷凝一瞬间就猜到了好几个可能，但他知道他最好什么都不问。
“要是帮不到也没什么，我在这里待得挺好。”
“嗯？你可别跟我做什么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吗……
冷凝想了想今天刚救完几十个人，不好意思回这句话。
做不做神和练技能应该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我也能想办法把这变成没关系。冷凝抿起嘴。
伊登走到阳台前，月光照着他的脸，身影笼着白光，他的轮廓暧昧不清，但他的笑容异常清晰。
“你可要安心等我啊，我一定会给你好消息的。”
然而伊登不知道，冷凝向来不屑于等待与希望。
“回去之后记得补偿我一起去赏花。”
“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冷凝轻轻叹口气，微风穿过门扉吹拂着他的脸，他的发丝微微拂动。
“好咧。”
随着一声清朗的应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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