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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
白澈在桑妙妙家养了两天病,稍见好转。
这天正在睡觉,听见门响,支起脖子,发现桑妙妙抱着手臂,滴水的头发乖顺贴在脖子上,浑身湿透,显然淋着大雨回来。
如果白澈没有失忆,伞就放在她包包里。
“喵?”
桑妙妙双目失神,不知在想什么,踢掉鞋子,衣服也不换,头也不擦,径直往卧室床上上躺。
窗外暴雨,一声闷雷,炸响在高天里。
房子夹在两单元中间,跟另一户挨得很近,其中一间房的窗户几乎和对面贴着,人家屋里打麻将的声音就跟在耳边一样。泡面头大妈摸了张好牌,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随后尖着嗓子高喊一声——“杠!”
那声尖叫淹没在雷声中,不知道是哪个赢钱的小机灵鬼,想就此歇场,但碍于输家逮着不下桌,便以此为借口:“哎哟,下雨了,我的铺盖!”
在床上躺尸的桑妙妙忽然回魂,冲进卫生间,端着盆就往阳台去。
白澈跟上,以为她要收衣服,结果恰恰相反,她把积攒好几天的脏衣服,全塞进了洗衣机。
“喂?哪位?”
不巧,电话进来,她单手倒洗衣液,另一只手同时掏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没注意看号码。
“我,你妈!”
“我在洗衣服,没注意,妈你别急,犯不着骂人吧。”桑妙妙努力挤了个笑容。
桑妈妈隔着电话,疑惑地嘀嘀咕咕:“我怎么听见雨声?你这个人,倒是怪,别人下雨收衣,你倒好,上赶着洗衣服!”
“以前养成的习惯!”
桑妙妙不想和她东拉西扯,但今次心里难过,又不知和谁排解,周围的朋友都是社畜,遇到的糟心事只多不少,有时候一个人丧就够了,何必打着堆儿的沮丧。但她憋着实在难受,便多嘴添了几句:“你是不知道,大学那会,宿舍七层楼,每层二十五间宿舍,每间四人,整栋楼只有两个洗衣机,下课还得冲去排队,回回卡点掐时,就怕被人抢先……”
“现在又没哪个跟你抢。”
“是啊,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桑妙妙轻松地笑笑,话适可而止。
其实,她刚毕业的时候,工资只有四千,租了个套四单间,七百块一个月,就是室友加上他们的男朋友女朋友,人多,加班回来的晚上,也经常抢不到洗衣机,艳阳天就更不要说,洗个被套门对门都得听声,看看是不是有人又先冲了出去。
后来,她就想了个法子,反其道而行之,下雨天洗衣服,反正太阳出来都会干。
桑妈妈隔着手机教训:“你就是懒,从小到大就不爱做家务,干嘛非用洗衣机,手洗不行吗?天又不冷。”
“是啊是啊,我懒。”桑妙妙没有犟嘴。
领导跟个事儿妈,没事儿就给她打电话,下班回家后只想躺着不动,之前单休时,周末一天还不够睡觉,根本不想把时间花费在家务上,何况自己随意搓两下,还没洗衣机快洗洗得干净。
说着说着,桑妙妙觉得心酸。
记得有一件白毛衣,每次九点下班回家手搓,搓两下就觉得膀子累,赶紧过过水,可是却越洗越“脏”,整个衣服最后竟发黄。
她就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
愿望太宏大,后来咬咬牙,租了个套一。
桑妙妙半开玩笑地说:“妈,但我现在不想努力了。”
桑妈妈并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上的细微变化,对撒娇式的吐槽自动过滤,只再三强调自己心里的重点:“你三姨、你大舅妈、还有你小姑看了几个男孩子,对你的事上心得不得了,你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周末得去见见,知道吗?”
“不想去。”桑妙妙的脸垮下来。
“必须去,不去也得给我去,听到没有!化个妆,正式点,不要穿得妖精妖怪的!”
桑妙妙失去耐心,而她妈更是失去苦口婆心,两人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都不欢而散。
半夜,桑妙妙躺在床上,还在报复性熬夜。
微信里弹出一条信息,带着几分委屈和愧疚:“妈妈这么着急,也是希望你以后有人陪伴,等我老了走了,你一个人,啷个办噢!”
桑妙妙翻了个身,眼睛红红,怎么也睡不着。
——
翌日早晨,白澈病去一身松快,担心这个临时主人,便偷偷爬包,决定跟她去公司看看,又是哪个妖精作怪。
他其实还有个私心,希望转移注意力,来摆脱心里因师颐而起的复杂情绪。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桑妙妙刚刚准备出门,收到堂哥的消息,说她爸前天犯病进了医院,姑姑一直瞒着没让说,今早听说情况不太好,心里无论如何瞒不住,于是偷偷告知一声。
桑妙妙一看,吓得手机差点落进垃圾桶,拎着包就往外跑,根本没注意增了好几斤的重量。
第一个念头,回家!
她边走边给领导打电话,领导死活不同意,还说人又不是咽气了,反问她急什么。桑妙妙愤怒得狠狠踢了广告牌一脚,转头越过领导,跟人力报备。人力倒是松口,就是古板得非要她去公司交资料。
高铁票一查,最近班次的票也要两小时后,急也急不来,她咬咬牙,去了一趟。
“来,把表填了。”
那姑娘推给她一支笔,桑妙妙低头,握笔的手满是急汗,整个右腕都在抖。好不容易填完单子,那姑娘扫了一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把病历拿来看。”
桑妙妙傻眼:“病历?”
“对,还要原件。”
“我上哪里找病历,”她忍住火气,改口问,“我问家里拍一个,行不行?”
那小姑娘拿不准,翻出了公司准则手册看了看,说:“不行呢!必须要原件!公司以前出过讹假的,现在管得严!”
桑妙妙急得快哭,那姑娘就是不肯签字批:“不然你找领导说情去吧。”说着,还用力,把她手里的表格抽走。
她又抢了回来,转头去找领导。
领导看到她着急忙慌过来,嫌弃一眼,一听是请假,摆了张温和的笑脸:“小桑啊,你也知道,项目正在最紧要的关头,要不这样吧,你克服一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再给你准假怎们样?”
桑妙妙怒目瞪着他,直盯得人发毛。
领导不敢直视她,赶忙推了一把:“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会,你先去准备一下资料,再把茶水倒上。”
桑妙妙握紧拳头,为了一个工作,犹豫再三。
她干了这么多年,才到现在的职位,丢了,想在行业里找个同等待遇的都难,何况父亲病情后续不乐观,可能还需要钱,就算不要,她失去工作,也让家人担心。
不然,见机行事,先把这个会应付过去,或许领导一高兴……
桑妙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默念:一定可以在保住工作的同时,回家!她打印好资料,联系会议室,转头去迎接甲方的人。
领导不忘使唤她,递了个眼色,让她倒茶。
桑妙妙正偷偷看堂哥的消息,被喊时,刚看了一半,吓得不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落在了文件上。
甲方的人抬头看她,莫名其妙。
“真晦气!”领导低低骂了一声,回头又见她走神,赶紧嚷嚷:“水,水满了!”
桑妙妙回过神来,拿纸巾去擦,结果对方也伸手过来,忙乱之下,不小心碰翻杯子。甲方的人以为是她失误,还张口指责:“怎么做事的!原件资料湿了,怎么补?你说怎么补?”
一瞬间,眼泪不争气,夺眶而出。
桑妙妙捂着嘴往后退。
领导过来拉她,骂:“嘿!晦气!哭,哭什么哭!”
桑妙妙止不住啜泣。
领导得寸进尺,当着众人的面,说:“闹什么,笑一个。”
桑妙妙忍不住,破口大骂:“去你的,老娘又不是卖笑的!”她心里狞笑,觉得爽快,终于为自己做了会主,看见那欠揍的领导动嘴想说话,她干脆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今天这会都别开了!”
领导似乎也没想过她敢反抗,愣在原地,老半天才说:“你还想不想干了?道歉!不想干,有的是人去干!”
桑妙妙咬紧腮帮,瞪着眼睛。
白澈见那小光头欺人太甚,早跑了出来,躲在会议长桌下,一爪子过去,隔山打牛。小领导当着甲方的面原地升天,落下时砸翻茶水杯,直接给泼到甲方的脸上。
“谢,谢总。”
谢总站起来,拍桌,指着他鼻子说:“我觉得最需要收拾的,是你!”
“谢总!谢总!”
领导跟在后面追。
白澈悄咪咪拍手叫好,刚从桌子底下探头,就撞见桑妙妙的脸,女人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个笑容,牵着小猫咪的爪子一块跑出会议室,打车去高铁站:“走!我们回家!”
回家呀。
白澈心里暖,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太阳落在湖面,飞鸭一片片惊起,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家伙,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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