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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南汀然面色如霜,扔掉手机,耳畔边回荡着的仍是施旖的嘲弄。
她并不准备压抑自己的情绪,握紧双拳狠狠地锤在梳妆台上,骨骼与瓷质台面相撞,发出巨响,紧接着而来的是疼痛。
门外的人听到房内的动静,连忙敲响房门:“南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是徐助找来的女助理,负责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南汀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并未理会女助理的问询。
她不由得想,为何愤怒带来的是疼痛。
对秦沧来说,抒发愤怒是件畅快的事,能够把负面情绪通过暴力发泄给别人,再加上他也不需要承担什么后果,于是他越能感受到愉悦,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南汀然有点嫉妒秦沧。
“南小姐?南小姐!”见没得到回应,敲门声渐歇,助理摸索着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南汀然立刻出声阻止:“我没事。”
她捏了捏眼角,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祝家的事上。
施旖肯定的回答帮助南汀然打通了各个问题的关窍。白博主食物中毒由施旖计划实施——白博主要钱,施旖毁食洲的名,二人一拍即合。天祝为食洲背锅,导致资金短缺,施旖出面帮助祝源,给祝源指了条“明路”,把秦家也牵扯进来。
可是,既然施旖要针对食洲,为什么要联合祝家和秦景熠。
明明秦景熠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草包。
南汀然神色凝重,还是准备按兵不动,先看看祝菱那边的情况。
——
借着南汀然的名头,施旖把宋又杉约了出来,就在A大附近的咖啡厅。
施旖到的时候,看见宋又杉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杯白开水小口小口地呡着。
天气转暖,她穿着一身略微起球的白色高领毛衣,扎着马尾辫,没有化妆,眼尾的疤痕淡了些。她那纤细的手腕从袖口伸出来,带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鬓角的碎发,黑白交织多了点说不出的意味。
在施旖看来,宋又杉像是一朵无依无靠、于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固执又倔强地撑着那根羸弱的茎杆,颤巍巍地开出洁白的花瓣。
因此,在他听闻秦沧被宋又杉划伤时格外惊讶。
可惜了,他还希望秦沧能好好折磨宋又杉一顿呢,没想到秦沧先折进去了。
施旖摇了摇头,大步上前,在宋又杉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杉杉。”施旖戴上他最熟悉的面具,和善地打招呼。
宋又杉的视线从杯内荡起的波纹上离开,幽幽地挪到施旖的脸上。
对上施旖目光时,宋又杉不免瑟缩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直视回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又或者很冷漠,但她一想到施旖曾对她的一举一动,她就忍不住为施旖找借口。
她在学校里被嗤笑时,是施旖明辨是非,愿意和她相处;她被宋平敲诈时,是施旖二话不说替她偿还了债务,免去了宋平无休止的骚扰;她懵懂时,是施旖给她介绍教授,也是施旖帮她联系项目。
是否像施旖自己说的那般,他是有苦衷的呢,要不然他没必要约自己出来解释的。
宋又杉不安地垂了下眼眸,小声说:“嗯,好久不见。”
“你变了。”施旖看了她一眼,抬手叫服务员点了杯美式。
宋又杉诧异地抬眸与之对视:“哪里?”
施旖双手自然交叠在膝上,欣慰地笑道:“变得自信了。”看他那弯起的眼睛,好像真的在为宋又杉的改变而开心。
宋又杉有些难为情地偏头,桌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扣弄着,沉默好一会又喝了口水才说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再代替姐姐,她就能去M国是吗?”
“对,只有你能帮她。”施旖刻意压低声线,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可是,上次,上次……”宋又杉的理智告诉她施旖不可信。上一次是施旖说南汀然有多伤心多难过,也是提出要她帮忙,更是施旖保证会送南汀然安全离开,然而最后呢。
施旖违背诺言,让秦沧软禁了南汀然。若不是南汀然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逃出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唉,说起这个,”施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温柔地道了声谢,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说,“当时我、小、秦沧和昏迷的汀然一起离开,半路上秦沧说他要带走汀然。”
他横眉拔高音量:“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可你知道秦沧的暴脾气,冲上来就打我。”
“杉杉,我想拦但我拦不住。”他顺势耷拉下眼尾,“我知道我对不起汀然,所以后来我也尝试着去救她。结果你也知道。
我很高兴你们能顺利逃离,还以为你们能开启新生活了,没想到……”
“没想到又被抓回来了。”
宋又杉说出施旖未尽的话语,表情怪异。难道事实真如施旖所说的那样,他努力过但他失败了?施旖这小身板确实打不过秦沧,可他若是能带上一大帮子人,怎么会救不出呢?
是不能,还是不想?
没等宋又杉想清楚,桌对面的施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重复道:“是啊,没想到。”
宋又杉盯着他,看他鸦羽似的睫毛几乎将眼睛掩盖个彻底,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施旖,真是太神秘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不知道施旖的家庭情况,不知道施旖的日常,不知道施旖的喜好。
她真的算是施旖的朋友吗?
施旖真的把她当朋友吗?
宋又杉暗了暗眼眸,将手臂搭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和姐姐一起走。”
话音落下,她敏感地察觉到施旖的笑意僵在脸上,嘴角抽搐,眼尾拉长,透露出隐约的嫌恶。很快,施旖又重新加深了笑容,仿佛刚才的负面情绪只是宋又杉的错觉。
“杉,杉,”施旖撑着表情,把这两个字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宋又杉热血凉得彻底,越发怀疑起施旖做这些事的目的。施旖并不想帮她,也不想帮南汀然,他自持身份,自认为把控着一切局势、翻手云覆手雨。
宋又杉不知道施旖想干什么,但不妨碍她拒绝施旖。
于是她抬起下巴,不见方才的瑟缩:“如果姐姐的状况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会帮姐姐的。”说完,她抬头一口饮尽凉白开,掏出五元纸币放在桌上,站起身。
正欲走时,她想起什么,坚定道:“还有那两百万。”
说着,她掏出手机给施旖转了五千:“以后有闲钱我就会给你打的。”
施旖也跟着她站起来,咬紧牙关,扯开唇角,以至于他的下嘴唇皱出不雅观的褶子。
他仍是笑着,不分喜恶,不论悲欢。
宋又杉果然变了不少,单靠南汀然的困境是糊弄不了了,所幸他还有杀手锏。
“抱歉杉杉,我不是不想让你们一起离开,是我不能。施家本就式微,如何抵抗得过周南秦三家?”他不笑了,压下眼尾,艰涩地说,“在你做决定前,能不能和我去个地方?”
话音落下,他掀起眼睫,难掩悲伤。
宋又杉扭头,斜着眼看他,蹙眉反问:“什么地方?”施旖又要耍什么手段,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施旖这出色的演技呢。
只见施旖竖起细长的手指,指尖薄茧仍在,一如既往。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请求,拜托了。”他双掌合十,认真诚挚。
离开咖啡厅,站在人行道上等车,微凉的风卷起她鬓间的碎发,也让宋又杉清醒了许多。
她答应了施旖的请求,因为她想知道施旖到底在做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施旖接近她帮助她。
她身上有什么是施旖想要的?
恰逢红灯跳成绿色,人流踏过一条又一条斑马线,思绪也被抻得一条又一条,越拉越紧,终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崩断。
宋又杉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只要一点,再一点,她也许就能想通了。
“杉杉,上车。”施旖降下车窗,拉回了宋又杉的想法。
宋又杉收起所有表情,上车沉默地坐着。
车辆向着郊区而去,郁郁葱葱的行道树在地面上投下一层厚重的阴影,加上初春略带凉意的风,显得越发阴森。
望着偏僻的道路,宋又杉实在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施旖像是在哄小孩。
可这并不能安慰到宋又杉,反而让她更紧张,绷着脊背,手顺着车门摸上把手,准备看情况跳车。
车辆转弯,通过巨大的铁门,铁门两侧的石字令宋又杉诧异。
安隆山陵园。
“为什么要来……”
施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宋又杉保持肃静。
宋又杉随即闭上嘴,跟着施旖下了车,踏上石板路往里走。
一座座矗立的墓碑以及上面的黑白照和生卒年映入宋又杉的眼眸,很快又因为她加快的步伐而抽离,好似成为她人生擦肩而过的路人。
一米,十米,二十米。
施旖停下脚步站定,面色悲恸地接过司机递来的白色菊花,弯下腰放至墓碑前。
“杉杉,你还记得她吗?”施旖抚摸过照片上的年轻笑靥,轻声问。
宋又杉眯起眼,待看清那张脸属于谁时,她露出错愕茫然又无助的神情,好像有人拎起一把铁锤将她砸了个头破血流。
“她……她是……”
宋又杉再次被拖入回忆中。
她被秦沧禁锢殴打、求助无门时,曾有位受施旖所托给她钥匙的女佣。后来施旖说因为失职被处理了。
墓碑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位可怜的女佣。
宋又杉想说什么,却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呜呜咽咽的,吐一半吃一半。
她竟然差点忘记这件事。
“杉杉,你不必伤心。我今天找你不单单只为了汀然的事。”施旖顺势搂住宋又杉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还是为了秦沧。”
大脑混沌的宋又杉没有抗拒,呆愣愣的,失了神。
“我明白你肯定是怨恨秦沧的,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刚才也说了,施家没那么大的权势,教训不了秦沧。”施旖刻意压低声线,仿佛正在蛊惑亚当偷摘禁果的撒旦,“所以,我需要帮助。”
宋又杉没反应。
施旖凑得更近了一些,温热的气息喷在宋又杉的脸上,如蛇一般吐着信子,慢吞吞地说:“只凭我一人肯定对付不了秦家,你能帮我吗?”
宋又杉终于找回了意识:“我?我能帮你什么?”
她不如施旖有钱,能眼睛不眨地拿出两百万;她也不如施旖人脉广,认识各行各业的人;她更不如施旖有权势,行事能处处绿灯。
她怎么可能帮到施旖,完成对付秦家的目的。
看到宋又杉自我怀疑,施旖颇为欣慰。
不错,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效果的。
但他面上不显,嗔道:“刚夸过你变自信,怎么现在就害怕了。正是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特质,我才请你帮忙的。而且,秦沧是我们的共同目标,不是吗?”
是,秦沧当然是她的目标。
她讨厌秦沧,讨厌他眼高于顶,讨厌他强权压人。更何况,秦沧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报复心强,惹上了就甩不掉。若她不反击,她便会成为秦1沧案板上的鱼肉,任他蒸炸烹煮。
“秦沧最引以为傲的是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可这身份又不是他自己得来的,而是秦睚送给他的。我想做的就是,剥夺他的身份。”施旖轻微地咧开唇,藏在口腔内的猩红色舌头舔了舔尖利的牙齿。
离开陵园,宋又杉心头火气未消,盯着驾驶座的靠背不知在想什么。
施旖还没想好怎么使唤宋又杉,所以调动了她的情绪后就置之不顾了。
一想到自己又和宋又杉建立了友好的同盟关系,施旖便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真好骗啊。
他惬意地翘起二郎腿,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一亮。
“你知道汀然最近在接触祝家的人吗?”
宋又杉诚实地摇了摇头。
祝家?南汀然从未与她提过。
施旖心情更愉悦了,说话也轻快不少:“奇怪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没跟你说吗?她虽然被周秉渊软禁,但还是想着自救呢。她尝试联系了祝家千金祝菱,似乎想通过让祝菱上位争得一些钱权。”语气词中隐约透露出他对南汀然的轻蔑,好像在说她有多异想天开。
“我,我不知道……”宋又杉毫无征兆地涌出一股失落,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尴尬又局促地吞了吞唾沫。
施旖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真的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汀然什么事都会跟你说呢。你也别太担心,汀然她向来聪明,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只是这计划没有把你考虑进去罢了,小人偶。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怎么会说出“帮南汀然”这种傻话,对方好像根本用不着你诶。
宋又杉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不少,方才的怒气化作泡影了无痕迹。
施旖偏过头掩盖藏不住的笑意。
南汀然也真是蠢。祝菱根本成不了气候,只会乖乖踏入他准备好的陷阱。
他倒是很好奇,当南汀然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时,又是怎样一副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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