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该隐一火烧的很旺，如果是早些时候那个控制不住脾气的他，可能早跳上去和度兰打起来了。但人是会变的，他现在也学会冷静了。
　　“始祖的事情一直横亘在我们之间，也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我很想现在聊，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该隐说话间，十几个人正快速靠近风啸堡。他们穿着制服，清一色的黑西装和灰色魔法师袍，只有领口的颜色不一样。

　　来的是赫尔辛基当地的长老会分会，这个分会的大多数成员由黑血族构成。黑血族是北欧本地的血族主要势力，数量稀少，但实力强大，因此他们在血族中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度兰从来没打过该隐的脸，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收场。该隐的话给了他台阶下，他一句话刚说了个头，就被人很不识趣地打断了。
　　“我……”
　　“先生，”那人看清度兰的银发后顿时肃然起敬，慌张的舌头打结，硬生生将称呼扭转成“殿下先生，我们长官有话想问…向您请教！”
　　这人不等度兰说话，又一溜烟跑了。看奔跑的方向，大概是去找自己的长官了。
　　很快，两个人影朝他们这边靠近。
　　“去这个地方等我。”度兰说了一个地址，黑血族的人比较难应付，他不想把该隐牵涉进这件事里面来。“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该隐深深看了度兰一眼，消失在黑夜中。

　　度兰看向来人。
　　来人身材粗壮，大个头，毛发茂密，胡子和鬓发相连，让人分不清哪些是胡子，哪些是头发。来人最具特色的是耳朵，真正的黑血族的耳朵顶端是尖的，就和精灵耳差不多。
　　这位长官是知道风啸堡最近的活动的，他也收到了亚纳的宴会邀请，但黑血族一向来不喜欢和这些来自圣地（卡玛利拉）的血族十三氏族打交道，亚纳给他发邀请函也是出于表面客气。私下里不知道骂了对方多少回。

　　既然是银发红瞳，那就是圣血族了，科奇虽然不爽那些十三红血族的后代，但面对圣血族，他打心底里尊重和臣服。
　　“殿下，我们正在调查这场火灾，关于犯人，您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我就是那个犯人。”度兰轻松地说。
　　科奇：“……”

　　换作是以前，也就是三百年前，圣血族处决其它血族是不算犯法的。但世俗社会的民主运动思潮进行的轰轰烈烈，也影响了以封闭保守自称的血族社会。血族社会也开始仿照世俗社会，对政治、法律、社会阶层和教育体系进行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法律的改革。血族平民的生命权和人身权利开始被置于法律的保护之下，圣血族不可以再随意处置其它血族。而这项改革的最早发起人之一，就是度兰·勒巴森。

　　圣血族笼统就那么几位，科奇虽然之前没见过度兰本人，但他在历史书，法典书和哲学书上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位圣血族的照片。而且科奇是学法律出身的，因此他非常清楚度兰带头改革法律那段曾经掀起血族社会腥风血雨的历史。

　　科奇噎了很久，才问道：“……您有圣殿的处决书吗？”
　　“我办公室里有一份。”
　　那就是合法行刑了。科奇一口气刚松下来，就听这位圣血族说，“不过，那是两百七十九年前的处决书，应该超期了？你要吗？”
　　科奇：“……”

　　这时，长官的小助理的电话响了，小助理接起没多久，就匆匆忙忙地来找科奇。
　　“Sir,是卢克曼长老。”
　　卢克曼是黑血族在圣地的唯一长老代表，也是统辖北欧黑血族的最高层人物之一。
　　科奇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上，不知道那边卢克曼长老说了什么，科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眉头紧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知道了。”
　　科奇放下电话，转身对度兰说：“ 圣殿的处决书已经在路上，另一并随附邮寄至您的办公室。‘红少爷’的处决结果将在三天内昭告全社会，殿下，您又为社会做了一件好事，我谨代表本地的血族感谢您……”
　　度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爱听这些歌功颂德的话。
　　“你们善后，辛苦了。”
　　科奇军人出身，做事板正，听到这话下意识一个立正稍息，大声道：“不辛苦，这是我们该做的！”
　　度兰没说什么，转身去找该隐了，身形没几秒就消失在雾气里。

　　小助理抬头望了望天，小声说：“又要下雪了啊。”
　　科奇一巴掌拍在小助理的后脑勺：“抱怨天气是英国佬才做的事。走！干活去！”
　　灰色衣袍在夜色中走向熊熊燃烧的风啸堡，慢慢的，风逐渐停止，一粒一粒的雪花开始落下。

　　*
　　该隐没直接去度兰说的地址，他还得去找朱利安。朱利安一枪把强森打的失去了行动能力，但那也是暂时的。凭强森的实力，十分钟以内就能把子弹头逼出来。
　　该隐逃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高田，高田只是腿瘸了，脑子和智商还在。他对这一带熟悉的就跟自己家似的，不仅给该隐指了一条通往风啸堡的安全路线，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场所。
　　该隐找到高田的时候，高田正在桥洞下煮泡面。为了躲避嗅觉发达的利维卡一族，高田把自己变成了流浪汉。衣服破的像碎纸片，身上的怪味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该隐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邋遢糙汉子是高田。
　　不愧是大艺术家。

　　高田把锅直接端起来，热情邀约该隐：“来一口？”
　　高田少爷可能从来没煮过泡面，不知道放调料包，也不知道面条煮到什么程度才算熟。该隐看着眼前这锅白花花的面条碎片，以及汤里漂浮着的不知道是何物的绿色植物，委婉地说：“我不饿，你吃吧。”
　　高田毫不介意，低头呼哧呼哧地吃起面来。
　　该隐看了他一会，实在没忍住，问：“汤里那些绿色的是什么？”
　　高田用叉子费劲地夹起该隐说的绿色玩意儿：“你说这个啊？这是盐角草。我觉得光是米白色的面太单调了，配点绿色会让人更有食欲。跟你说，我可是北欧美食协会赫尔辛基美食分会的会长，对食物难免会讲究一些。”
　　该隐沉默，很善良地没有把那句“你是不是靠钱当上的美食会长”说出口。

　　这时，朱利安双手抱着一捆树枝和草过来了。他的造型更夸张，身上没几块布，蓬头垢面，活像个山洞原始人。他见到该隐，很高兴地说：“该隐，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吗？”说完可能也意识到自己造型奇特，身上异味熏人，不由地有点不好意思：“打扮成流浪汉确实很有效，我们打算就这样进城去。不过，你可能会不喜欢扮成流浪汉，肯定还有其它的办法的，高田你说呢？”
　　该隐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装扮成要饭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要饭”和“流浪汉”一点也不排斥，反而有种奇怪的亲切感。
　　难道他以前要过饭？该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但高田没给他沉思的时间，他呼噜几下干完了手里的泡面，把锅放到一边，看着该隐说：“有个事儿，我总觉得你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不知道，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哦。”高田骨子里是半个日本人，日本人做事都比较细心。他总算没忘记梵卓交代他的事，主动说：“今晚咱们在这将就一晚，天亮了再进城。关于亚纳·辛摩尔和风啸堡，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该隐跟着也在桥洞下找个块石头坐下来，朱利安在远处忙活他们今晚的“露天床铺”，该隐压低了声音：“亚纳·辛摩尔死了，我之前怀疑他是伦敦源源不断出现的‘血鬼’杀人案的幕后黑手，现在看来，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血鬼’就是人造血族的失败品、残次品。关于人造血族的事，你知道多少？”
　　桥墩挡住了风声，下面安静极了。细小的雪花不断坠落，落在桥面上，落在石头上，悄无声息。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高田沉默了一会，才用同样的声音轻声说：“你知道渴血玫瑰吗？”

　　该隐第一反应是：玫瑰花的一种？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高田的目光落在桥洞外面的石头上，石头的表面反射着雪光，显得光滑而冰冷。

　　“渴血玫瑰是一种能主动吸食人血的花，就跟食人花一样，都是人类传说中的恐怖植物。人类非常容易被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给吓唬住，所以就有人利用大众的这种心理，以这些恐怖植物的名义，制造了很多血腥邪恶的事件。”

　　“在中世纪的罗马尼亚有一位手段残忍而著称的公爵—弗拉德公爵，他喜欢折磨对手和敌人，对于不服他的人，他就把他们钉在穿刺柱上，因此得了一个‘穿刺公’的名号。弗拉德嗜血成性，专挑年轻美女下手，据说他的城堡收藏了至少一百位风格各异的美人。每隔几天，弗拉德就会从这些美人中随机挑出一位，与她性|交，然后切开她的喉咙，就为了品尝那一口人将死之时的鲜血。之后弗拉德会把美人埋在他的后花园里。他的花园种满了玫瑰，每次有美人被埋进土里，那些玫瑰就疯狂吸噬人血，久而久之，玫瑰长的比人还高。这些玫瑰开始疯长，爬满了城堡的每个角落，弗拉德最后也以身献祭，任由玫瑰蚕食他的血液和身躯。弗拉德‘渴血玫瑰’的称号，就由此而来。”
　　高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可能是渴了，端起边上的泡面汤，也不嫌弃，喝了一大口。

　　“哈……好多了。”高田把锅放下，抹了把嘴，“我说的这些，听起来可能和你问的毫无关联。你这么想就错了！我怀疑啊，亚纳只是个棋子，这位‘渴血玫瑰’啊，才是背后真正掌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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