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仙尊

　　“仙君！”

　　沈初白刚将程昱泽放下，只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单膝跪地，满脸愧色。

　　是祁彤远，他的身后还跟着面色冷清的文珮。

　　“起来说话。”

　　祁彤远起身，神色难掩惊喜：“我们寻仙雷而至，果然是仙君。”

　　沈初白也没想到这遭虽然凶险，却也捡了个大便宜。他施法过度，又遇上嗔珠灵力强大，反而助他突破桎梏，成为六重仙元。

　　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看着昏迷不醒又浑身伤痕的程昱泽，从乾坤袖里翻找出几粒上好的丹药，喂他服下。

　　程昱泽衣服破烂，裸露在外的腿上青紫可怖，明显是中毒颇深，才昏迷不醒。

　　沈初白运转仙元，替他将毒血逼出，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们怎么找来的龙谷？”

　　文珮道：“本君临摹壁画之时，发现上面画有神龙墓的地图。”

　　“……”沈初白一哽。他们在墓里瞎忙活半天，原来地图随处可见？

　　程昱泽身下被逼出的黑血渐渐汇在一起，散发着阵阵恶臭。

　　祁彤远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接着道：“我落入秘境后不知被什么袭击，醒来时已在棺木之中，幸得文珮仙君过路相救，否则是凶多吉少了。”

　　沈初白想起墓道棺材里面的鲛人尸，脸色微有变化：“文珮仙君临摹之时，也是遇到水怪？”

　　文珮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墙中自有生路。”

　　哦，那就是砸了墙逃出来的，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沈初白探了探程昱泽的脉，感觉到他体内冲撞的灵力渐缓，心脉也见顺畅，才松了一口气，扯了干净的布条替他包伤口。

　　文珮看了他们一会，忽然语气肯定的道：“你拿到了？”

　　沈初白微愣，随即听到文珮冷哼一声：“你专程找本君同行，不就是为这事吗？”

　　还真是不留情面。沈初白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将三珠和念珠从乾坤袖中取了出来。

　　文珮仙君的术法能洞察世间气运，若想藏匿什么东西，也只有她可以做到。

　　沈初白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这危险的东西还给珠珠，一则是她说的事情半真半假无从考证，二则就算她说的句句属实，也难保西山之争不会发生第二次。

　　所以，他要让三珠和念珠的气运彻底消失在六界。

　　文珮眼中划过一丝惊诧，随即探了仙元过去，片刻，眉头微蹙：“这里面至少有百神的灵威。”

　　“有办法吗？”沈初白道：“若流传于世，必引大乱。”

　　文珮迟疑了片刻：“灵威太强，很难。”

　　如果连文珮都做不到，那就没有人能做到了。沈初白几乎能预感到，珠珠为了得到这东西的蛛丝马迹，又会做出多少离谱的事情来。

　　“这四珠之间似可牵制。”文珮道：“分开镇压想彻底匿迹几乎不可能，可若是放在一起，四珠成阵，或许可以。”

　　沈初白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不要或许。”

　　文珮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黛眉轻挑，冷声道：“那就要看你愿意付出到什么程度了。”

　　沈初白随着她的目光回头，正好看见睁开眼的程昱泽，正安静的看着他们，那模样仿佛失了魂。

　　“蠢蠢。”沈初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蹲下身将他上半身抱起来，拍了拍他冰凉的脸颊：“蠢蠢，你怎么样了？”

　　程昱泽的瞳孔皱缩，才看清眼前人似的一把抱住他，双臂的力气几乎要将人揉进身体里：“师父！”

　　“没事了，没事了。”沈初白心疼的拍着他的背，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在祁彤远的咳嗽中回过神来。

　　哦对，还有人在……

　　“那个……”沈初白看向文珮：“文珮君此话何意？”

　　文珮没回答他，而是拿出一张命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血色的符号，方才道：“以丹裹丹。”

　　剩下几人听的云里雾里，祁彤远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文珮慢悠悠解释道：“将这四珠吞下，以自身金丹为裹，合五为一，方可隔绝气运。但是四珠入体之时，躯体无法承受百神之力，元神也会被其反噬。”

　　“……”沈初白听明白了，就是躯体和元神都会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金丹了呗！

　　这个代价，似乎有点大。

　　祁彤远担忧的看向沈初白，程昱泽更是紧紧抱住他不撒手：“师父，不要去。”

　　都生怕他想不开要做这种蠢事。

　　沈初白揉了揉额心道：“唯一的办法？”

　　“命簿纸只能短时间压制四珠之力外泄。”文珮耸了耸肩，将命簿纸递给了他。沈初白接过，将四珠小心裹住后塞回自己的乾坤袖中。

　　他原计划，是在龙谷之中将这祸害人间的东西彻底隔绝起来，毕竟龙族当年可以跟神族一战，就算珠珠是神女，也不敢为所欲为。

　　可百密一疏，没想到得搭上性命才能达到目的。

　　就算他愿意舍身为天下大义，这里剩下的三个人也不像是能托付的人……

　　祁彤远只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小仙将，蠢蠢还是个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魔化的孩子，至于文珮仙君……从不接烂摊子，而且她身后还有那个人。

　　“好了，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沈初白被抱的站不起身来，只能拍了拍程昱泽的背，承诺道：“为师不会以身殉道的。”

　　程昱泽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很快掩藏起来，磨磨蹭蹭的跟着沈初白想起身，腿上一软，又跌坐回去。

　　他身上伤口尚未处理，模样狼狈，配上一副可怜的表情看着沈初白，令沈初白根本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只想赶紧带他回越琛山疗伤。

　　“余毒未清，你别乱动。”沈初白将他打横抱起，一旁祁彤远想帮忙，被程昱泽一个发冷的眼神瞅的缩回了手。

　　程昱泽环着沈初白的脖子，口是心非道：“师父，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沈初白瞪了他一眼：“听话。”

　　程昱泽将头埋进他胸口，表示他可太听话了。

　　龙谷已在神龙墓秘境之外，神族结界又只对龙族有效，只是因为这地方过于偏远神秘，他们回到仙界仍旧花费了不少功夫。

　　沈初白突破为六重仙元，仙帝赐号天琛仙尊，又提拔了文珮为天珮仙尊。一人掌武，一人管文，将仙界事务划分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日越琛山突有圣光普照，有五系灵宝出世，如火焰炽热，光芒迷幻，连带让偏山的山冰都消融，万物复苏。

　　沈初白闭关八十一日，终将女娲石炼化为剑，取名宸焰，赠予爱徒程昱泽。

　　或是因师徒二人心意相通，也或是由于女娲石当初沾染了沈初白的心头血，宸焰与承霜竟有通意。

　　人间传言，承霜宸焰现，则妖魔退散。而后昱宸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天琛仙尊开山，凡间香火供奉更多，还有仙门子弟争着要竞选仙童，追随他左右。后来更是以悬剑山为首，开创仙门斗会的先河。

　　他的名号，响彻六界。而程昱泽也得益于此，修为突飞猛进，被封为昱辰上仙。

　　程昱泽突破三重仙元那日十分顺利，没有天降金雷，甚至有几朵彩云飘在越琛山的上空。这是极其罕见的福缘，沈初白一开心，拽着他下界，说要去还凡间的功德香火。

　　凡间正值花灯会，满城灯火明艳，街上玲琅满目，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大哥哥...”一个小女孩扯住了程昱泽的衣角，她手中拿着三四个动物形状的纸糊花灯，费力的递到两人面前：“买个花灯吧，向神仙许愿很灵的。”

　　程昱泽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她，这小女孩年龄不大，顿时被他吓的手一抖，松开了他的衣角，眼泪藏在眼眶中打转，好像等他一开口，就会立马掉下来。

　　沈初白掏出几枚铜钱，弯下身朝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买两个。”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向他，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铜钱，然后递给他一个小老虎和一个小兔子的花灯：“谢谢大哥哥，祝你心想事成。”

　　沈初白接过，眉眼皆弯：“借你吉言。”

　　小女孩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红着脸跑去找下一个买花灯的有缘人了。

　　沈初白将手中的花灯在程昱泽面前晃了晃，眨着眼睛问道：“你喜欢哪个？”

　　程昱泽的目光来回打量了半天，才伸手指着小老虎的花灯：“这个。”

　　沈初白递给他：“给你，许愿。”

　　程昱泽接过花灯，看着沈初白从兔子花灯里取出一张白纸，然后背着他在上面写了什么。

　　“师父也信这些凡间的妄念？”

　　沈初白将纸条折好，放进花灯里，朝着河畔的方向走去：“你随我来。”

　　程昱泽捧着花灯，跟了上去。

　　河畔放花灯的人很多，不仅有少男少女，还有几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双手合十，满目虔诚。

　　沈初白找了处空闲，蹲身将手中的兔子花灯放入水中，任由它顺水远去。

　　“你看。”

　　沈初白指着远处花灯，程昱泽随目望去，只见无数花灯汇聚在一起，如同误落河中的璀璨星辰，暖光照亮几乎半个天际，那是凡尘俗世独有的烟火之美。

　　“万千花灯万千愿，凡人虽渺小，却会因为希望而满足，知足者常乐。”沈初白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星点，笑道：“心诚则灵。”

　　神仙无法眷恋所有信徒，但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信仰，为凡间带去希望。

　　程昱泽看着手中的老虎花灯，将它也放入了水中。

　　“师父写了什么？”

　　沈初白双手结印，指尖凝聚着仙元之力，朝着上空释放，炸开漫天灿烂的烟火。

　　他看向程昱泽，眼神坚定有力：“愿爱徒此生，幸福安乐，仙途坦荡。”

　　“师父......”

　　程昱泽怔愣在原地，他在沈初白眼中看到的，是于他此生黑暗中从未熄灭的光，是他愿意倾尽所有换取的怜爱。

　　“傻孩子。”沈初白叹道：“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后半生还得靠你继承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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