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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
铺满了整张大床的那些红钞票,有足足一百五十万!
这是钱理闻和他爸商量后,给江赫的分成。
因为这一笔订单是江赫给介绍的,按照行规,他这样的中间人是要给分成的。如果不是他,钱理闻压根接触不到这一位大客户,更不可能拿到这个单子。
江赫是呆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纯属“举手之劳”,只不过中间牵了个线,至于其他生产、质检和验货方面的事情,他一碰都没碰,没想到仅仅如此,就可以有百八十万的入账。
这钱,也太好赚了点,跟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五金行业的利润并不高,一百五十万是大手笔,钱理闻跟他爸对江赫如此大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江赫认识金文傲这个大人物。
虽然他们父子俩并不了解金文傲,但坚信金文傲的来头绝对了不得。生意场上的人最看中的就是人脉,所以他们就巴结江赫,巴结上了江赫,也相当于巴结上了金文傲。
关键点在于,那次车展晚宴,江赫跟钱理闻两个人一起出去的,结果江赫拿到了金文傲的联系方式,而钱理闻没有,就说明江赫这人是不容小觑的!
钱理闻对此是既羡慕又嫉妒。
江赫明白这钱的用意后,一脸苦哈哈地对钱理闻说:“你搞现金支付是什么意思?我一路扛回家啊!”
“这不很爽吗?多有视觉冲击!”钱理闻手背在江赫胸膛上一拍,“长这么大没看见过这么多钱吧?”
江赫并非长这么大都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钱,他六七岁的时候就看见过一次,那是他老爸还债时的场景。
两三百万的现金堆在桌子上,一摞一摞叠得整整齐齐,来一个人就拿走一摞,小江赫一开始还欢天喜地的,拉着小杬一上来看钱,两人手拉手地围着桌子转圈圈,结果半天不到就全没了。那种失望感,真的是难以言表。
“爽个屁!”江赫说,“我怎么拿回去?”
钱理闻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拿麻袋装,装去银行,然后把钱存进你卡里。”
“那你这不瞎折腾?转账不好?非得取出来,再存进去?”江赫有时候真是没法理解钱理闻的脑回路。
“你这话说的?追求的不就是一个体验感吗?山一样的钱堆在你眼前,这体验感不好?”钱理闻兴奋地说,随后找了三四个手提箱来,把钱一叠一叠地装进去,然后让他们工厂保卫科的三个保安帮着提上车,他自己戴着副墨镜走在前头,一副社会老大哥的模样。
钱理闻觉得自己酷炸了。
***
徐淮的妈妈叫宋千清。
她问林杬一路上吃饭了吗,但还没等林杬一回答,就做主要煮面条给他们两个人吃。
她显得格外热情,“我从上午就开始熬汤了,还自己挑了食材,现在就给你们煮。”
徐淮家的厨房大得跟客厅一样,有四五个系着围裙的人在里面忙碌,准备着林杬一看都没看见过的食材,热火朝天的,应该是晚上有筵席。
他们三个人则占据了厨房的一个角落,桌子对着外面的花园,这个时节绿荫森森,蝉鸣阵阵,有几分莫奈花园的格调。
宋千清很快就煮好了面条,色香味俱全,是海鲜面,鲜虾都是去壳的,扇贝蛤蜊、鱿鱼鲍鱼、蟹黄海带、青菜海鲜菇……
林杬一差点就要流口水。
“怎么样,”宋千清托着下巴笑盈盈地问林杬一,“这是我秘制的高汤。”
“很了不得,”林杬一说,“您是面馆大厨?”
说完才想起,以前许嘉忆说过,徐淮的母亲是剧场演员。
宋千清爽朗地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地蹭了蹭林杬一额头上的发,“你可真会说话,徐淮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让我高兴。”
她看了徐淮一眼,眼睛里有一点似有若无的嗔怪。
这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女人。
她从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根来点燃,又问林杬一,“要再来一点吗?”
林杬一好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点头“再来一点”。
宋千清便又给他续了一碗。
在他们吃面的当儿,她连抽了两根烟,依靠着窗户,姿势优美,像是欧美老电影里的女明星。仿佛,她是为了摆那几个姿势才抽的烟。
看来,徐淮爱抽烟的嗜好也是个遗传。
“你长得可真好看,”其间,宋千清把这句话说了三遍,总是没头没尾地蹦出这句词来,说的时候,还总是托着腮细细地看他。
林杬一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开始觉得徐淮一家人都有点怪。
很怪,其实是。
“我外公呢?”徐淮问他妈。
“在湖边钓鱼。”宋千清说,“你要不要先去跟他打个招呼?”
“算了,晚上总会见到他的。”徐淮又低下头去。
***
徐淮的外公是一个精瘦的老头,是那类目露精光的面相,带着几分不威自怒,虽然个子一般,但气场强大,让人望而生畏。
他和另外三个小老头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拿着鱼竿拎着水桶从湖边走来。
徐淮和林杬一那时刚好在花园里闲逛,走到树下时,有个老头看到了他们,立马招手喊道:“小淮,快过来看看,看你外公钓到了什么?”
在路灯的光亮里,林杬一一眼就看见了水桶里的那条鱼。那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鱼,鱼的体型略扁,鱼鳍和背鳍像扇,口下有两条长长的触须,奇妙的是它的鳞片,通体金色,尾部微微发红,颜色明亮,在灯光下闪闪生辉。
“这是……金龙鱼?”徐淮骇然地问他外公。
“是啊,”旁边人忙说,“是条金龙鱼,你说难不难得,竟然在自家的湖里钓到了金龙鱼!”
“诶,没什么的,”徐淮的外公说,“估计就是去年放掉的那几条,本来觉得在鱼缸里养得不好,干脆就放了,没想到到了湖里反而好了,所以今天才能钓到一条。”
“你们说这兆头好不好?偏偏小淮要生日了,就钓出这么条鱼来,我看,这金龙鱼就是为小淮庆祝生日来了!”
宋外公哈哈哈大笑起来,点头对着徐淮说:“好兆头好兆头!叫刘妈先养起来,到你生日那天,叫你妈拿这条鱼给你煮长寿面!”
几个老头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外公,这是我同学,”徐淮对那条鱼并不在意,他心里只想着林杬一,他怕林杬一站着尴尬。
宋外公朝林杬一看了眼,脸上的笑明显有点收拢,略微地点了点头,“嗯,很好。”
就没有多说了。
须臾,一行人就往别墅走去。
*
天稍微再暗下来一点,徐淮家的客人就一波接着一波地来了。确实有个聚会。
来人非富即贵,停在门前的一溜儿全是豪车。
林杬一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家境上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感。
他出生小康,父母有房有车,从来都是吃穿不愁。放到全国去看,作为独生子的他,成长条件绝对处于中等偏上:他一年光补习费就要四五万,廖雪一个月还要额外给他三千块钱的生活费,穿的也都是阿迪耐克这种上千的鞋子,可以说是很优越了。
可是跟眼前这些人一比,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简直就是个穷人。
不免自卑又局促不安。
他开始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徐淮的家宴,他一个外人巴巴地赶来凑什么热闹?
简直是煞笔的可以!
现在好了,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好在,吃饭的时候,桌子是分开的,长辈们在大客厅里推杯换盏,他们年轻的小辈则被安排在小客厅里,让他们自在随性些。
林杬一才舒了口气。
加上他和徐淮在内,也就八个年轻人,基本上都是二十岁左右。
只有一个女生,那女生打扮得格外有个性,白色雪纺裙配黑色皮衣皮靴,浓浓的季节混搭风,脸上的妆画得浓墨重彩,朵上还挂着两只巨大的耳环,跟地铁车厢里的拉手环有的一拼。她一进来就把空调温度调到了十八度,嗖嗖地刮着冷风,也不管其他人会不会冻死。
她对着徐淮嚷嚷,“姜凡真呢?她怎么没来?我是因为她才来的!”
这个女生叫蔡鑫依,是徐淮他爸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两家人来往得很勤。
“她明天来,”徐淮说。
蔡鑫依就有点不太高兴了,摆出傲娇的神情,管自己一个人玩手机。
剩下的男生里5个男生里,有一对是堂兄弟,但两个人长得跟双胞胎一样,他们对电子竞技很感兴趣,一晚上都在说俱乐部的事情,什么\"WCG\"、\"CPL\"和\"ESWC\"。林杬一一点都听不懂,他只知道“电磁感应”、“安培定律”、“牛顿定理”这种。
其中有一个是徐淮的表哥,他舅舅家的儿子,比徐淮大三岁,叫宋灏。他几乎有一米九的身高,眉眼和徐淮长得有些像,也算是一表人才,他倒是时不时跟林杬一说几句话,显得十分客气。
另外两个男生,一个格外傲慢,神情冷淡,全程说了不到六七句话,一个格外斯文,也不怎么说话。
像是一群被不得不赶进同一个栅栏的野鸭子,相互间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吃完饭没多久,有人提议去湖上划船。
湖面上夜风阵阵,十分凉爽,路灯沿着湖边铺展,形成了两道明亮的光带,照得水波粼粼。
湖边拴着很多小船,基本上只能坐两个人。
蔡鑫依坚决要跟林杬一坐一条船,她说:“跟你坐一船我比较放心,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放心,我怕他们占我便宜。”
其他的男生听到这话,险些黑脸。
林杬一跟她不熟,但也没办法拒绝,两个人就坐了同一艘船,林杬一在前面划桨,她在后面玩手机。
夜风吹得人很舒畅,泛舟湖上倒也不错。船到半中央时,林杬一放下浆,把手伸进水里去划着波浪,水是清凉的,像绸缎一样铺过他的手背,让他感觉到格外放松。
其他人的船离他们稍微有点距离,在远处悠悠地飘荡着,没怎么听见说话声。
林杬一不经意地一抬头,才发现蔡鑫依正定定地看着他。他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蔡鑫依几乎是躺在船板上的,一条胳膊支着脑袋,冷淡地说:“别多想,我没有看上你。”
林杬一就又尴尬了。他这一整天一直在不停地尴尬。
“我只是相当地震惊,”蔡鑫依说,“徐淮竟然把你带到家里来了!”
林杬一愣了一愣,“带同学来家里玩,不是很正常吗?”
他就经常叫许嘉亿到自己家里来玩。
蔡鑫依坐直上身,摇了摇头,“不正常!徐淮是同性恋,你不会不知道吧?去年他跟同班的一个男生在教室做丑事被人抓到,你应该也听说过吧?这件事可把他们家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徐叔叔当场拿皮带抽他,把他抽到皮开肉绽为止,都恨不得把他打死算了。”
“这么严重吗?”林杬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外公差点犯心梗,气得两天没吃饭,说这种事情丢尽了他的颜面。所以我说,徐淮可真是叛逆任性,明知他家里人以他的性取向为耻,他却还要把你带回来。”
“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林杬一略有些心慌,“只是普通的同学。”
蔡鑫依“哼哼”了两声,略显嘲讽地说:“我可不信,他在学校里几乎不交朋友,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如此。”
林杬一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但凡事都有例外。”
“放屁!哪有那么多例外,”蔡鑫依凑近了些,“诶,他家里人对你是什么态度呀?”
林杬一如实说:“宋阿姨对我挺热情的,宋外公……就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那徐淮他爸呢?”
“他爸?还没见过。”
“哦,真是件稀奇事,”蔡鑫依嘟哝了一句,随后就没声了。
林杬一心里却打起了鼓,有点七上八下,他迟钝了一会儿,拿起船桨,打算把船划回去。
夜幕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徐淮的声音。
夜风把声音吹得有些发颤。黑暗中没有看见人影,只有远处一盏盏飘荡的灯光。
“喂,”蔡鑫依又在身后问,“你们睡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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