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

　　俞温车上载着郑禾恩，沿江边往回开，却并没有拐进曲江公馆，而是直接将车停在了不远处的渡轮码头。
　　俞温轻车熟路跟迎接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和郑禾恩进入贵宾通道。
　　廊桥架于江上，一路铺了柔软地毯，踩着并无悬空的不安全感。江风轻撩起衣摆，夕阳凉凉的没有温度，只是播撒余晖。
　　尽头停了一艘通体洁白的小型邮轮。簇新的邮轮只有五层，比起周围灰扑扑的巨型船只，显得十分轻盈清丽，船上的单向玻璃宛如黑曜石一般闪烁光辉。
　　郑禾恩不禁转头看俞温，“我们要上船吗？”
　　“是啊。”俞温牵住他的手拉到身边，低声问，“你不怕坐船的吧？”
　　“不怕的。”郑禾恩靠的离他近了几分，又不太自在的拉开距离，心里那股别扭劲儿还没轻易过去。
　　“先生里面请。”工作人员弯腰将两人迎进船舱，船上的侍应生接替他的工作，领着两人到达装饰典雅的中庭，简单介绍整艘船的布局。
　　“各国餐厅全天候为您开放，二楼有桌球室和保龄球室，还有健身房，室内恒温泳池，Spa，如果您需要乐队演奏和魔术表演的话，可以随时呼叫…”
　　俞温朝他抬手，示意自己都了解，侍应生便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俞温捏了捏郑禾恩一直没有松开的手，“怎么不说话？晕船？”
　　“不是。”邮轮性能良好，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郑禾恩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不曾登过邮轮，不知道在船上应该做些什么。
　　俞温似是看出他的局促，笑道，“跟我来。”他走到舱门边，压下把手，又松开，“抱紧我，外面冷。”
　　郑禾恩反倒缩了一下，道，“我不冷...”
　　俞温不由分说将人按在怀里，推开沉重的铁门。
　　一时间，比岸上猛烈好多倍的江风灌进来，从头钻入脚底，郑禾恩下意识搂紧俞温的腰，脸埋进他胸口，闭了闭眼。
　　俞温的低笑引得胸腔一阵颤动，“这就对了嘛，博士，反应真可爱。我就怕风把你吹跑了。”
　　郑禾恩被说的有些羞恼，赶紧放开他，转身率先迈出门槛，霎时，汽笛长鸣，风声呼啸。
　　俞温上前揽着他的肩膀，两人来到甲板，并排背靠船头的栏杆。邮轮缓缓驶离江岸，都市越来越远，过客匆匆的浮动码头和年迈的巨轮逐渐模糊，身边的声音愈发单调，慢慢只剩下发动机和船体拍打海浪的声音。而身后是辽阔而艳丽的江景，鸟群划过长天，奔向斜照的夕阳。
　　“喜欢吗，博士？”俞温抚了抚郑禾恩被风吹乱的发丝，又替他紧了紧领口。
　　“嗯...”郑禾恩舒出一口浊气，大脑有些放空，视线随着飞鸟掠去好远，直到消失不见。半晌，他拉了一下俞温的衣服，让俞温把耳朵凑过来，“今天船上没有别的乘客了吗？”
　　“对啊，今晚这里的所有都是你的，包括我。”俞温站在他身前，双手撑着他身侧的栏杆，把人完全禁锢在怀里，恳切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今晚我陪你，原谅我昨天没有回家，好吗？”
　　金灿灿的光线正巧落在俞温轮廓分明的脸上，郑禾恩甚至能看清他瞳孔的收缩和睫毛的颤动，这令他的眼神更加澄澈而深情。
　　郑禾恩抵抗不住，垂了眸子，心跳打着鼓点，心潮也随着海浪翻涌，他开始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不可理喻，俞温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郑禾恩伸手环住俞温的腰，微微仰望着他，把早就想说的话全部倾倒出来，“俞温...抱歉，早上我太情绪化了。我...我能理解你的工作，真的，就像你也非常体谅我的工作一样。还有就是...在小张面前我不应该那样，我向你道歉...”
　　“嘘。”俞温俯身堵住他的嘴，在两片开合的唇瓣上狠狠一吮，撬开齿关，探入深处缠住舌头。
　　感觉腰上的手蓦然攥紧了，俞温又往前迈了半步，将郑禾恩完全抵在栏杆上，膝盖插入他腿间，令他上半身微微后仰，近乎探出船外，纤细的腰肢在海浪颠簸中轻轻摇摆。
　　唇齿交缠的水声融入风声，两人在船头动情的激吻，晚风吹拂，却没有丝毫穿透两人紧贴的身体，也没有将两人的体温降下分毫。
　　天光逐渐暗沉，橙色融入斑驳的深蓝，再由游船的华灯接替，次第将江面重新映亮。
　　俞温捧着郑禾恩的双颊，柔声道，“禾恩，不要道歉，今晚不说这些，嗯？”
　　郑禾恩点点头，唇角不自觉扬起来，“好，听你的。”他紧紧抱住俞温。
　　耳畔嗡鸣声小了，邮轮调低时速，静静漂浮在江中，就像江心的一座小岛。过往的画舫和船只络绎不绝，和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他们遗留在原地，独享宁静。
　　俞温招来侍应生点菜，挑了几样后又把菜单递给郑禾恩。等待过程中，船只漂过他们的曲江公馆，再从跨江大桥下钻出，进入更加宽广平缓的江域。
　　郑禾恩一直望着青色的夜空，用眼睛追随星光。他曾无数次从顶楼俯瞰这条江，远眺两岸繁华的夜灯，茫然，惶惑，或者愤怒悲伤，却从未想过身临其境的感受是这样旷达。他忽然觉得困扰已久的许多问题迎刃而解，他想要的是和俞温的当下，是两个人相拥时心动的感觉，胜却人间无数。
　　江上夜风微凉，他们回到船舱。郑禾恩去洗手间的空档，俞温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亲爱的，今天很有雅致嘛～】来自赵其乐。
　　俞温蹙眉将手机锁屏，还未放进口袋，震动再次传来。
　　赵其乐直接播了电话。俞温手指在挂断键上停留片刻，心念一转，走到角落接听。
　　“亲爱的，好久不见了呢，最近怎么都不找我？”赵其乐娇滴滴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俞温冷声道，“行了，什么事？”
　　赵其乐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的语气这么冷硬，呵呵笑着道，“俞先生这是有新欢了吧？怪不得圈里都说你现在大不一样了。这不，以前咱们一起开派对的邮轮，今天只对你和那位开放呢。啊对了，我就在你旁边的船上哦，你说巧不巧，我看得清清楚楚。”
　　俞温没给半句话的回应，正打算挂电话，只听那头又道，“他长得真清秀啊，你从哪儿找的？他是什么味道的omega？床技好吗？”赵其乐顿了一瞬，似乎感觉到俞温的愠怒，故作无奈的叹一口气，“我确实很好奇，但不至于非要知道，毕竟我现在忙得很，王少还在里面等着我呢。不过我想，有人一定会非常好奇俞先生今晚的行踪，和谁在一起等等。”
　　“赵其乐！”俞温暗含警告和威胁的喊了他的全名，而不是一贯的昵称小乐。
　　“俞先生别激动嘛。好歹我们也曾经是最默契的床伴，而我第一时间联系你了，不是嘛。”赵其乐嘻嘻笑，“好啦好啦，我想要的东西不是最简单的么，我嘴紧不紧，你不也是最清楚的吗。那就不打扰你咯...”
　　俞温强压怒意飞快的挂了电话，只想息事宁人。给赵其乐转去一笔钱，留言让他闭嘴。
　　那头发来一个飞吻的表情，显然对钱的数目非常满意，又发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emoji。
　　俞温用力攥紧手机，心中烦躁难以排解。不是他不愿意将郑禾恩介绍给朋友认识，而是自己在圈子里依旧受到孔知的掣肘，和郑禾恩约会竟然还得藏着掖着，简直岂有此理。
　　走廊另一边传来脚步声，俞温忙在玻璃上照了照自己的脸，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往回走，“禾恩，刚刚在接电话，饿了吗，去吃饭吧。”
　　郑禾恩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让他为自己拉开椅子，在餐桌前落座。
　　餐厅临窗，室内熄灭大部分灯，桌上点几只蜡烛，跳动的火苗和岸上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今晚整艘邮轮都为他们两个人服务，西餐日料中式美食点的很随意，小提琴声悠扬，昏暗中彼此的脸庞不甚清晰，温情在葡萄酒杯的清脆撞击声中流淌。
　　饭后俞温教郑禾恩打桌球。郑禾恩手法生涩，俞温只能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纠正姿势，前几杆甚至将球直接从桌上撬起，但他的精准度非常不错，总能找出最适合的打击角度。
　　俞温一脸玩味的调侃说，“博士打桌球可比打游戏有天赋多了。”
　　郑禾恩不服气，拿滑石粉用力的擦着球杆，“你不用帮我，让我自己试试。”
　　俞温心说，这可是一大考验。每次郑禾恩将上身趴在台球桌上，自己总能看见他被裤子包裹的浑圆的□□和笔直的双腿，偶尔还会露出一节雪白的腰...只觉得手痒难耐，握着球杆想要揉搓。心随情动，做点什么不过分吧？
　　可俞温最终只是忍耐着，待在一旁看郑禾恩玩得尽兴。
　　邮轮上的各个项目几乎被两人尝试个遍，spa过后，他们披了浴袍，躺在顶层的玻璃房内，仰望夜空的繁星。
　　单向玻璃的颜色深，覆盖着如墨的夜色，江岸都市的灯火在四周连成一条条光带，他们被圈在碧海青天中，郑禾恩被圈在俞温的怀里。
　　“俞温，今天很开心。”郑禾恩趴在俞温胸膛上，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俞温利落的翻身将他压倒，酝酿许久的话脱口而出，“那想不想更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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