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先走了。”到了学校门口，我关上车门后，想起来有事没有交代，又回去郑重其事地说，“爸，等你复检报告出来以后，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林荫道上就传来小鸟的叫声，片片的淡黄色的树叶落下来也没有砸到人，迎着微凉的风，我的瞌睡症居然没有复发，真是奇迹。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教室，耗子他们就堵在门口，吓了我一跳，这么大阵仗是要抢劫的吧。我不管，只是轻轻地把他们推开，悠闲自在地坐回我的座位，从书包里把刚才买好的早餐拿出来，一件一件地摆在桌上。
　　“肯德基！”陆遥几乎是尖叫着说，而且还是有点悲喜交加的感觉，“太感动了，没想到我居然能吃上肯德基的早餐，不过有点小贵呀，我的口袋有点空。”
　　“这个是我爸请你们的，不用客气。”我喝了一口豆浆，笑着说。
　　“原来是我们的凌爸，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陆遥还真的毫不客气地把早餐拿走。
　　“遥总，那是不是凌爸，是我爸，不是你们的。”我刚把话说完，他们都用着诧异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发怵。
　　“不对劲呀？脑子是烧坏了吧？”耗子捂了捂我的额头说，“遥总，你来看看。”
　　“云哥，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之前你不是跟你爸的关系不是挺僵的吗？”小胖嚼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怎么主动认爹了？”
　　“没有的事。”我摆摆手，坚决否认，这些家伙整天想着凑热闹，我还偏不让他们凑，然后转移话题说，“昨天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特别有！”小胖激动得差点就把嘴里的油条渣子给喷出来了，“你都不知道昨天灭绝师太又抓人提问，你都不知道那场面，半个班基本都被问个遍了，三分之一的人基本就站了半节课，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壮观的一节课。不信问耗子，他昨天可惨了。”
　　“师太那女人简直就是灭绝人性，罚回答不上问题的抄化学方程式。昨天我可是抄了一晚上，手都要瘸了，才勉强抄完。”然后耗子边叹气，边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算你走运，逃过一劫。现在距离这个学期师太最后一节课还差41节，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我忍。”
　　“对了，今天可是你值日，记得在师太上课前把黑板擦湿一点，最好是滴水的那种。”陆遥奸诈地笑着对我说，弄得我有点毛骨悚然。
　　“你怎么就不上，让我当靶子，太没义气了。”我双手抱胸，脑子里在想着师太把我拎起，用我来擦黑板的场景。
　　“我们不是每节课都这么干吗？”小胖掰弄着手指数着，“二猿的课，语文课，英语课，当然还有师太的课。”
　　“什么时候的事？”我感到十分的疑惑，仿佛我是缺了很久很久的课似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就是前几天老易发现的新杀手锏，用湿漉漉的黑板以示公愤，然后他们就收敛了一点点了呗。”耗子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一样看着易建川，丝毫不在意易建川的尴尬，并且兴高采烈地说，“而且刚看效果，似乎对师太也起了一点作用。”
　　“你确定？”居然还真的对师太起效果，奇迹，但我还是半信半疑地反问，“那她还罚你抄书？”
　　“那个是意外！？”耗子抓住我的双肩，眼睛瞪得老圆了，有点过于激动的说：“难道你就没有看到又丁点效果？”
　　苍天，我感觉周围的人都要疯了，特别是彭浩。由此看来我这几天是病得是有点严重了，居然没有发现异常的不同。不过我觉得这个办法迟早都会激怒师太，然后我们都得惨遭她的毒手，任由她虐待，且无力反抗，想想都觉得害怕。
　　“要不然你去擦吧。”我笑着拍了拍耗子的肩膀，“看在我请你吃早餐的份上。”
　　耗子挠挠头想了想，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好！你就省着点力气，下午体育课我们一起把火箭班打得落花流水！”

　　“接球！”
　　张嘉乐用力一击，排球像是加足了马力向我们这边冲来。守在最前头的陆遥拦截了下来，但球偏离轨道，似乎还过不了网。关键一刻，小胖用铁头功用力一顶，顶出了一条瘦高的曲线，排球仿佛是轻柔的升高，慢慢的越过网，再重重地落到地面。对方都没有反应过来，球就已经蹦跶了好几回，然后就滚走了。
　　某个不认识的同学屁颠屁颠地把球捡回来，在原地磨蹭了很久，却是久久没有发球，等得我心急如焚。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一记飞马流星球向我们袭来。好家伙，居然玩偷袭，那爷爷我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我加速向前跑去，绕过还在吃惊中的陆遥，凌空一跃，蓄力待发，等球一来，使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拍，逆转局势。
　　一系列动作下来，我觉得我简直就是帅呆了，如果配上尖叫声，简直就是完美。
　　不过这球飞得比我预期得还要高，好像有越线的风险。然而，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闷声一响，接着就是一声尖叫。完了，我确实是想要尖叫，但不是这种也没有这么夸张，我的第一反应是对的，我砸中人了！
　　我忽然脑子一白，刹那间，没有反应，直到他们都跑向那个不幸的人，我才略微地有点清醒，千万不要慌。不过那响声也是非同凡响，最好就是那个被砸中的人也似乎是练过铁头功，之后可以毫发无损。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当务之急就是先送到医院检查有没有被砸出什么毛病，万一有内伤，但最好就别这样。照理说我的力气应该是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吧。
　　穿过人群，我立马发现我砸到了是苏敏，她摔倒在地，脸色发白，而且还是惨白得可怕。我也看不清楚状况，于是便马上跑过去，先把她扶起来，赶紧道歉，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要不先到医院看看。”
　　但她没有理我，依旧还是捂着脸，不会是哭了吧？这怎么就中了头奖呢？她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硬生接了我一球。她不理我，我会很尴尬的，这怎么就不给点反应，不会已经伤到脑子，不会说话了吧。
　　大概僵持了一小会，苏敏她浑身的杀气，猛地一看，还以为她师太上身，然后用力的推了我一把，我从来就不知道女生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当然除了灭绝师太。吓得我后退好几步，然后被石头绊倒了脚。于是，我四脚朝天，摔倒在地，觉得此时此刻我非常的丢脸。
　　苏敏她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然后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就像是大象看着一只渺小的蚂蚁那样，此刻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师太上身了，要不然有哪个人能像师太那么恐怖，而且苏敏她，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没长眼睛的家伙，怎么就挡了我的路呢。”
　　这句话就更不想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了，更像是……是……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之后她又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
　　这是什么回事？她是被我砸坏脑袋了！？虽然我砸到她脑袋，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可事态也不至于是这么严重吧？严重的话，她不要跑呀！先去医院，有病先治，早治早康复啊！
　　同我一队打球的人都走过来围着我，眼睛里尽是迷茫。小胖扶着我起来，尴尬又吃惊地问：“你看你把人家苏敏砸成什么样了？都疯了！”
　　这时陈胖子闻讯而来，把看热闹的人分开，然后追上苏敏，把她的脑袋仔仔细细得看个遍，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就把她带到校医室去了。
　　“凌云，你下次发球要准点，你都把我们班的女生的脑子给砸坏了。”张嘉乐跟着陈胖子了解完苏敏的情况后回来找到我，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说，“她现在去校医室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你也顺便去道个歉吧。”
　　“我知道了。”我拨开张嘉乐的手，不理会他的迷茫与不解，走在他前面，朝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了！我和苏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一路上我没有搭理任何一个人，而是边走一边细细琢磨她冲我说的那句话。这句话为什么……就像是似曾相识的样子。
　　天空蓝得透彻，草地翠绿得像铺了一层滤镜，不时有足球在我的脚边滚过，穿着熊猫装的同学在我的身边来来往往。我站在操场的中央，抬起头，从指尖望向绚烂的太阳，下午的阳光真的很热很刺眼。
　　完了！？
　　是那一次！
　　那天，赵雪宁的书包被抢的那一次，我从巷子里冲出来，差点撞我的，是苏敏！？那时候她摔倒了，我却急着给赵雪宁抢回书包，冲她吼的那句！
　　这本就是很小很小的细节，我几乎就要将它遗忘，这些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霸王餐，老贼敲诈和警察局那一段。根本没有留意这么小的一个插曲，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苏敏，更不会想到我会在流川遇到她。我也一直没有认出来，更准确地说，我压根就不记得她，也不记得那天差点撞我的究竟是男是女。
　　我走了之后，赵雪宁没有扶她吗？可能不会……更有可能的，会是赵雪宁嫌苏敏挡了她的路，害她没有及时把贼给抓住。那苏敏会不会被他们打！？苏敏那时候会不会很惨……
　　怪不得苏敏一直不喜欢我，总是避而不见，自己还臭不要脸的蹭过去，坏事做尽，丑态百出，现在想想，我都觉得我自己无耻。在她眼里，或许我就是赵雪宁的帮凶，是一个混蛋，这样她克制住自己，一直在忍我，直到刚刚才爆发。都不知道这两年来，她是以一种怎么样眼光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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