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春秋

　　陶茵醒来时，看到榻边的一角玄色，掌心燥热，是攀龄誉的一双大手紧紧扣住她的。

　　这人在榻边望了她许久，生怕她跑了似的。

　　待她彻底醒来，二人对视的一瞬间，只肖一眼，樊龄誉便知，他的陶茵仍在，似松了一口气似的，牵起她的手贴于自己冰凉苍白的脸颊边，“醒了？”

　　他肤色本就白，这会儿眼底有一圈隐隐的青色，让陶茵不免想起二人昨晚几乎整夜的折腾，平日看起来清冷几乎不近人情的人，在当夜里，也会如狼似虎般的缠她，于她身上肆意挥霍。

　　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只觉着稍一动身上的骨架子都快散架了，她眯着眼，朝他伸出双臂，拖了一个长长的娇音：“抱！”

　　樊龄誉宠溺一笑，稍一探身将人自榻间捞起来抱进怀里，下巴杵在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淡然香气，抱她的手力不敢太重，亦忍不住收紧自己的手臂。

　　“樊龄誉，我腰疼。”陶茵窝在樊龄誉的怀里，向来干脆的人也难得有这般娇滴滴的模样。

　　他轻巧一笑，一只手掌下移，挪到她的腰窝处轻轻揉着，力道仅用了三分，“这里？”

　　陶茵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二人默契，谁都没有问起关于即将到来的婚事半个字。

　　陶茵不想他为难，亦不想做不道德的人，更不愿去想未来，只想时间停在这一刻，让她多抱抱樊龄誉，哪怕一会儿也好。

　　见她难得沉默，似穿过她的皮囊他就能忘进陶茵心里似的，之所以关于曾锦茵的事他半句未言，是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了旁的打算，手上力道大了一些，一边按着，一边低声同她道：“陶茵，稍晚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陶茵于他怀中睁圆了眼，一时好奇心起。

　　樊龄誉不答，只是放下一句：“待你见了，便知道了。”

　　她在这宫里熟人不多，想不到能有谁能让他特意来安排一番。

　　直到傍晚时，陶茵被安置在御书房的侧殿，与樊龄誉仅隔一道门的距离，于侧殿内，她隐隐瞧到樊龄誉的身影，到底还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但两个人在一起时也就罢了，可一旦分开，便不免有忧心缠上心头。

　　于现在的处境，陶茵不敢细想，亦不知往后到底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一层，那一双神采奕奕的双眼便一点点黯然下来。

　　正思忖间，只听杨京通报，曾大人求见。

　　她正抠着门缝的手顿时一紧，目珠也紧随着门那头那道模糊的身影由外至内。

　　隔着一道白纱，陶茵看不清楚那位曾大人的真切面容，只瞧出他身形瘦小，与旁人描述的那位未来皇后的父亲的形象很是相似。

　　陶茵眼皮骤然一紧，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回过味来，为何樊龄誉偏偏这个时候让她守在这里，他是想让自己见证某些事情。

　　不用他言说，只需他去做。

　　在想到这一层之后，陶茵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头二人的谈话有许多她都没听真切，只见那位曾大人时不时点头，最后跪下谢叩头谢恩，又被杨京恭敬送出了书房。

　　正当陶茵不明就里时，杨京折返，不多时便高声传旨：“曾家长女曾陶茵，不日与圣上完婚。”

　　他说的是曾陶茵，而不是曾锦茵，由樊龄誉的操作之下陶茵摇身一变，入了曾氏族谱，成了曾家的长女曾陶茵。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她是曾家的大小姐，未来的皇后娘娘。

　　记忆中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归位，与她的记忆扣在一起严丝合缝。

　　她彻底想起来了，历史上樊龄誉的皇后的确姓曾，名中带茵，不过不是曾锦茵，而是曾陶茵......

　　这一瞬间，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搭在门板上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讲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不是开心，也不是喜悦，而是她终于明白了，她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颗早就被安排好的棋子，所有的出路，都早在某一只大手的掌控之中，只等每一步都走妥之后再将她放下。

　　直到曾大人离开，那双温热的手再次将她的手握住，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心头的激荡久久难散。

　　这便是不善言辞的人给她的答案。

　　不用她争，不用她仓惶逃离，他想给的，尽数捧到他的面前。

　　在意识到她归来的那天，这条路樊龄誉便已经想好了。

　　他想娶的，从头至尾只有陶茵一个人。

　　最终陶茵是由他牵着出了御书房的。

　　玉阶层叠，冬雪满覆，两道人影互相依偎，他将陶茵微凉的手指握住，而后藏进自己的袖子里，用近乎恳求的语气望着她道：“陶茵，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她用力回握了他的手掌，抬眼望着他，天地之大，瞳孔中唯有他的轮廓，每字皆有千金重：“好，我答应你。”

　　陶茵想，这次她一定不会再抛开他先走了，因为她记得，书上曾记，樊龄誉与他的发妻曾皇后携手终老。

　　......

　　曾家凭空多出一位长女，昔日的独女曾锦茵一下子成了次女，于曾家来说这是喜事一桩，不仅出了一位皇后，且还不必让自己的爱女入那深似海的宫门，可谓两全齐美。

　　此消息一传开，众人哗然，有人叹曾锦茵时运不济，有人叹她打掉了牙往吐子里咽，可曾锦茵却全不介意，因为上天给了她一个神迹。

　　她曾在雪夜许的愿成了真。

　　她只想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什么后位，什么皇上，她全不在意。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曾锦茵喜极而泣，扭身跑出了府门，一路提裙朝南奔去，她想，那个人此时此刻应该也在与她同奔赴。

　　是的，她想得不错，南街何府，一道高瘦的人影同样也不顾一切的奔了出来，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见到曾锦茵。

　　（正文完，后有小记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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