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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开庭时间是一周之后。
日子有些仓促,何适没做什么准备,等待着慕女士的消息。
慕女士收集的资料成堆,在开庭之前,让何适校准。
“这是你父母近几年的财政支出。”慕女士说,“能够证明,他们确实有扶养的能力,但是没有做到。”
“如果你担心他们翻供,我可以找到你外婆,让她来做证。”
何适拒绝:“这种事情,让老人家知道,不太好。”
慕女士犹豫了下:“只是另一种方案,你不想,我也不找她。”
她看着何适在委托书上签字,一时感慨万千。
“你是不是比簿实还小?”
何适下意识反驳:“但我已经成年了。”
慕女士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觉得,虽然我也接手那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由孩子来向父母断绝来往的。”
“如果是簿实的话,他又会怎么样?”慕女士说,“早些年他对我的误解,我一开始很难过,甚至也想过报复一个前妻的孩子,如果我真的报复了,他会不会像你一样,直接断绝来往。”
何适将自己名字画上最后一笔,合上笔盖。
委托书轻轻往前一推。
“他不会。”何适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他认真道,“他不是那种人。”
“是啊。”慕女士说,“他跟他爸一样,总会纠结好一阵子,之前你簿叔叔跟我关系变近之后,也陷入纠结。”
“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去世的人,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簿实又不理人,他一个人痛苦无法诉说,好几次,想要跟我决裂。”
簿叔叔那么随和的人。
也会逼自己进入绝境吗?
何适暗自吃惊。
“阿姨,我不是心狠。”何适说,“我只是对他们不再抱有期待。”
“只度过,非纠缠。”
做完准备工作,何适提前收拾,躺在床上。
他关了所有的灯,只开了床头的那一盏,微光铺满整个房间,不至于陷入黑暗。
一时没有睡意,何适独自看着手机。
簿实的信息来的恰到好处。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何适:“嗯。”
“需不需要我来。”簿实顿了下,“给你撑腰。”
“都可以。”何适模棱两可的回答,“你不是按照你计划表执行?明天又不是周末。”
簿实很快回复:“我可以改变,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你开金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现场,给你撑腰。”
何适笑了笑:“台词都错了--不需要。”
“你去了,没有旁听证,你也进不去,白白浪费时间。”
簿实:“那他们要是骂你,你又不会骂人,你指望谁帮你?”
何适耐着性子问:“那你说。”
簿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除去一开始信号忙音,簿实的声音穿透机械,让何适的手心一烫。
“要我说,我去找几个社会上的青年,哎你发小不是这方面能人吗?他认识这种人肯定很多,到时候往门边上一站,虽然不能动手,但是吓唬人的氛围得有吧……”
何适连忙降低音量:“停,嘘,别说了。”
“你这行为,别我还没出来,你就因为新的恐吓案进去了。”
“到时候,咱们学校又多了一种丑闻--昔日学霸压力太大,直接恐吓法官……”何适叹息,“好丢人啊~”
簿实老实了些,悻悻道:“我只是……”
“不用怕,我都没怕,你怕什么。”何适揉着眉心,“你呢,就好好想想,怎么弥补我跨年夜失去的快乐。”
“如果不是某些人太着急,跑去当面对峙,我也不知道连个年都没过好。”
簿实结巴了下:“但…但是,我都嘱咐应以槐不要告诉你,他还是说了,你这应该怪他。”
何适:“……”
“行,怪他。”何适往被子里挪了挪,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簿实。”他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小声道,“我现在很困,但我睡不着。”
电话那边悉悉索索了一阵,听着像是簿实套上了外套,坐了起来。
没等何适询问,簿实的声音再度传来。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何适沉默一会:“你别占我便宜。”
簿实愣了下:“没有,我忘了这个歌词里是妈妈了。”
“最好是。”何适闭上眼睛,冷哼一声,“你参加过歌唱比赛吗?”
“只能说,我小时候参加过社区里的唱歌。”簿实不好意思道 ,“因为没有多少人人参加,我是前三名。”
“哦。”
何适隐晦的应了一声。
簿实咳了几声,刚刚没唱完的歌再度响起。
“嗯嗯,嗯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他干脆直接哼了起来。
一曲完毕,不曾听见何适的动静。
簿实试探的问了一声。
“喂?”
何适缓慢的呼吸声像是回答了他。
簿实笑了笑,低声说句:“晚安。”
……
案件是上午开庭,何适匆忙赶到现场,看见慕女士已经在那里等候。
何适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目前没有簿实的影子。
稍微掩饰了下失落的心情,他跟着慕女士走进了法庭。
方女士来的要早些,她全副武装,带着墨镜和口罩,如果不是上面写的牌子写着她的名字,何适根本没有认出来那是谁。
何家止来都没来。
何适听说,他忙着处理接二连三来采访的记者,根本没空。
也不屑于前来。
何适坐在自己位置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女士。
这个从出生便将他抛给外婆的人,甚至十几年都没有回去看过他和外婆。
何适并没有感到什么亲情可言。
他感到恐惧。
除去突然进入的陌生环境,还要承担莫须有的指责。
原本在无数个日夜里疑惑,为什么同样的身份,弟弟可以撒娇围绕他们,自己做同样的事情时,却偏偏不喜欢自己。
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可是不管是品学兼优,还是堕落玩偶,什么路他都走过,他只看得见那些鄙夷的不屑的眼神。
直到簿实替他问出的那些话。
他才明白--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能改变的。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可偏偏这个错误要自己去弥补。
何适合上眼睛,听着审判人员敲两下桌子。
“开庭。”
……
慕女士不愧是优秀的律师,三言两语便将局势转向自己。
这场纠纷,也在他们意料之中,并没有败诉可言。
唯一的插曲便是方女士。
她第一次对何适露出其他的神态表情。
何适想走,却被她拦下。
方女士上下打量着何适,眼眶发红。
“我都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
何适心头一动:“因为你从没有关注过我。”
“你就是白眼狼!”方女士忽然骂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心那么狠!你为了要钱,都不顾自己脸面!我当时就该直接堕了你,你也不想想,你哪来的机会在这世间十八年载!”
何适被慕女士向后一扯,护在身后。
慕女士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依然礼貌道:“这位被告,我们原告已经和你断绝关系,法庭上白纸黑字,你再辱骂他人,便是诽谤罪。”
方女士指着何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热闹的,不看热闹的,都挤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
何适听着七杂八咂的声音,一时产生眩晕。
他扶着门框,对方女士刺耳的辱骂一时感到心痛。
恍惚之间,一只手勾住他肩膀,将何适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肩膀上。
簿实稳重的声音传来。
“阿姨,现在何适是我们家的人,其他不用您费心。”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公司的股份,为什么突然下跌吧 。”
簿实淡定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关于何适弟弟的公司股份,他一分不差的全转让在你名下。”
“他要的,不过是你之前缺席的十八年里的所有费用罢了。”
方女士愣住了,一个人呆在原地吧。
很快被自己律师带走。
簿实扶着何适坐在大厅椅子上,还没松口气,慕女士直接打开一杯水,气喘吁吁道:“真是服了,要是当时能骂人,我早就骂了,这种人怎么配活这么久的。”
小声嘟囔完,慕女士吃惊道:“簿实,你不是说来不了吗?怎么突然来了。”
“……卷子写完了。”簿实一脸困倦,“我可是熬了通宵 。”
“虽然计划表不能乱,但是不代表真不能来。”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何适:“怎么样?难受?”
何适摇摇头,沉默很久。
“不是。”
“我感觉……”
“簿实,外面是不是晴天了。”
庭院里堆积的雪上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颗颗粒粒的堆积在一起,组成一面镜子,向何适的眼睛传达一个信息。
天晴了。
雪开始融化。
新的一年,才是真的开始。
簿实回过神,他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两条围巾。
一条递给了慕女士,一条直接围在何适的脖颈。
何适整张脸缩在围巾里,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暖意。
“这二十万换了个晴天。”
何适忽然笑了一声。
“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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