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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段和感受着掌心下那颗跳动的心脏,许久都难以从永智的境遇中抽身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他情有可原?”道无为问。
段和沉沉地点头,道无为又说:“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这么认为了。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既然有过犹豫,那么就很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他揉揉段和的头,说道:“我看到你,就像你当初在渺里看到高中时期的自己。小和,人的认知是会变的,我一个人摸爬滚打这几年,早就不记得当初的我是什么模样了,但我希望你在长大的时候,不要忘记过去的自己。”
两人相拥着静默一会儿,道无为问道:“你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的,是吧?”
“你要走了吗?”段和不自觉缠紧了他的腰,小声地问:“你能不能不走?你知道的,我那么害怕一个人,而且……而且我好多东西都不会,你教我的那些,我其实都没懂。”
他一想到以后漫长的时间都由自己一个人度过,心里就愈发地慌,情急之下问道:“你如果不回去会怎么样?”
有释圆的例子在前,段和觉得就算他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也不会怎么样,他又问:“你不是要给我当挂吗?你要是回去了,我一个人还是要摸索着长大,你走过这条路的,那么难。”
道无为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突然用手覆上他的眼睛,临身吻了上来。
段和呼吸一屏,应和地在潮湿的气息里去含他的唇瓣。
“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的?”段和在换气的间隙里问道。
“喜欢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道无为说,“在你对我说开以后,我发现我是喜欢的。我最想回到的就是这个时候,因为这个时候的你,是我最喜欢的时候。小和,我从来没有过不喜欢你。”
“嗯。”段和尾音一扬,笑中带着得意,“我也喜欢这个时候的我,当然,我更喜欢无所不能的你。”
他快速地在道无为唇角亲下,问他:“那你遮我的眼睛干嘛?怎么,年纪一大,还难为情害羞了?”
道无为耳尖一红,却不承认,“我敢做敢当,有什么难为情害羞的?”
段和扯了扯他的耳垂,故意问:“那这是什么?”
道无为赶紧垂眼,有点恼羞成怒道:“就你观察力敏锐。”
段和笑他两声,感叹道:“那我是不是不用一个人走很长的一段路了?”
“这么看来我可太吃亏了。”道无为玩笑道,“一个人熬了那么多年,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无人陪伴的路。”
段和就哄他,“所以你才长成了能给我当挂的样子。”
道无为比谁都了解眼前的这个自己,因此毫不犹豫地给了一个白眼,又感慨道:“在叶一可的渺里,奶奶对我说,一个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前方没有企盼。就像我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很盼着去学校,因为那段时间学校每天都是不同花样的早餐,我很想知道那些花样到底有多少。”
段和微愣,“奶奶也认出你了?”
道无为道:“她一手带大的孙子,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段和这时就想到道无为当时微红的眼,说道:“那你当时还说奶奶年纪大了,眼神肯定不好。”
“是习惯。”道无为说,“她记得我们的习惯,就好比吃饭的时候,手里总是要拽着一团纸以备不时之需。”
段和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道无为在他的后颈处摸了一下,又道:“还有这里,咱俩这里有一颗痣,出生就有的。我原本不知道,也不想承认,但她这么一提,我就知道我怎么样都瞒不过了。”
段和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后颈上有一颗痣,当下就扒着道无为的脖子一看,果真是有。
他问道无为:“你比我更想见到她吧?”
道无为道:“说实话我当时也很惊讶,竟然能歪打正着地落在老家,快十年了,我差点都要忘了方言怎么说。再见到她的时候,我真的……”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段和突然改口喊他:“小和。”
道无为的心轻轻一颤,眼泪已经比语言先露了出来。
“是不是快十年都没有人这么叫过你了?”段和搂着他,在他耳边又喊了一次,“小和。”
“啊。”道无为轻轻地答应,整个人已经溃不成军。他揽住段和,含着哭腔说着:“故意的吧你,你是怕我要走,故意用这种办法留住我吗?”
“我喜欢你。”段和道,“我偶尔在发呆的时候会想,几年后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是继续保持现在什么都不会的模样,还是已经变得很厉害了。然后我就在这两者之中做着选择,我希望几年之后的我能变得很不一样,至少不要像现在的我,又傻又菜,什么都不会。”
“小和,你活成了我一直想要的样子,虽然我知道这过程曾经多么困难,可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喜欢你,我喜欢现在的你,你就是我想象过无数次的超级英雄。”
“不是那样的。”道无为伏在他肩上说,“我其实还没有达到你想象中的那个高度,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你以为我读了硕士就很厉害了?不是的,还远远不止。”
段和道:“但你已经达到我现在能够仰望到的最高点了,我现在能对我自己说一句,小和,你可真厉害,可把我给牛逼坏了。”
道无为眼睛还是红的,但忍不住一笑。
段和看着他,又问:“如果你真的不回去,那你原本的世界会怎么样?”
道无为道:“会被抛弃。你之前一语中的,曾经说过现在的世界就是被更改过的。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慌了一下,生怕你会因为好奇而去查这些东西。他重写了一切,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相遇。”
段和问:“那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吗?还有,那些祈愿者,他们到底会付出什么作为交换?”
“是寿命。”道无为说,“渺主们在醒来之后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但实际上已经在无形中被渺吞噬了年数不等的寿命。”
段和呆住。
道无为继续道:“你可能远远想不到寺里之前为什么会外露出佛光的说法,那是他做的。他利用佛光做噱头,吸引更多的香客远来祈福,这样一来,佛前祈下的执念就会更多,渺也能急速膨胀。接触渺这么久后,我发现这东西是真的能噬主的,它会让人的欲望持续放大,就像他那样,欲求不满。不过好在——”
他看着段和一笑,“好在有你。”
段和问:“我怎么了?”
道无为道:“说实话,我准备回来的时候,是没想着能活着回去的。我想重写这一切,想避免那么多僧人无辜枉死,也想救回师父。但我对渺的控制远不及他那样强大,所以在他面前,我其实没什么胜算。就在我想着要不要用邪门歪道增强我对渺的控制能力时,我看到你,我改变主意了。小和,我也想干干净净的。”
段和想到永智,问他:“真的不能改写吗?为什么事实总是与愿想背道而驰?那些渺主,他们越是想什么,就越是实现不了什么。你也是。”
“因为这些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不过是人们的一份痴想而已。”道无为道,“渺看似给了祈愿者再来一次的机会,可这不过是加重了他们的痛苦,让他们再走一遍曾经的路,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段和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心底感同身受地疼了一下,道:“就当是因果轮回吧。”
道无为突然道:“我想做一件事。”
段和问:“什么事?”
道无为道:“既然人的妄想和执念永不可能摧灭,那我是不是能用我现有的力量尽可能地压制。”
段和又问:“你想怎么压制?去每个寺院画符吗?”
“不止。”道无为道,“你看像他这样的人,原本也是心中清明,可还是变成了这种样子。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动摇过。树苗还小的时候,就要及时扶正,否则等定了形就再难扭转了。”
段和猜问:“难道你想回到从前,在这些大师们还年纪小的时候,就教习他们?”
这最后一句话段和其实不太敢说,毕竟道无为就等于他自己,他可不敢厚着脸皮说出教习大师这种话。
可对面的自己好不要脸地点头,“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段和:“……”
他想了想,问道无为:“那我要跟着你一起吗?咱们还是能经常回来的是吧?”
道无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之前不是还有人说,可以还了俗跟我去任何地方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段和理直气壮道,“我是国家培养的带编出家人,你知道这年头的编制有多难考吗?”
“嗯。”道无为也理直气壮,“而且我还知道五年后更加难考。”
段和白他一眼,“那你还怂恿我还俗。”
道无为道:“你要是不还俗,刚刚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通通都是违反了寺规。小段师父,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佛学院的招生手册里有一条说的就是,不、许、谈、恋、爱。”
段和很懂得要挟对面的这个人,故意满不在乎道:“这样啊,那咱们就只能好聚好散了。”
道无为笑了笑,对他道:“暗度陈仓也不是不行。”
段和又白他一眼,“谁教你这么乱用成语的?”
道无为还在笑,“你啊。”
段和简练地回了一个字,“屁。”
道无为就问:“行吧,那你想怎么样?”
段和抱住他亲了一口,小声道:“其实我觉得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道无为挑眉,问他:“怎么兼得?”
段和道:“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刁风弄月吗?”
道无为故意道:“我怎么记得你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这么懂学识的?”
段和气急败坏地按住他又啃了一口,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道无为笑道:“再说几遍也敢。”
段和正要开口,就听他说道:“小和,我在春天里,遇上了我的春天。因果相衔,你就是我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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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
番外随后(有几个地方的坑还没填完,但我都记得,统一放在番外做处理),但是更新时间不定。同时开两本就是会这样,赶稿子太难了,隔壁任重而道远。
本来以为这个题材是个比较好写的,所以胆子一大,想着试试,但是写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中间有好几部分说实话真的写的我很痛苦。最卡的那个部分是在马正阳的漫展现下等签售的时候赶出来的,当时我还对他说,多亏让我等了那么久,硬是把我卡了一个多星期的一章给整出来了hhhhh他回我说那还挺好的哈哈哈哈哈。
这本其实是临时想写的,主要是三月底去了一趟财神庙,然后又顺着北高峰下山去山下的几个寺院连着逛了逛,就来了灵感。所以第三个渺里面的财神庙和山什么的,其实取景地就是北高峰灵隐寺那一块。
几个单元剧情最开始我是打算单独成文的,但是后来觉得篇幅太短,扩写的话费脑子不说还很牵强,所以做了短篇处理。我古耽写的比较多,相较之下现耽的经验有限,自我认为这本的水平也就一般,练号吧。
我们都是段和,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长成了道无为。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也想去抱抱曾经那个心思单纯的我。
这真的是我想过无数次的,也是道无为的初衷。
道无为自述的那段被PUA以及无比emo的那一段,我感同身受过至少一半,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应该是中度抑郁的时候。现在走出来了再回想,其实真的没什么。所以宝子们,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最大的阻碍其实是你自己。所以段和真的是道无为的救赎。
最后,感谢支持,番外见。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