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山海经]

　　“哈哈哈哈，这样皱着脸倒像是适才那枚蒸饺似的，团成一团了。”祺凰殿下可能是白读了不老少所谓圣贤书，说出来的话特别不中听，也一点都不优美。

　　“要建一个结界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天地自然而生，神界是上神所创，就现在包括帝父在内的众神恐怕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此事本就是逆天而为。”看着小荷叶张嘴似乎要指责他，祺凰立马岔开话题。

　　虽然这个话题转的十分生硬，但还是吸引了北离的注意：“可是如今只是几个魂魄，众神可以随意安置，若是真能保存世间所有魂魄，那又该放置在何处呢？不是说北境已经开始试图建造结界了吗？我猜一定是有方法的。”

　　“哪有那样的容易？”门外传来女娲的声音。

　　“参见上神。”“参见娲娘。”祺凰和北离异口同声道。

　　“呦，忘了北离还需饮食呢。”女娲也不用招呼，自己便坐在桌前就接着开口：“你们两应该并不知道这神界是如何而来的吧？”

　　“还请娲娘明示。”祺凰不曾听过这段秘闻，神界书籍上也从来不曾记载过，似乎对于神界的起源都是避而不谈的。

　　“此事一直不肯提起是关系到另一位上古之神。”女娲眼里似乎隐约可见一点怀念和心疼。

　　“莫非是伏羲上神？”祺凰看着女娲那样的眼神，作为应龙的儿子，八神于他而言都可以算作亲人，即便是像后稷这样避而不出的，也会见他一面，明里暗里给他不少点拨和馈赠。

　　唯独伏羲，据说是在西境群山深处，却怎么也没有见过面，他与女娲是夫妻，也是造就了人的鼻祖，可娲娘甚至是阿娘也决口不提，像是这个人好像只占了八神一个名头而已，让人觉得缥缈。

　　“你小子这脑子，一猜一个准。”女娲把眼里那点情绪恢复，又变成原来那样满不在乎的样子，“神界其实是你阿娘，刑天和他三人所创。”

　　“那为何从没听人提起过，众人只说是应龙上神同刑天上神所创呢？”北离不解，连筷子都放下了，认认真真看着女娲。

　　“‘人’本为我二人所创，当初众神作乱，我们自觉是自己的责任，商讨之后才决定要建造结界，起先并不知此事艰巨，尝试后才发现这事这样难，当时帝江，盘古，夸父与后稷各自镇守人间四境以保凡人安稳，我创人之时逞强，几乎耗尽了周身生气，这事就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那缘何只有伏羲上神一人，这千余年始终不见。”祺凰问道。

　　“神界建造并不容易，他们笼来四方的灵力为基，运尽了周身灵力也难以铸就，最后找来业火，以业火为炉，凝练那些浮散的灵力，这才勉强找到了方法，打铁似的硬是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来，可是这结界若想长存，就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和神力来，天地四方初生，所幻出的灵力不足，伏羲一咬牙，将自己一身灵力与神力尽数献祭。”女娲说起这话的时候就像讲一句寻常不过的闲话一样，只是那双眼睛谁也不看，就空空盯着窗棂。

　　“！”祺凰和北离俱是一惊，神界原来是献祭出了一个神才得来的，还需要笼来天地间的灵力，这是何等困难之事。

　　“那，伏羲上神献祭了灵力，他？”北离问的小心翼翼，平时的女娲跟那句芒简直是亲师徒，一副吊儿郎当，什么事情都搁不到心里的样子，今日这样提起往事，面上虽仍是云淡风轻，可这样的事一定难开口。

　　“没死，别这样大惊小怪的看着我，我们八神降于世间，不是为了长生的，是带着责任和使命而来的。”女娲笑笑，看着北离这双干干净净的眸子反问道：“怕蛇吗？”

　　“啊？”北离没反应过来，女娲这人说话怎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前一秒是神界旧闻，这后一秒就要讲讲万物风俗啦？

　　“呐。”女娲抬起右臂，揭开广袖，盘在手腕上的竟是一条筷子粗细的小黑蛇，也不凶，就跟北离对上了眼。

　　“这是上神？”祺凰适才脑中过了诸多想法，或许上神失去神力化为凡人，或许受了重伤山中静养，或许，可能真的陨灭了。

　　直到女娲掏出一条蛇来，筷子那么粗的小蛇，温驯无比的小蛇，简直不像是冷血动物的小蛇。

　　她管这叫伏羲！？

　　“看傻了？”女娲抬指轻轻抚上小蛇的头，那蛇也不动，眼睛一闭还挺享受的样子，带着天神身上难以见到的随意和慵懒，人并不通蛇性，可是二人偏偏就从这蛇身上读出了些什么意思——“很好，就这个力道，哎哎哎，尾巴那里不要漏了。”

　　小蛇对女娲上神的表现十分满意，还拿蛇尾虚虚卷了一下她的食指，这才睁开眼，睁开那黑豆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北离，还伸出了蛇信子以示威严，不过可惜了，这样的身量和这样的眼睛一点都不吓人。

　　北离很有冲动接过来摸一把上神是什么手感，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战之后，他耗尽全部灵力和神力，恢复本体，上古八神没有魂魄，他却是例外，化为蛇身反而是新的生命开端，只是，只是却没有一点记忆了。”女娲伸手重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惜他与旁的蛇不一样，生长极为缓慢，兴许是耗尽了骨血中的生气，几千年来才长了这一点，不过确实也验证了他寿数无尽。”女娲慢慢开口。

　　“上神为神界牺牲，砥砺吾等后辈。”祺凰半天了寻出这么一句场面话来，这条过于乖巧、听话、温顺的小蛇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和创造人类的上神联系起来。

　　“好了，故事听完了，知道再造结界的不容易了吧？小孩，吃完了就该运灵去了，句芒那小子也要来了。”敢情女娲其实是来叫北离上早课来的。

　　直到送北离和女娲到偏殿，祺凰坐在案几前，拿起书浑浑噩噩看了几页，才喊来门口当值的无歌总管，犹豫一下开口：“适才娲娘的话你也听见了，依着她有时候那跳脱性子，有没有可能，是随意拿了一条蛇在唬我？”

　　好吧，突如其来的秘闻惊讶的祺凰殿下连昨日同蓐秋整理出来的旧闻疑问也没来得及请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紧凑的过去，祺凰白日当当差，点拨点拨蓐秋，总算得空把陈年旧批章收拾出来理一理；天帝没事就溜达到理事正殿，帮着西王母看看批章，解解闷子，偶尔还能去大儿子处期待一下未出世的孙儿；生道众神更是忙忙碌碌，云凰殿偏殿夜夜灯火长明，弄得好清静的祺凰有些忿忿，这小荷叶每日修炼忙碌，沾着枕头就入眠，肉眼可见的辛苦。

　　下旬过了几日，总算这北离熬了一宿赶在中饭之前回来了，一进门就“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壶茶水，这才开口说话：“总算回来了，荷叶喝不饱水算是怎么回事？”

　　“是呀，如今北离小殿下倒是忙人了，快些换了外衣吃饭，这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呢？”祺凰坐在桌前，看着那清瘦挺直的背影就愉悦起来。

　　辛苦两日的北离，祺凰不舍得闹他，让人用过饭就赶紧睡下了。果然，要满怀荷叶香才能真正安眠，他觉得自己几乎是要依赖这个味道了，白日里从不上榻的祺凰也困倦起来，两人眨眼入眠。

　　直到无歌总管拍门:“殿下，殿下，醒醒！出事了!”祺凰才和北离睁眼，天色看着已经暗下来了。

　　“理事正殿，殿，”无歌总管话没说完，祺凰已经开门冲了出来，这样的灵力，是烛九阴!

　　祺凰刹那间就要运灵，但一转身，北离眼睛里还有点没睡醒的懵，“化形，化回荷叶形态!”祺凰焦急的说道，北离刚化出荷叶形态来，他将叶片运灵变小后放入怀中，在云凰殿落了个结界就直接前往理事正殿去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伴随着祺凰弥散的业火，一同撒出的还有天帝的心血，银色的短剑一端握在烛九阴手中，另一端自背后穿过天帝胸膛，沾着鲜红血液，祺凰正对上天帝不可置信的眼神。

　　“帝父!”西女的喊声穿过这座大殿，对面的禺强疾风之刃批来，还是蓐秋在与相柳相抗之时费尽全力分出灵来提她一挡。

　　烛九阴看见业火和祺凰，竟是不慌不忙的将天帝扶坐在座上，一直都近乎冷漠的脸上笑容突然残忍，“许久没见父亲母亲和几位兄弟，今日之礼，各位可还满意？”

　　“我杀了你这不伦不孝的叛徒!”西女长鞭卷起，所到之处皆裂痕，声音已经嘶哑。

　　“姐姐，你还是这么莽撞，自少年时就如此，要杀我可要先甩开禺强。”烛九阴取出一条帕子来一边拭去手上血，一边笑看着祺凰:“祺凰，好些年不见，不知你的业火是否还像从前一样棘手呢？”

　　一边的天帝鲜血自胸口流淌，几句话之间嘴唇已经发白，早先为了疗伤封住了大半灵力，却让他在烛九阴面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无。

　　“祺凰，别愣着，杀了这叛徒。”西女冲着祺凰大喊。

　　祺凰不是不想，手在广袖下面攥着拳，青筋爆起，周身熊熊燃烧着业火却没有动作，只是和不远处的烛九阴僵持着。

　　祺凰身上的灵力只能勉强运出二成，而且运转滞涩，他实在没有发觉，自己在什么时候就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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