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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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奸邪行凶处,正是英雄赴死时


      翠屏峰。
      单梦书躺在床上难以成眠,她睁大着双眼,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人在眼睛看不见时,心思便越发玲珑,单梦书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着她与石亨的洞房花烛、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儿孙满堂的画面,越想便越难以入睡,越难以入睡便越浮想联翩。
      突然,一声唿哨从远处传来,撕破了夜晚的宁静,接着便听见有人暴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可未等说完,“啊!”的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音。
      一时间,惊叫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单梦书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有人闯山,急忙一个跃身坐起,顺手摸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推开门便冲了出去。
      屋外,月黑风高。
      单梦书还没辨明来敌方向,便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北面传来:“屏门弟子听令!谒云台据敌!” 声音不大,却传遍翠屏峰的每一处角落,说话者武功之高几臻出神入化之境。谒云台乃是屏门弟子练武之地,旁边是兵器房,背后是万丈悬崖,的确是据敌的好地方。
      单梦书一听,说话者正是父亲单定邦,原本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她,顿时便安定了许多。虽说四下漆黑一片,可单梦书自出生起便在这翠屏峰上摸爬滚打,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于是,单梦书辨明方向,往谒云台那边奔去,耳边所闻,到处都是仓促却沉稳的脚步声,有序却又紧张。
      突然,单梦书只觉肩头一沉,有人拿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单梦书不辨是敌是友,心中一慌,一个侧身,挥手一拳朝身后打了过去。
      那人只一伸手,便将单梦书的拳头捉在了手心,单梦书无处发力也无法挣脱,正自胆战心惊之时,一个慈祥的声音传入耳中:“梦书,是爹!”
      单梦书回头一看,果然是单定邦,大喜之下,唤了一声:“爹!”
      单定邦低声道:“跟在爹后面,走!”口中说着话,脚步却不停,眼看便要消失在夜色中。
      单梦书点头道:“是,爹!”身形一晃,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正自飞奔,听得远处有人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单梦书认得是风过岗的声音,脱口道:“爹,是师父!”接着,便听得“砰砰”两声,有人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从声音传来的方位来看,应是风过岗与来人交上了手。
      单梦书大急,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助师父一臂之力,便听见父亲单定邦一声高喝:“风兄,莫要落单!”
      话刚落音,风过岗已拖着长音应道:“来了……”眨眼间,他人已如一阵旋风般来到了单定邦跟前,背上还负着一人,乃是函谷院弟子赵德。
      单梦书见赵德一动不动,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大骇之下,口齿也不利索了,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师……师父!”
      风过岗无暇理会单梦书,一边走,一边对单定邦道:“单兄,来人功夫高强,刚才那人接了老夫两掌,竟似只受了轻伤。”语气既惊且忧,单梦书越发心惊肉跳。
      单定邦顾不上询问赵德的伤势,急切切问道:“可知敌人什么来路?人数几何?”
      风过岗道:“从正门过来的就有二十几人,黑衣蒙面,看不出什么来头,东西两边只怕还有不少人。”
      说话间,四人来到谒云台,抬头一看,已有不少人聚集在此,有人在谒云台四周点了火把,火光掩映下,人影绰绰。
      众人见到单定邦、风过岗,纷纷围了过来,“门主”、“风长老”的喊着。
      不远处,史万山、袁安德两位长老正指挥屏门弟子挑选兵刃,兵器房门口人来人往,脚步窸窣。
      领到兵器的人分散到谒云台四周严阵以待,不时听见有人相互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子安师弟了吗?”“没有,有没有人看到段清平段师兄?”“怎么没看到王云师兄?”惊恐不安,溢于言表。
      屏门弟子个个武艺不凡,也都见过不少大阵仗,可无论是谁,也绝想不到有人敢夜袭翠屏峰,毫无准备之下,着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祝严武坐镇场中,见单定邦等人赶到,急忙迎了上来,拱手道:“门主,风大哥!”
      风过岗奄奄一息的赵德轻轻放下,祝严武认出是本院弟子,一个大步走到跟前,伸手一搭脉,探出赵德气息全无已是神仙难救,不由地朝天怒吼了一声。
      祝严武身后多是函谷院弟子,见此情形,无不悲愤交加,好几人扑上前跪倒在赵德身边,哭喊着:“赵师兄……”
      风过岗将脸别到一旁,不忍多看,单梦书则捂着脸,无声地啜泣着。
      单定邦知道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冲祝严武说了一句:“大战在即,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接着飞身一跃,来到谒云台当中的一根梅花桩上,对着四周朗声道:“屏门弟子听令,敌人凶残,不必留手!”声音沉着、坚定、威严。
      屏门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嘹亮的声音在山谷回荡,直冲云霄。
      祝严武轻轻将赵德放下,一个跃身钻进了兵器房,再出来时,已捉了一对短刀在手,一声不吭,往南直奔谒云台大门方向而去。祝严武身后,函谷院弟子纷纷跟了上去,接着便是其他各院弟子。
      夜色漆黑,这些人一走远,便只听得声音,看不见身影了。
      风过岗朝四周看了一眼,喊道:“史兄弟、袁兄弟,你们带人守住东西两面,以防有人绕后。” 史万山、袁安德闻言,当即点了七八名本院弟子,大家各携兵刃,分别往东西两面赶去。
      东西两面乃是院墙,史万山、袁安德二人带头越上院墙,余人纷纷效仿,各持兵器占住了墙头有利位置,居高临下,以待来敌。
      风过岗冲单定邦一抱拳,道:“我去助祝兄弟一臂之力。”说完,一转身,几个起落,便也消失不见了。
      顷刻间,谒云台上,便只剩单定邦父女二人。

      深夜袭击屏门的这伙人正是王振手下的青白朱玄四堂,只不过,除了王振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当中还混入了一大批也先带来的瓦剌高手。
      按照也先部署,袭击屏门的时间安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半夜。其中,四堂的高手一部分乔装作游客,提前埋伏在翠屏峰一带,其余众人则待夜深人静之后,黑衣蒙面,齐齐杀上翠屏峰。
      天黑加蒙面,四堂众人连本堂的人都未必认得出来,更别说混在其中的瓦剌人了。为免黑灯瞎火之下误伤同伴,也先特意让众人在左臂缠上白色丝带作为记号,这种丝带在臧蒙一带被称作哈达,材质特殊,色泽光亮,即使在黑夜中也能远远看到。
      丑时一过,王振、也先带着众人直奔翠屏峰而去。夜深人静又是荒山野岭,众人一路过来连一个人影都未遇见。
      来到翠屏峰山脚,事先埋伏在此的四堂中人现身相见。也先不说话,王振上前询问屏门上下有没有什么异样。
      为首一人答曰一切如常,王振道:“好!”便按照也先事先交代好的一切一一分派下任务,众人纷纷抱拳领命。
      提前埋伏在此的四堂众人早已将翠屏峰一带的地形以及屏门的部署打探得一清二楚,在这些人的带领下,王振、也先以及身后的两百余高手悄无声息地往翠屏峰峰顶扑了过去。
      由山脚到峰顶这一路,屏门一共设置了两座岗哨,均安排有弟子值夜。只不过,这些值夜弟子大多入门不久,武功相对逊色,迷迷糊糊之下没等发觉敌人来袭、又或发觉敌人却来不及示警,就被四堂高手一拥而上结果了性命。
      很快,王振、也先两路人马便已杀至翠屏峰山门口。
      夜色中,一道山门矗立在众人面前,山门不算宏伟,甚至还有些简陋,简陋到与门楣上的“天下第一门”五个大字格格不入。
      四堂众人久在中原,自然知道屏门这“天下第一门”并非浪得虚名,一想到就要与屏门正面厮杀,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瓦剌高手倒是毫不畏惧,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不过也先有令在先,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亦不敢带头往前冲。
      众人刚刚站定,山门内便有两人冲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函谷院弟子赵德。
      赵德今晚与另一名屏门弟子负责巡夜,二人巡逻至山门处时,耳听得门外脚步声大作,便打算前去一探究竟。结果,二人刚一出门,便发现面前冒出百余,名黑衣蒙面之人。
      知道来者不善,赵德急忙发出一声唿哨以作预警,接着暴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没等他把话说完,王振大手一挥,立时便有五人朝他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数十人分作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赵德二人看出敌人不但武艺高强且是有备而来,大急之下,张口便要呼叫,可面前的五人已冲着他们猛施杀手。
      这五人个个武艺不凡,出手更是招招致命,合击之下,赵德二人别说开口呼叫,就连喘息都殊为困难。
      只听得一声惨叫,赵德回头一看,身边的师弟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德心中大惊,忙将短刀紧紧攥在手中,咬牙与五人缠斗作一团。师弟一死,赵德便成以一敌五,形势越发不利,只见他左支右挡,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局面险象环生,性命危在旦夕。
      眼见敌不过,赵德只得且战且退,想要退进山门再做打算。
      可那五人一眼便看穿了赵德的心思,身形一动,顿时形成合围之势。
      赵德被困在当中,无处可走,心急之下,越发进退失据,力不从心。
      突然,赵德感觉肩头一凉,余光一扫,一柄长剑自后向前穿衣而过,顿时,一阵刺骨的剧痛直抵脑门,疼得赵德眼前一黑。
      吃痛之下,赵德手中弯刀随之一慢,顿时便露出一个不小的破绽。
      敌人无一不是高手,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各种招式绵绵不绝朝赵德攻去。
      赵德应接不暇,瞬间连中数招,左腿更是被一刀砍透腿骨。赵德自知性命难保,咬牙拼尽全力砍翻一名敌人后,胸口又中一剑。这一回,赵德终于不支倒地。
      弥留之际,突听得有人暴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赵德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雁门院长老风过岗。
      赵德用力睁开双眼,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朦胧中仿佛有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接着便是“砰砰砰”几声巨响。赵德头一歪,后面发生什么,便再也看不见也听不着了。
      围攻赵德的五人如今只剩四人,顷刻间,四人各与风过岗交了一招。其中一人首当其冲,连接了风过岗两掌,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风过岗见敌人人多势众,不敢逗留,连拒四人后,抱起地上的赵德转身便走,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轻功之高,令人瞠目。
      四人见风过岗武功如此高强,哪里还敢去追,一个个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四人身后,王振和也先冷眼看着这一切。
      二人俱是绝顶高手,一眼便看出风过岗的武功与他们不分伯仲,想到山门之后,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二人心中难免七上八下。王振暗道:“此役就算侥幸得手,代价也必定极之惨重。”
      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王振一咬牙,低喝一声道:“杀!”身后数十人闻令,纷纷从王振、也先身边越过,呼喝着冲进了山门。
      这边一呼喝,东西两队人马也叫嚷了起来,百余人各执兵刃,一路推墙掀瓦、翻箱倒柜,一旦找到熟睡、躲藏之人,也不管老弱还是妇孺,抄起兵刃便群起而攻之。一时间,瓦砾碎裂声、门窗断折声、砖墙倒塌声、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也先也听到了单定邦那声“谒云台据敌”,不过,他向来知道汉人兵法讲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因此并不确定单定邦此言是否疑兵之计。于是,也先示意王振下令,要众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寻过去。可一连打砸了数十间房,连一个能还手的人都没遇到,也先这才相信屏门众人确已聚在了谒云台。
      屏门虽据天险,可翠屏峰的地貌却并非什么秘密。也先、王振来之前,早就对翠屏峰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谒云台在什么方位。
      只听得一长一短两声哨响,三队人马领命,踩着院墙、房顶,迅速朝谒云台合围了过去。
      也先、王振二人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往前跟了过去,真真是胜似闲庭信步。
      突然,半空中炸出一个“杀!”字,瞬间,两方人马便已交上了手。
      这声“杀!”正是出自祝严武之口。祝严武新丧爱徒,正自怒火中烧,远远发现敌人正踩着房顶朝这边围攻过来,当即一个跃身冲上房顶,挥动双刀便朝当先一人杀了过去。
      在他身后,数十名屏门弟子争先恐后地跟着飞上了房顶。
      撞上祝严武等人的,正是刚刚跟在也先、王振身边的一队人马,人数约在二十上下。
      当先那人名唤谷晗,乃是一名四堂高手,一手“青城剑法”已至炉火纯青之境。谷晗见祝严武朝自己冲来,当即拿定主意要先立一头功,于是不躲不让,一招“顽石点头”朝祝严武刺了过去,端的是又快又狠又准。他满心以为自己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又欺祝严武手中双刀长不盈尺,自己这招“顽石点头”,足以要了来人性命。
      只不过,谷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面对的,乃是屏门四大长老之一的函谷院长老祝严武,而那一对双刀,正是祝严武最拿手的兵器之一。
      身为函谷院长老,祝严武的短兵功夫堪称独步天下,即便只是两柄平平无奇的短刀,在他的手中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祝严武眼见谷晗长剑刺来,竟是视若无睹,依旧冲谷晗疾掠而去,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谷晗暗道:“找死!”剑尖一点,挽出一道剑花,径取祝严武心门。
      眼见胸口就要撞到剑尖,祝严武一抬左手,手中短刀迎着长剑轻轻一拨。那长剑虽然锋利,却难免失之绵软,被短刀这么一拨,立时便歪向一边。这一拨看似简单,可出刀之快、辨位之准,将祝严武一身修为展现无遗。
      祝严武疾掠之势丝毫不减,只一瞬间,便已来到谷晗跟前。
      夜色中,谷晗没看清祝严武是如何化解自己这招“顽石点头”的,待看到祝严武有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谷晗大惊失色,呆立在原地,忘记了躲闪,忘记了反抗。
      祝严武收回左手,抬右手在谷晗面前轻轻一拂,那样子,倒像是在给谷晗赶走一只停在脸颊上的苍蝇。
      谷晗感觉自己眼前黑了这么一瞬,接着,脖颈处微微一凉,一股滚热的东西从脖颈处喷射而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这才发觉自己的脖子竟在毫无知觉下被祝严武切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滚烫的鲜血正从口子处喷薄而出。
      谷晗眼前又是一黑,这一次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渐渐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夜黑如洗,没有人看清刚才那一幕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两人微微一接触,谷晗便轰的一声从屋顶上倒下,再没了动静。
      祝严武一招得手,恨意却丝毫未减,抬腿一跃,朝谷晗身后二人冲了过去,手中双刀寒星点点,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见势不妙,一面挥刀乱舞,一面急急往后退去,仿佛面前的祝严武不是人,而是鬼魅、是妖魔、是阎罗。
      这二人身后有不少没看清谷晗如何死在祝严武手下的,见祝严武孤身一人冲了进来,一边大喊着“并肩子上啊!”一边亮出兵刃围了上去。
      瞬间,祝严武便与六七人斗作一团,双方你来我往,将脚下的瓦片踩得哗啦作响。
      紧跟祝严武身后的,多是函谷院弟子,这些人一见师父被围,一个个飞身跃屋顶,口中喊着“师父!”手中的兵刃朝围着祝严武的六七人招呼了过去。
      其余四堂众人见函谷院弟子冲了上来,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一时间,小小的屋面上数十人大打出手,房梁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突然,不知是谁一记重腿踢空,落地后将屋顶踩了一个大窟窿,顿时,瓦砾纷纷掉落,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房梁应声断裂。房梁一断,屋面便再难支撑这数十人的重量,“轰”的一声过后,连屋顶带瓦片一起坠落房中,连带着墙面也倒下一大半去,剩下的部分已不足一人高,顿时,尘土四起,草屑纷飞。
      激战双方从屋顶落入房中,却又没人敢松懈,打斗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这时,风过岗跟了过来,夜色虽浓,可场上战况却瞒不过他的耳目:眼前与函谷院激战正酣的,不过是敌人的一小撮先头部队,四面八方仍不断有敌人汹涌而至,对谒云台形成合围夹击之势。
      风过岗运一口真气在胸,高声道:“在下屏门风过岗,敢问来者何人,与我屏门有何过节?”风过岗内力惊人,这番话饱蓄真气,场中众人听了,无不一阵耳鸣胸闷。
      王振、也先自然不会接话,余人则是不敢接话。
      风过岗心中暗怒,抬高了嗓门,又道:“各位若再不住手,休怪风某不留情面!”“面”字出口,眼见来敌并无停手之意,风过岗双拳一握,人已跃过断墙。接着,便听得一阵阵惨呼声传出,更有一人,被整个从墙内抛将出来,如一滩软泥一般落在远处地上,便再没能爬起来。
      顷刻间,冲在最前头的二十余名四堂和瓦剌高手已是死伤过半,其余人眼见形势不对,相互打了一个眼色,打算逃之夭夭。
      突然,空中响起两短一长三声唿哨,唿哨声落下,暗器破空之声随之大作,瞬间,无数的各式暗器从四面八方朝风过岗、祝严武等人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多如牛毛,快如雷电。
      四下一片漆黑,众人又在相互厮杀,哪有人顾得上躲避暗器,只一瞬间,便有不少人身中暗器,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风过岗闻得暗器过处腥味弥漫,大呼道:“暗器有毒!小心!”急忙将真气运满全身,一手护住周身要害,一手挥打着飞来的暗器。众人一听,再顾不上相互厮杀,急忙就近躲在了断墙后面。
      四周的暗器仍在没头没脑地朝这边射来,打在墙上、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空气中的腥味越发浓烈,令人胆战心惊。
      忽然,一名中了暗器的屏门弟子发出一声惨呼:“哎哟!痒死了!痒死了……”一边叫,一边又是撕扯衣服,又是抓挠皮肤。暗器已经刺破皮肤,被这么一抓挠,不用看也知伤口处早已一片血肉模糊,可见这瘙痒之烈胜过疼痛百倍。
      风过岗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替他点住他穴道,让他不能继续抓挠伤害自己,又封住他经脉让毒气无法运行。可这些暗器毒性之强远超风过岗想象,又岂是这些寻常办法所能应对。很快,这名弟子便开始不停抽搐、口吐白沫,细看之下,五官扭曲、面目狰狞,恐怖之状,令人不寒而栗。又过片刻,这名弟子渐渐不再挣扎,不再蠕动,直至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呼天抢地、鬼哭狼嚎的人越来越多。暗器的腥味渐渐被令人作恶、如死尸一般的腥臭味淹没,不断有人在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还没倒下的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场,绝望而痛苦地挣扎着,有人当机立断,将自己中暗器的手脚斩断,却依旧没能保住性命。
      面前是横七竖八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耳边是撕心裂肺令人心惊胆寒的哭喊,还有腐烂糜肉的腥臭夹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弥漫在空气中……即便是修罗道场、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吧。
      风过岗、祝严武二人眼睁睁看着弟子一个个倒下,悲愤交加却又束手无策。二人历经生死、见惯阵仗,可面对眼前这幅景象,却仍不免一阵头皮发麻,心中暗道:“好毒的暗器!好狠的手段!”
      原来,此次剿灭屏门之役,发号施令的是王振,可幕后指挥之人却是也先。而也先这些为了争权夺势、巩固地位,向来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早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谋局者,为保大局,他可以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为求胜利,他可以不惜手足兄弟之性命。
      为了能够彻底剿灭屏门,他与王振一番商议,从四堂和瓦剌高手中挑选出二十余人,表面上,是让他们作先锋冲阵杀敌,暗地里,却是将他们当诱饵引屏门众人现身。等到这些人与屏门打得难分难解,再由东、西两路人马围而攻之,用事先准备好的淬毒暗器将在场众人一并击杀。
      区区二十几人的性命,在也先眼中,着实与蝼蚁无异。
      在兵法中,这不过是极为寻常的诱敌深入之计,可风过岗、祝严武二人既不通兵法,更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大意之下,便难免中了也先之计。
      暗器仍在不断射来,死伤越来越多。
      风过岗咬牙切齿道:“祝兄,跟他们拼了!”
      祝严武早有此意,一跺脚,道:“好!”
      二人相视一点头,也不顾剧毒,各自低头在地上摸了十几枚暗器藏在手中。暗器甫一触手,指尖手心处传来一阵酸麻,这等毒性,当真令人咋舌。
      风过岗对身旁的屏门弟子道:“我和祝师叔引开他们,你们觑准机会,冲回谒云台!记住,不要回头!”
      众弟子一听,一个个将头摇作拨浪鼓,有人带着哭腔唤道:“师父,万万不可!”“风师伯!太危险了!”还有人咬牙道:“我跟师父一起!”说罢便要低头去捡暗器。
      祝严武喝道:“若是不听,门规处置!”
      众弟子只得点头道:“是,师父!”“是,风师伯!”有几名意志稍弱的弟子,难忍心中悲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风过岗不理会,冲祝严武道:“祝兄!上吧!今日,便让风某杀个痛快!”话未落音,人已从断墙处跃了出去,身后,祝严武脚尖点地,身形一闪,跟了上去。
      二人一现身,暗器顿时如雨点一般朝他们身上激射而来。若换做寻常高手,即便只是普通暗器,也足以将他打成筛子,要他当场毙命,更别说这些暗器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了。
      风过岗、祝严武二人不愧为天下第一门的长老,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见风过岗一声暴喝,真气运满全身,顿时,一身衣衫迎风鼓荡了起来,暗器来势虽疾,可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了棉花团上,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暗器便尽数掉落在了地上。
      祝严武并无风过岗这等内力,可他双刀连劈带砍,身形纵跃闪转,也没有一枚暗器可以近到他身。
      一轮暗器射完,敌人以为二人必死无疑,暗器雨稍作停歇。
      就在这时,风过岗、祝严武背对彼此,将藏在手中的暗器朝刚才暗器射来的方向打去。虽说二人并非以暗器功夫见长,可武学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地,早已“摘花飞叶,即可伤人”,投射暗器,自然更不在话下。
      二人暗器出手,顿时,一阵阵惨呼声随之传来。四堂和瓦剌高手做梦也想不到对手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他们射过去的暗器又射还回来,大意之下,顿时便有二十多人着了道。中暗器者知道此毒何等厉害,若只是四肢受伤便毫不犹豫斩断四肢以求活命,若是头胸等处受伤也是一咬牙引刀自决,谁也不想忍受毒发攻心之苦。
      侥幸未中暗器者也是慌了神,胡乱将手中暗器打向风过岗、祝严武二人后,便急忙寻角落藏了起来。
      风过岗知道机不可失,朝身后喝了一声:“快走!”众弟子闻言,纷纷跃墙而过,急急朝谒云台奔去。
      虽然救下一众弟子,可风过岗、祝严武二人也被暗器划出好几道伤口,只是仗着内力浑厚暂时压住毒性蔓延,这才没有毒发身亡。
      二人既知时日不多,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顺手从地上捡起几枚暗器,便并肩朝敌人藏身之处冲了过去,所到处,血肉横飞,惨呼阵阵。
      来到近处,二人才发现敌人个个手戴羊皮手套,显是早有准备。眼见敌人行事卑劣、毫无道义,二人越发怒不可遏。
      一番搏杀下来,二人虽杀敌无算,却也耗费了大量内力,便再不能遏制体内毒性蔓延。
      毒性趁虚而入,顺着血脉抵达五脏六腑,二人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风过岗问道:“祝兄,如何?”
      祝严武笑道:“还能再杀几人!”
      风过岗道:“那还等什么?”
      一阵哈哈大笑,二人又如一阵风般朝另一处地方冲去。
      词曰: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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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从来奸邪行凶处,正是英雄赴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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