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算了算了，戴珠摇了摇头，暗道：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他对镜子另一边的卫道嘱咐说：“我都知道了，妖神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你记得找我，我随时等你的消息……就这样。”
　　说了我等你消息之后，戴珠本来想说，常常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顿了顿，又觉得这事一时不好说出口。
　　虽然卫道不是走正当渠道进入魔界，调查卫道情况的也不是他，但他知道这些关于卫道的事情，同样也都是没有得到卫道允许过的，或许他哥不会在意，他没办法完全无视这一点，之前的相处，卫道肯定也知道他们调查过。
　　之前卫道都并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不介意，可这些都是没有直说的事情，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突然揭开来说，说起来，需要解释，看卫道那边，不是适合解释的时候，要不说，这一段都得咽回去，一个字也不要说最好，他想了想，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细细对卫道说一说。
　　总要解释解释。
　　除非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卫道确实不在乎，那大家一起不提也就算了。
　　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戴珠最后三个字说出口，在卫道听起来就显得尤为克制自持。
　　他心想：在这方面，他们两兄弟倒是像起来了。
　　卫道说：“再见。”
　　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戴珠已经自己迅速挂断了通讯，联络断开了，卫道就将镜花欢收了起来。
　　卫妖在卫道边上看了一眼，他是一点不忌讳不避讳的，手里还拉着卫道的一只手腕，边往前走，边笑嘻嘻说：“哎呀呀，哎呀呀，他好像生气了呢？”
　　一句话说完，自己又笑起来：“哈哈哈！”
　　卫道左右看了看问：“你既然有一半的权限，为什么不直接调换位置到鬼界边缘去？”
　　他有点奇怪。
　　卫妖不笑了，他看了看卫道，居然还显得有点严肃，卫道不知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问题不能问？他睁着眼睛看回去，卫妖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条胳膊哥俩好地勾住卫道，整个人几乎要靠在卫道身上，缓了缓才在卫道边上问：“哎，难道你看不出我想跟你多走一段路？”
　　他挑了挑眉。
　　卫道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他侧过头去说：“我又不喜欢走路。”
　　有点像赌气。
　　卫妖低声道：“那好吧。”
　　他的语气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卫道没有看他，卫妖拉住卫道的手腕，低着头，嘟嘟囔囔说：“好可惜，我还想多跟你独处一段时间呢，要是有别人，你又高兴不起来了，我也不喜欢别人，这里多好，谁知道你不喜欢呢。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我都听你的，不走就不走嘛。”
　　卫道没说话。
　　卫妖见卫道不理他，以为卫道特别生气，自己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他只能拉着卫道说：“我听你的就是了，别生气啦……”
　　声音越说越小。
　　卫道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是生气，没有生气。”
　　卫妖立刻满血复活，绕着卫道转圈圈问：“真的吗？”
　　卫道应了一声，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以至于卫道产生了一种对方似乎特别单纯的错觉。
　　卫妖笑嘻嘻拉住卫道说：“我已经把鬼界边缘的入口调整过来了，就在前面，不必走很远。”
　　他指了指：“你看，你看。”
　　他越发像个摆弄玩具给好朋友看的幼稚园小孩。
　　卫道顺着看过去，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而且不是我给你看看，你不许喜欢的那种。
　　卫道点了点头，卫妖鬼鬼祟祟往周围看了看，低声问：“要不，我变成原型，你上来坐坐？”
　　他似乎想起青龙了，微不可察哼了一声，对卫道信誓旦旦说：“我肯定比他稳得多！”
　　他几乎要掰着手指给卫道数数说：“我比他软和，我比他热乎，我比他多了四条腿，我还比他高，比他多了一对毛翅膀……”
　　眼看他还要继续，卫道按住他的手说：“不用数了，我不用你当坐骑，怪怪的。”
　　卫妖瞪圆了眼睛，又想了想，疑惑问：“为什么？”
　　卫道拉着卫妖走近鬼界，回答道：“哪有自己骑自己的？”
　　卫妖立刻喜笑颜开，变作缩小版的原型，顺着卫道的衣服爬到他的肩膀上，用毛绒绒的头蹭卫道的脖子，还在卫道的肩膀上打滚，几乎要掉下去似的，卫道立刻站住了，紧张道：“你给我下来。”
　　卫妖跳下来，又变成人形，抱住卫道，将脸埋在卫道看不见的位置，声音闷闷地高兴又紧张说：“你说了不生气的，我下次不这样就是了，我就是高兴嘛。”
　　卫道试图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看，他不干，或许是不敢，卫道意味不明笑道：“我才信不过你。”
　　这当然只是一时口快，不计较别的。
　　卫妖紧张地抬头看了看卫道，发现卫道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笑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拉着卫道的手腕说：“到了到了，别走散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脱离幻境，果然进入了鬼界。
　　卫妖第一时间看向卫道，发现人还在身边，松了一口气，笑嘻嘻说：“这要是不见了，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怎么找呢。”
　　卫道左右看了看，四面都是空旷无人的焦黑土地，偶尔看见一两只雪白的透明的魂灵，闪了闪就不见了，似乎是能力不足，又似乎是怕生，看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茫然和麻木，好像全然不在乎别的。
　　卫妖拉着卫道往前走说：“虽然人间人多，死人也多，但也不是每个都变成鬼，更不是每个鬼都能入鬼界好好待着，这里出了名的地广人稀，不要怕，走就是了，先去试试能不能找到鬼王，我对鬼王没什么概念，不太清楚他们这边的规矩，或许等会还得找个脑子清楚一点的鬼问问。”
　　他自顾自点了点头。
　　卫道问：“你之前不是说，这里去轮回要过三关？”
　　卫妖笑道：“什么三关，不过是往下十八层，一条河，再加上称重而已。”
　　三重大关在他口中又一次说出来，这么一听，倒好像是什么游戏娱乐的小事，十分无所谓。
　　“十八层又不是十八层台阶，那是十八层地狱！河也不是普通的河，那是古来有名的冥河！冥河！你懂个什么？！还称重？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孩子过家家？小女孩减肥上体重秤？你搞搞清楚！那是摘除心脏和羽毛称量比重啊——”
　　最后那一声啊已经变成拖延极长的尖叫，震耳欲聋，卫道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嗡嗡嗡的。
　　「脑瓜子嗡嗡的」
　　「谢了，我感冒，鼻子堵了老半天，突然通了」
　　「我两眼哇啦啦流眼泪水啊，止都止不住呜）」
　　「这是什么声音？我、我……我睡着了，睡得正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最近头一次睡这么好，谁在叫？谁在乱叫？尖叫什么啊啊！我想睡觉，我想睡觉，睡觉……我错了，我以为这是个可以当睡前故事听的直播，我错了，这个教训我记忆深刻」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世上真有人能叫成这样，领教了」
　　「该说不愧是邬家出品？」
　　卫妖给卫道施了个隔音罩，卫道看起来没有似乎好多了的样子，睁着眼睛，眼神直了，简直人都木了，轻轻一推就往后躺倒在地上僵直成尸体似的，卫妖捂住卫道的耳朵，面对面观察卫道的表情，眨了眨眼，卫道立刻回过神来，挥了挥手。
　　这大概是没事了。
　　卫妖看向远处那几乎是个小黑点的尖叫声源。
　　“要过去看看吗？”
　　卫妖小声问。
　　卫道拍了拍耳朵，看向那边，那个黑点已经往这边奔了，他说：“过来了。”
　　卫妖看过去，对方疾驰而来，几乎要撞上，立在二人面前，叉着腰，将要说话，然而张了张口，看见卫道，又说不出什么了，这个表情卫道很熟悉，他出来之后，很多人看见他的脸，第一时间就是这样，似乎出神又似乎发呆，好像是看直了眼睛。
　　有些人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有些人就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反应过来。
　　卫道就问：“你想说什么？”
　　“啊？啊！啊……”
　　对方是回过神来了，不好继续盯着卫道看，便转移目光看向卫道身边的卫妖，一时又蹙了蹙眉，似乎是不满意，又似乎是挑剔找茬的目光，还有点持续不断的懵。
　　一般人被打断自己的思绪之后，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想起来，自己本来想说什么。
　　这个就是这样。
　　她站在卫道和卫妖面前，绞尽脑汁回忆，还是想不起来。
　　她就只能气势不足地说：“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连这些都轻描淡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肯定比我还激动。”
　　卫道将对方的打扮看了看。
　　看起来有点眼熟，像谈妄那身制式，只是规格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脸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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